女子打量了苏星良久,眼中的光已经变化了几十次,最后才道:“行,那就让本王听听,你到底又什么好计谋?”
“是。”苏星声音依旧平稳,刚刚的雷霆之怒没有让她表现出胆颤,现在的峰回路转也没有让她露出轻松的神色。
“主上曾说过,陛下为联合肃宁王府打压主上给过肃宁王府一份名单,名单上就是陛下安置在朝廷中的死党。若是能将这帝党名单偷出来上,主上就可以将所有威胁一举铲除掉。从此以后,朝廷中就无人再能与主上作对。”苏星陈述,“但是肃宁王府守卫森严,连主上也不知道名单到底放在哪里?想要偷是无从下手,只能暗中打探。但是这名单事关重大,十七恐怕除了楚君之外无人知晓,所以决定从他下手,接近他,取得他的信任后,再查出名单下落。同时也可以为主上监视楚君,以防他对主上有所不利。”
“之所以没有事先请示是因为十七怕主上担心十七能力不足,不能取得楚君的信任而阻止十七,因而决定等到有所成效的时候再报呈主上。”
女子在苏星整个阐述过程中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苏星,似乎想从她的眼神和表情中看出什么破绽或者不妥来,但最终还是无所发现,表情变换了几次,才逐渐退出阴翳。
“有所成效?呵呵,肃宁王府的金娇玉贵的大公子为了你肯放下架子跑到金枝阁接人——苏星你的手段真是叫我吃惊,据我所知你进肃宁王府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吧,楚君竟然会为你做道这个地步,看来你这张脸的魅惑力比我估计的还要大许多呢!”女子挑起苏星下巴,笑得意味深长,话锋一转,“肃宁王府公子的妻主,这称呼听起来倒也不错,你若是能取的这个位置,光是想想就觉得有趣,有趣!”
女子连叫几声有趣后,见苏星还是规规矩矩的半跪着,眼中寒芒一闪,声音一瞬间变无比亲切和蔼:“起来吧,才说了两句重话就把你吓成这样,脸上的水也不擦一下。”仿佛刚刚那一杯茶不是她泼的一样,笑眯眯的一把将跪着的苏星拉起来,强按在自己刚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一点也不爱惜的用自己华贵的衣袖替她擦去脸上的茶叶、茶水——以及鲜血。
苏星低头道:“是十七失礼了,望主上原谅。”
女子瞧着苏星一板一眼的样子,松手摇头道:“十七,你真是越长大越没趣了。罢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苏星起身道:“十七告退。”
背后传来女子懒洋洋的警告:“去吧,好好干……不过,可别自作聪明的搞些小动作哦,不然——”
苏星直直的往前走,忽然身形一晃,就要倒下。一道黑影从旁冒了出来,将她扶住。
不是玖零又是谁。
玖零扶着脱力的苏星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入手感觉她的后背全部都汗湿了,又握住她的手指,冰冷如铁。
“小姐,放松一点,放松一点,慢慢的深呼吸,长长的吸一口气,对,然后再慢慢的吐出来。”玖零焦急道,一面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仿佛的刚从冰窖里出来的苏星。
苏星接近昏迷的呆滞眼神这才出现一点松动,眼珠微微动了一动,虚弱的唤道:“玖零。”好在夜里很安静,这么小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听见。
“我在这里。”玖零赶忙应道。
苏星听到这个声音人仿佛这才活了过来,深呼吸了几次,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气息慢慢平稳起来,惨白的嘴唇上恢复了一些血色。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苏星撑着身体坐起来道。
玖零看着苏星被汗打湿贴在脸上的头发,嘴角隐约擦过的血痕,还有额角上狰狞鲜红还不及结疤的一道口子,面色极难看:没事?是没死吧!在你心里,除了死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小姐,更艰难危险的时候你也坦然面对过,只是与怀竣王见上一面为何总让你难受到这样?”玖零从袖子里抽拿出绷带,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着以应不时之需,没有像到却让苏星派上用场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星肩膀微微抖了一下,记忆深处的一幕不受控制的闪动起来……苏星推开玖零,强行打断了自己的回忆,道:“不用了,这伤口一时好不了,我回去还要安排解释这个是怎么弄出来的。费歌已经发现我在肃宁王府的事情,我借口盗取帝党名单得到她的默许。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又什么危机出现。我现在要回肃宁王府去,玖零——”她犹豫了一会,才道:“谢谢你。刚刚若没有你在身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玖零忧虑的望着苏星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面色,浅浅的叹息一声: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第13章
“哥哥我不要吃药。”苏星躲在帐子里不肯出来。
楚君寒着脸将碗放在桌上,走道帐子跟前,将她手中的帐子一扯,将床上的苏星一把拖了下来:“你还敢说!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了,起夜不会点灯吗!居然撞到花瓶还把自己弄伤。你知道不知道,那位置再偏几份你就要变瞎子了。还有,受伤居然不吱声,血流留的满屋子都是,要不是韶君发现的早,你流到死了都不知道。”
苏星畏畏缩缩的坐在凳子上:“我不过是睡得迷糊了嘛,所以才撞上去的,后来摔了一跤更是糊里糊涂。我又不是总是这样,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楚君见她死鸭子嘴硬,微怒的一拍桌面,苏星见他面色发青就要发飙的样子,赶忙捧起药碗,一口气将药都喝光光。
楚君的火气还没有消:“一次还不够吗,你有多少血,还想来几次?从今天开始你房里留两个人守夜。”
苏星吓了一跳:“不用了,我这么大个人,还要人守什么夜?”
楚君瞪了她一样:“知道不好意思就不要出这种事情。若是再来一次,我看你这条命都得给你玩完了。好了,不说了,赶快换衣服。“
苏星迷惑道:“哥哥我还受伤呢,怎么让我现在出门?“
不提倒好,一提楚君那张美丽无比的脸都绿了,柳眉倒竖:“你还敢问!京城里治外伤最好的大夫是不会随便登门出诊的。派去的人都被打发回来了,一群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也办不好!你若是不想破相的话就乖乖的跟我去看大夫。”说着唤月池取了一顶纱帽,“出来的时候带上,不要让伤口惊了风。我在前厅等你。”
楚君和月池离去。
苏星低头将纱帽拿起来,眼神微微有一瞬间的异样,然后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清澈。
最好的大夫明果然是门庭若市,即使又楚君那家规格显然不俗的马车出场,依旧是行的很艰难,偏生这个时候又出事了。
“让开,让我们先过!你知道车里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这是肃宁王府的马车,莫非你想要我们让步不成!”车夫果然是王府严格调教出来的,言辞间丝毫不堕气势。
“哼,肃宁王府又怎么样,我们可是怀竣王府的人。别说你一架小小的马车,就算是肃宁王府的大公子来了,也照样得给我们怀竣王府的马车让路!”
原来是怀竣王府的人,苏星心下一动,转眼看想身边楚君的微微眯起眼睛。苏星心中暗笑,脸上却是忍无可忍,猛然起身向马车外弹去。
楚君一把按住她的胳膊:“不用去了。”
苏星胸口起伏,怒道:“哥哥,这两个家伙太可恶了,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她们不可,最好打死算了!!”
见苏星如此愤慨,楚君涌起一丝暖意道:“此时出去不是同那些市集叫骂的泼夫一样,平白堕了自己身份。”
苏星不甘,双目充火瞪着车帘:“难道就这样便宜放过她们。”
楚君失笑摇头,淡淡道:“肃宁王府虽然不如往昔,倒还不至于这点小状况都处理不了。”语气中尽是不以为然的轻蔑。
说话间,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响鞭在上空响起,对方嚣张的声音很快消失。苏星偷偷撩起帘子一角,向外看去:秋鸣骑在一匹红马上,手中一根拇指粗的银鞭,面无表情瞥着刚刚喊话的车夫,对方马上出现一道深及半寸的鞭痕。怀竣王府的马车自然不可能是随便什么烂木头制造出来的,这一鞭子下来要打在人的身上,只怕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整个场子一片死寂,秋鸣还未说一句话,仅仅一个响鞭一个姿态就让方圆十米之内瞬间空了下来,这种气势,舍肃宁王府其谁!
苏星心中赞叹,肃宁王府果然是肃宁王府!这个朝代唯一传承了三百年的异姓王爵果然名不虚传,沉淀到骨子里的贵族风范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低调却不软弱,强势而不蛮横,比起现在因从凤之功而一夜位极人臣的怀竣王府来,别有一种沉默的霸道,无声的嚣张!
对方的车夫果然露出胆怯惊惧的表情,这个时候对方车帘忽然掀开,似乎有人说了什么,那车夫连忙点头,将马车向一侧拉了几步。
从苏星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马车里的人,那人的面孔落入眼中,苏星面色瞬间呈死灰色。身体止不住抖动起来。
察觉道苏星的手在发抖,楚君抬起头,并没有看见苏星的面色,道:“苏星,你怎么了。”说着也顺着她的方向向外看去,面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咦,你觉不觉得那马车上的男人看起来很眼熟?”
苏星从来没有觉得伪装自己的面部表情这样困难,大喜大悲也除了真的演戏也就只有疯子做的到,而眼下她就觉得自己精神接近崩溃,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同样莫名其妙的表情:“是吗?”而不知道自己精神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
楚君一下子察觉出道苏星不对,她的手一瞬间变的冰冷,面色惨白,额头上渗着细细的汗,目光也离散了起来。
“苏星,苏星,你哪里不舒服?”楚君收回目光,握着她的手指,紧张问,“是不是伤口疼?”他何曾料到,让苏星痛苦如此的却是上一刻在他楚大公子眼中灰尘一样的马车。
苏星抓着自己的胳膊,合上眼睛,心中拼命念道:要镇静,镇静下来,你必须镇静下来。
这个样子落在楚君眼中是她疼得说不出话来,他立刻下令:“快走——苏星,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可以见到大夫了,你忍着点!“
月池、韶君等人见了苏星的模样也都吓了一跳,却不知道出门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忽然一副苍白的快要死的样子。
有王府的人开道,迎客的药童又见苏星的病态仿佛不轻,便也行了方便,先让了进去。
苏星昨夜受了雷霆之怒,仗着心智坚忍强压下来,回来又故意撞倒花瓶,重新弄开额上的伤口,流了不少血,正值体虚。若能好好休息一下也就过去了,却不想在这里又见到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宛若横空一棍,将她体内郁积的不安、惊恐、焦虑……全部翻起,从心口电流一样蔓延开来,顿时觉得五内如焚,各种负面的情绪蜂拥而至,几乎将她没顶。
苏星恍惚感觉有三根指头在手腕上按了一会,又解开她头上的纱布看了看,帘子又重新放了下来,她虽然有意强撑,意识还是逐渐模糊下来。
走到门口,楚君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是一个年纪颇大的妇人,从把脉开始眉头就一直没有松过,听的楚君这样问,便道:“你将事情经过说与我听听。”
楚君忙将苏星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
大夫的眉头皱的更深。
楚君见大夫久久不严,以为苏星伤势严重,微微色变白:“大夫,她的伤势如何请直说,若要珍贵的药材,我也会准备的。”
大夫上下打量了楚君一会,神色严厉:“她额头上的伤势我看过了,虽然有点深,大约也流了不少血,我开两个方子,一贴补血,一贴外敷,不过半个月便可痊愈。但是她身体上最大的毛病不在这里,比起这个,这点皮外伤还不算什么!”
楚君愣了愣,不知所措道:“还有更严重的病?”
大夫见楚君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也忍不住面露不满:“你是她的家人吧。我不知道他在家里是过的什么日子,但是小小年纪就弄成这样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知道她常常夜晚不能寐吗,知道她有呕血之症吗?”
楚君站在原地,仿佛被雷劈过一样,全无平常贵公子的优雅从容,茫然道:“怎么可能?”
将楚君的失态看在眼中,大夫哼了一声:“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长期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焦虑恐慌,忧思过度,导致五内皆损,这样的人体虚气浮,常常会感觉身体忽冷忽热,寝食皆难安,因为身体不适,必定情绪不稳,遇到稍微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暴躁,而暴躁的情绪又导致身体损耗加剧……如此循环恶化,长此以往放任不管,恐怕寿命难过四十。”
楚君下意识望了屋中一眼,眸色黯淡:“我从来不知道她这样难受。她平常虽然任性些,做事说话又冲动,我以为她性格本是这样,却没有想到是她身体不舒服才这样。”
大夫见楚君愧疚的样子,眉头稍展,不再为难,便道:“我会开一帖凝神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