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文氏有些不以为意的笑道。
文老爹看到自家女儿那样子,也知道现在他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不说女儿了,就是他现在心也不平静。一百两啊,真真的一百两啊,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就这么顺利的到手了?文老爹想到什么,急急道:“你找人看过没有,千万别被人唬住了。”
豁出去面子最后得了张假银票,那可真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爹你就放心吧,我去钱庄问过,是真的,还是全国通兑的。”文氏也不是傻子,她不懂还不知道找人问吗?不过她也想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事后闹起来,还是他们没面子。
文老爹松了口气,但随即眉头又皱起来了,到底是年长,看事情看得长远些。想来 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一百两的人,肯定来头不小,碍于面子不敢耍花枪,但事后打击报复就糟糕了。还有一层,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亲家母又先跟人家约定过,女儿这么做算是违信,既扫了她婆婆的面子,外面的风评也不一定好。
文氏却还没察觉自家老爹的担心,仍在说道:“爹,你是没看到那两个人周身的打扮,贵气逼人啊。我一开口要一百两,人家二话没说就给了银子。看来还是我心太软了,这点银子人家有钱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早知道就多要点了。”
一百两就够多了。你还想贪?但还是险啊,有钱人又有几个不纨绔的,要是不给钱反而挨顿揍。到底是心疼女儿甚过银子,文老爹叹道:“你又何必为了几个钱把自己放到那么危险的位置呢,爹记得你不是这种疼贪财不顾命的人啊。”他的女儿他明白,若真是要银钱的。当年又怎么会从那么多求亲的人里选中李强这个憨直的穷小子,里面比他家境好的多得去了,也不见她动摇一下。现在两人最大的孩子都快十岁了,反而计较其银两了么?
文氏眼里的炙热散了,小心将银票对折,贴身放好。身子坐正,双手平放在大腿上,跟文老爹说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你是说李强是为了大山入学的事愁得没法子,才想到故意被撞,讹点银子给大山念书?”文老爹细想了片刻得出这么一个推论。话一出口却把他自己都吓着了,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强,咬牙低声喝道:“这个傻子,真是疯魔了。”
虽说文老爹对穷巴巴的李强看不上眼,但心里还是挺喜欢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加上李强跟他性子差不多。又很孝顺他,除了话少穷点,他还真挑不出毛病。先前他说什么李强过世就立马让女儿改嫁之类的话,就是担心自己女儿会吃亏。
要钱不要命,不是疯魔了,正常的有几个干得除这种事?命都没了再多的钱你也享受不到,真是叫大山用他爹拿命换来的钱读书,大山也做不出来。这混小子,做出这番举动前就没考虑到他还有三个孩子吗,孩子失去爹的庇护。又怎么可能平安长大?!
“是你瞎想的吧。”稍微冷静下来,文老爹还是有些不相信,他的女婿怎么这点抗压力都没有?那他还能指望李强什么,自家女儿的未来根本就没个盼头,还得提心吊胆的担心李强的安全。不如早些离开呢。
文老爹是不会觉得大山想念书有什么不对的。本来也就是,现在不是从前,孩子七八个,父母要将孩子不饿死不被冻死的抚养成人都很困难,哪还有什么钱去供孩子念书做官。大山想念书,出人头地,那是大山知道上进,他这个当爹的就是咬牙也要支持啊,苦一时,甜的是一辈子,短见,真是短见!文老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着,要是李强现在清醒,他还真想给李强一烟斗。
文氏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握了起来,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后怕,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道:“我也希望不是,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我不这么想。”
文老爹想起刚才话里大部分是她逼李强的情形,一丝的沉默。文氏的细说里。憔悴而又。
半晌文老爹才动了动嘴唇:“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是好事。”
听自家老爹这么一说,文氏便明白他爹已经不再生气了,到底是亲生爹娘才更心疼自己。她也明白老爹的意思,李家兄弟这么多,哪有可能没一个不眼馋的?偏头吸了吸鼻子,瓮声道:“但现在看来,是好事。”
接着,屋子里一阵沉默,谁也没发现李强的手指动了动。
***
何氏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李邱氏扛着铁耙走远,这都几波了,都过来问问李强的伤,又感叹她有个争气的好儿媳妇。这都什么跟什么,她知道李强被撞的事情瞒不住,也没打算瞒,所以屯子里有人知道她并不觉得意外。可这一个个过来夸她媳妇又是咋回事?她两个媳妇在家里,一个在镇上安胎,一个在陪护老三,是谁又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事情了?直到有个人直接跑来问她三儿媳妇孝敬她多少,她才明白是文氏又闹出了事。但她也不能拉住人家的袖子问个清楚,那不是正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何氏嘴里打着哈哈,是满肚子的疑问需要人解答。想到今儿去过镇上送饭的李聪,赶紧丢下手中的活儿,去地里问个明白。
“哟,你说老三媳妇是不是跑去哭闹要钱了?肯定是想瞒下来揣自己兜里,难怪娘脸色不好的走了呢。”余氏用肩膀撞了撞杨柳,一副分享八卦的样子。
杨柳无语,是该夸余氏大条呢还是到更年期了,一会儿跟她水火不容,恨不得说一句话就剜掉她身上一块肉似的,一会儿呢又一副好姐妹的模样,还凑过来咬耳朵说八卦。
还没等杨柳开口,余氏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人正是她一直看不顺眼的杨柳,顿时八卦盎然的表情一收,高昂着下巴一偏头,重重的哼了一声,双手拿着扫把气势十足的走开了。
都一把年纪的大婶了,打哪学来的这傲娇的臭毛病?杨柳心中腹诽,却不想牛尾巴甩到了她的脸上,赤 裸 裸的来了个打脸。杨柳顿时杀气腾腾的看着隔壁一碾行上离她几步远的老黄牛。
“扑哧”一声,有人小声的笑了出来。杨柳转头,顿时看见正用手捂着嘴笑的小何氏。注意到杨柳在看她,还不好意思的冲杨柳摆摆手。杨柳无趣的转头,眯眼看着前面的老黄牛,想着怎么收拾这畜生一顿。
***
李聪一边割着麦杆,一边叮嘱大山看好弟弟,不要让他偷溜去玩水。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头一次没跟爹娘和哥哥姐姐睡一个炕上,还觉得和奶奶睡在一起很新鲜,压根就忘记昨天看着他爹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会儿正饶有兴趣的玩着大山用野草给他编的蚱蜢。
“五叔,我看着呢。”大山应了一声:“五叔,太阳太晒了,你也过来歇会儿吧。”
“五叔不累。”李聪拨空看了眼大山:“注意点,别往太阳底下跑。”
小孩子肉嫩,晒黑可不好白转来,他可记着杨柳说他太黑,跟大块柴烧过似的。
这比喻真俗!他瞄了一眼肌肉凸起的手臂,上面渗着汗,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哼,男人最有看头的是力量,不是脸蛋。可惜这世上以貌取人的人太多了,李聪有些遗憾的摇头,居然连妻子都没注意到他的魅力。
正弯腰捆麦秆的李聪听到何氏叫了一声,“老五。”
李聪应了一声,放开手中的草结,撩起搭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把汗,边走边问道:“娘,你咋来了,有啥事?”
何氏侧了侧身子,招手让李聪也站到树荫下,问道:“你今天去镇上听到啥没有,关于你三哥的。”
李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啥啊,咋了,是不是有人乱传什么闲话?”他赶着回家干活,哪注意镇子上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是那爱凑热闹的人,就算今天有什么八卦消息他也不会在意。再说他待的时间也不长,问了几句李强的情况,放下篮子就走了。家里现下就他一个男劳动力,他不抓点紧,累得可是全家人。
只听这一句,何氏就知道她这话白问了。原本是看李聪脚程快,送了饭回来还能抓紧时间多做点活儿。却不想以老五的性子,怎么可能去探听八卦传闻什么的,倒是她一时想岔了。
大山牵着铁柱走到两人面前,乖乖的叫了一声奶奶。何氏笑着点头,又叮嘱他们不要乱跑,乖乖听五叔的话就又转了回去。事情没问出来,活儿也不能耽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顾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第九十章 改良
90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杨柳看着李聪被晒得脱了层皮的背,用细棉布沾了猪油轻轻的涂抹,一边翻了个白眼说道。这傻小子,照这架势就是他豁出命,也得十多天才割得完家里所有的地,那时候怕是全屯子的人家都种上秧苗了。累了一天也晒了一天,居然没想其他,还念叨着明天早起再去多割一些,真是……缺心眼。
看李聪晒得有些发红的皮肤,杨柳又气又急,李聪的皮肤黑,能看得出泛红就知道晒伤有多严重了。中午大家都午歇一会儿,就他一副“李聪很忙”的模样,吃过饭就又下地了。这会儿就知道难受了,她也没有过晒伤的经验,反正现下能滋润皮肤就行,她立即就想到了猪油,连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急智。
“急什么呀,娘不是说割一点留作引火柴就是了吗?你不是平时最听娘的话吗,怎么现在又不听了?”她这几天防护措施做了这么多都晒黑了,更何况是赤膊上场的李聪,再照这样发展下去,先不论他身体承不承受得住,肯定是黑得能跟陈年的锅底比了。咦——杨柳拍飞脑中恐怖的想象。地里没有一点遮荫的地方,人累倒了怎么办?中暑了怎么办,反倒得不偿失。
李聪咧了咧嘴角,太阳底下晒着还没什么感觉,洗了澡就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就算杨柳的动作已经很轻了,还是不免觉得疼。这疼可比直接挨上一刀难受多了。挨了一刀你还能哼哼几声,这样喊出来也会好受些,你说晒伤了你也哼哼,别人怎么看你?李聪趁杨柳沾猪油的空当答道:“我不是想多收一点嘛。自己地里就有,干嘛劳神再受那个累去割茅草。这屋顶也要翻,点火也要用,麦秸杆不会没地方使的。”
那按这样说,啥都有用,关键是你能把啥都划拉到自己口袋吗?连几根草都这么宝贝。真是抠酸到家了。
李聪又一件一件细数家里的事:“明天小麦进了仓,后天家里要耕田,接下来插秧灌肥……”
听李聪越说越细,杨柳的脸色也越来跃难看,将手中的棉布扔到李聪的背上吼道:“又不止你一个儿子!”家里的粮食都有份吃,都是每月上交一百文,凭什么就得李聪不上山不打猎的在家干活。别人的都是有正经事做,耽搁两天就不成,他打猎就可以缓缓,因为不是正经事?他如今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她杨柳就不需要养活了?虽说养家糊口不只是男人的事,男主外女主内也不一定适应于每个家庭,但主流还是男人养家的,难道她出去抛头露面的赚钱李聪就有面子了?而且你看看人都晒成什么样了,说得好听是兄友弟恭,依她看就是觉得李聪顾家才方便占便宜。
“娘子……”李聪扭头捡起吊在炕沿上的棉布。捏在受伤有些为难的喊了一声。
看李聪那表情杨柳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哥哥们都有正经差事耽误不得,他在家就多担当点,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云云的,怎么就听不出她的心疼呢?是,你为了大家牺牲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时间,落了几句感谢的话,人家却在这段时间赚钱进了他们自个儿的腰包。李聪可能是真的习惯了,但杨柳做不到不计较,除了每房每月上交一百文。都是各自赚了各自用,这就相当于分家了,又何必还要把田产归置在一起,又每房出工不均呢?杨柳越想越气愤,屁股一转。将腿往炕上一放,大力的扯过被子抖开,侧身背对着李聪躺了下来,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睡觉!”
怎么就又生气了呢?李聪摸了摸脑袋,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免得多说多错,在他不晓得的时候得罪得更狠。哎,女人就是心眼小,不过就是多做点事情,计较那么多干嘛,老话不是说吃亏是福吗?娘子睡了也自然没人帮着擦背了。不过用猪油擦背也的确太奢侈了些,娘明天发现了罐子里少了油还不知道得怎么骂呢。
但现在背上确实舒服多了,也没火辣辣的感觉了,凉凉的很舒服,到底是贵有贵的理由啊。李聪偏头一口吹熄了蜡烛,又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被子,见杨柳没反对,麻溜的钻进被窝。
杨柳正在气头上,偏偏某些人还不知道哄哄,她只得握拳砸了砸枕头自个儿生闷气。天热,她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