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合作归合作,这中间难免存了一个谁在上风,谁在下风的问题。
管涛以为肃宁王府现在对着怀竣王府处在劣势,必定急于寻找一个有力的财源支持的,而管家的财富自然是她们觊觎的对象。管家的情报显示,自己要面对的只是一个几乎没有背景、入赘王府的小青年。这青年年少美貌入了王府又成了王家义女,青春得意自然难免轻狂浮躁,眼高过顶,自己稍稍殷勤奉承一翻,必然就可以让她以为事情好办,放松了警惕,以为万事已经水到渠成,如此她自己再趁机表现出迟疑,自提身价,慢慢谈条件,自然可以多占些便宜。
然而却不想,这小青年面对她的奉承和讨好置若罔闻,试探的话语更是油盐不进,稳坐泰山,似乎在看她演戏一样,不关己事。管涛见苏星迟迟不表态,对她的示好也无动于衷,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这么多年经商锻炼下来的固若金汤的心境竟然有了一丝惶恐的波动:莫非这肃宁王府并没有打算和自己合作?
第58章
苏星将管涛脸上的细微变化都收到眼底,她在琅嬛府多年,阴谋规矩,你虞我诈等于日常便饭,一个小小的奸商想在她面前跟她玩什么心理战术,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为了将来的合作愉快着想,她也不想逼管涛太过。
等管涛尴尬的面色有些由红转白,额角也渗出细汗,她才勉开尊口道:“管老板,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这江南的有钱人不是只有你管家一家,但天下却只有一个肃宁王府!”
如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管涛有些健硕的身体微微一抖,苏星所说的,也是她唯一忌惮的事情。肃宁王府虽然是首选身为江南首富的管家,但是却不是必须选管家。而已经得罪了怀竣王府的管家,除了肃宁王府,已经别无他选了。
苏星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不要搞什么花样!
管涛心中暗叹道:能够入赘肃宁王府的,果然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年纪轻轻便又如此手段,将来如何了得。她其实并不生气,此行来不但是要谈合作,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肃宁王府的实力到底如何。靠山自然是越强大对自己也越有利,也许眼前这青年是将来肃宁王府壮大的一个契机呢?
想到这里,她便收敛了商人式的微笑,不卑不亢的向苏星微执一礼:“如此是管某失礼了。恕管某冒犯,虽然苏大人这话说的没错,但是管某既然想把全家性命和一身财富交到别人手上,自然也想看看自己所托是否非人。若是太弱,将来败落之后,管家全家恐怕想得以全尸怕也不能,还不如向怀竣王府奉上家财,好歹也能保下一家平安。”
苏星微微一笑:“那么管老板试探的结果如何?”
管涛谦笑道:“非常满意。”
管涛是商人,商人都是有投资意识的。
苏星从另一方面来看,便是管涛下注押的宝。她将全部身家性命押上,自然要看看苏星此人是不是值得,如此试探,倒也谈不上过分。
两人都是聪明到极点的人,接下来也不废话,很快进入合作的正题。
不觉谈着谈着已经接近晚膳时间。
管涛自然留苏星在此用膳,增加感情。
饭厅很大,布置的很温馨。
苏星在尊位落了座,管涛在主位落了座。不一会,又进来了四男一女,见到管涛纷纷唤道:“娘亲。”
目光接下来自然落在苏星这个陌生人面上。几名男子见到苏星容貌,脸上纷纷飞红,唯一的女子却是有些冷淡,只是沉默着细细打量着苏星。
管涛见五人进来,起身向苏星介绍道:“苏大人,这便是我的五个孩子,长子管东方,次子南方,三子西方,幺子北方,这是我自小收养的女儿,管思卿。”
苏星微微莞尔,这四个儿子的名字倒是很特别,难道管涛打算把自己家的产业分成四块,做为四个儿子的嫁妆分别嫁出去?
“过来见过苏大人吧。”
四名男子上前来,陆续向低头苏星行礼。小的两个不过十四五岁,羞的连头都不敢抬。大的两个约有十七八岁,到是放得开些,大方的抬头看了苏星一眼,只是年长的那个,笑容似乎有些僵硬。
然后唯一的青年女子走了过来,声音铿锵:“见过苏大人。”
这便是管涛培养的继承人。
苏星扫了一眼管涛这四个儿子,又细细打量了一眼面色有些冷的管思卿,心中有数,转头向管涛道:“管老板教子有方,眼光也是不错。”
管涛微微有些错愕,不等她反应,苏星又指了指低头肃立的管思卿:“我觉得与管老板这女儿很有缘,这几日,便让她在彭州陪转转吧。”
这一下,连管思卿也不禁抬头,露出讶色。
管涛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星,苏星坦然道:“苏某知道思卿必是管老板的得力助手,必然在外有些事务应酬。但是若是请四位芳华绝代的管家公子相陪,只怕苏某后院的葡萄架要倒。如此只好麻烦思卿了。”
管思卿的面色微微好看了些,但又有些犹豫之色,看了一眼管涛,见她微微点头,便欣然道:“能陪苏大人游览彭州城市思卿的荣幸,苏大人太客气了。”
第一次见面,便将自己的未出阁的儿子唤来同席,管涛自然存了联姻之意,这是她的示好,也是稳固彼此合作关系的手段。
只是苏星这样干脆的当面婉拒了,让管涛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心中又开始敲起小鼓。对于苏星自承惧内,管涛其实也并不相信。若是为了王府利益,她相信那王府公子楚君未必不会同意。何况,管涛要的,也只是一个名分。苏星的干脆让她有些侧目,这与女子毕竟是些不太好说出口的秘密。只是不管苏星是真惧内,还是有其他顾忌,能不记小节,如此果断决绝,让她对苏星的印象又加一分。
晚膳用完,苏星便告辞离去,管涛百般挽留不得,只得将苏星送到门口。苏星向管涛身后的管思卿道:“晚上路黑,苏某道路不熟,思卿可否送苏某一路。”
显然,苏星有话要对管思卿说。
彭州城的夜晚自然不如京城的热闹,但也不是完全安静。白天看到的那些乞丐,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苏星随口问了些管思卿平常打点那些产业,又去过些什么地方。
快到自己住的客栈了,才停下脚步道,突然道:“你喜欢管东方?”
管思卿面色微变,先是措手不及的惊愕,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诚如大人所言。”说完,瞧了一眼苏星,忍不住开口补充道:“我与东方从小青梅竹马,算是两小无猜了。”
苏星看着有些紧张管思卿,心中早已经盘算好。
管涛若是要将儿子许配给自己,首选的就是这长子。也难怪这管思卿开始对自己有些冷淡,不过她也算是识相,没有对自己流露出敌色。显然平常也是个自傲之人,不肯在情敌面前落了面子,若不是触及自己心爱之人,断不至于这样失态。
如此,也算是难得。
苏星轻轻拍拍管思卿的肩膀:“回去告诉你娘亲,将来你与管东方所生的长子送给我的婉儿做女婿吧。”
管思卿身为管涛一手培养的继承人,自然也不等闲之辈。她知道苏星口中的婉儿便是她出生一年的长女,肃宁王府的世女,未来的肃宁王。嫁作王府入赘妻主的侧夫是绝对比不上成为一位亲王的夫侍的。更何况,前者可能只是担个虚名,要守一辈子活寡;后者则是货真价实的亲姻。
管思卿张了张口,希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面露狂喜,甚至失去了平常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她激动一阵,蠕动了下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郑重无比的向苏星行了一礼:“苏大人的大恩大德,思卿和东方铭记于心。若有差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星满意的点点头:“回去吧,你娘亲要等得心焦了。”
管思卿又行一礼,方才离去。
若是按照管涛的原计划与苏星联姻,管东方就可能嫁进王府,这样一来两家确实算是联姻关系,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导致公子与妻主大人的感情隔膜,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势估算,嫁进来的管东方很可能会有名无实,独守空院。这样一来管东方荒废一生,而身为管涛一手培养的接班人管思卿,因为与管东方有情,必定会对苏星甚至肃宁王府生出嫌隙,甚至仇恨之情。
苏星立刻就意识到这种联姻的种种弊端和不稳定因素,所以果断的婉拒了管涛的联姻的暗示,让几乎包括本不希望联姻成功的管思卿在内所有人的心又开始忐忑,毕竟若是与肃宁王府合作不成功,于管家就是灭顶之灾。
等到苏星觉得让管家的人的内心都熬得差不多了,才提出让管东方与管思卿的未来的长子嫁给自己女儿的方案。这个方案让管家嫁入的男性身份更加尊贵,地位更加稳固,管涛自然是会双手赞成;也避免打散管家这对有情鸳鸯,让原本绝望的管思卿与管东方立刻对苏星感恩戴德,直接作用就是引发这三人发自内心的对苏星和肃宁王府亲近和忠诚;同时还顺手将管家的下一代也拉上了肃宁王府这辆战车,可谓是一石三鸟,算无遗策。
韶君看着苏星一路收服管涛,拉拢管思卿,甚至包括管家还没有出生的第三代,心中的叹服,已经是无以复加。
傅韶君能想到的,管涛又何尝想不到。
等到管思卿回家将苏星所言一一告知她,管涛沉默半日,方道:“为娘原以为能与肃宁王府牵上线是管家钓上了一条大鱼,现在看来,恐怕是钓上了一条鲸鱼。”
第59章
苏星将与管家合作的消息秘密送回王府,而楚君很快也传来消息,对管家愿意和王府达成合作非常高兴。他告诉苏星已经向肃宁王府所控制的州县发出消息,帮管家清洗屯粮投机的嫌疑,还管家一个清白。
另外信中又对她叮嘱颇多,让她注意身体,小心安全。此外又将小婉儿最近的趣事说了许多,比如她现在吃得更多了,更喜欢动了,整天爬来爬去,后面的人跟着跑,
有了肃宁王府的插手,怀竣王府的那些人也不得不收敛了许多,不敢明目张胆的诬陷栽赃,管家的店铺又重新恢复了正常营业。
和管思卿在彭州城略逛了两日,苏星就被王夙发来的快信催回军营。
一回军营,却发现包括王夙在内,还有李铮的脸色都相当难看。苏星心中疑惑,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从里华手中收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也许是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夙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星注意到帐内都是军中几个主将,显然说的都是机密事情。
王夙阴沉着脸道:“云州——恐怕已经落入凤仙教之手了。”云州与黄州毗邻,是受灾最严重的三州之一,也是受灾地区最严重的,凤仙教能够在哪里迅速壮大,也不算意外。
苏星一怔后飞快道:“那义母她?”
王夙脸更黑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娘亲的消息,怕是凶多吉少。”
王从戎所带的军队就是驻守云州,如今云州落入敌手,王从戎下落不明,情况确实叫人揪心。
苏星心道,黄州的风险教徒未除,王夙根本无法走开,否则恐怕连彭州都保不住。如此一来,苏星抬起头道:“夙姐姐,你要驻守彭州不能等走开,不如这样,你尽快找来彭州和丰州的太守向她商借兵马助你守城,我与李将军带人去云州打探义母的下落,你觉得如何?”
王夙与其他几位副将商议一番,也觉得只能如此。
苏星又道:“云州紧邻的岳州也是重灾区,怕也要小心了。”不但要小心云州凤仙教向岳州进发,如果万一她们前去的时候,被岳州的活动的凤仙教徒盯住了,那可就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王夙点点头:“放心,我会立刻知会岳州太守加强防备。”
其实云州和岳州是否沦落,根本不是苏星关心的事情,她最愿意看到的,就是王师与凤仙教对峙,时间越长越好,琅嬛府便可以趁机摸鱼。
不过王从戎是死不得的,她与苏星不但有恩,也是她名义上的义母,若是她死了,自己这个义女,不也就跟着掉价了。
从彭州到云州要路过岳州,抄近路再快也要三天行程。李铮向云州方向派出斥候,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回信。
看来云州已经完全被封锁起来。苏星这样想着,凤仙教或者已经不像原来的那样松散的组织的,现在教众中许多都是走投无路的受灾民众而不是以前那些性子激愤的“大侠”,身为武林人士的大侠或者心高气傲,不爱束缚,可作为普通的受灾百姓,若想将她们拧成一股力量,非要严密的组织和强有力的领导不可。
凤仙教,或者已经慢慢显露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的雏形。
只是因为时间太短,她们虽然慢慢形成组织,目标却还不是很明确,仅仅停留在杀贪官,抢富户,最终目标——吃饱肚子穿暖衣服上。
但是如果趁这股力量还在雏形,还在不断壮大,还没有自己明确的方向时,控制到手中呢——那么可以做的事情,就不仅仅是搅混水了。
苏星的眉头紧锁,一边的李铮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