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还有一个声音不会的,宛如一定不会使计离开他的,她不会对自己下手。
再看满桌子的菜,廖泗安突然觉得这些都是染了毒的毒药。
他颓然的坐在圆凳上。
深呼吸好几口,唐宛如才稳住心神。
“泗安。你是在疑心我吗?”唐宛如坐在廖泗安右手边的圆凳上,提壶倒了一杯酒。
“我…”廖泗安张张嘴,也不说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你疑心我也是正常的。”唐宛如的脸上没有一点失望,放下酒壶。很平常的说道:“连我都觉得我发疯了呢,我可是陆夫人,而我现在……”
“胡说!你是我的夫人,廖夫人。”廖泗安打断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姓陆。”
唐宛如的嘴角勾出浅浅的一抹微笑,“你明知道我想,也不用勉强自己说假话。”
廖泗安盯着她半晌,才无奈道:“你总是说得那么鲜血淋漓,女人柔软一下又何妨?”
风从窗户吹进来,唐宛如感觉有些冷,起身走到窗边。慢慢关上窗。
“那就不是我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窗户一关,屋子里就更看不清楚,廖泗安将火折子吹然点燃桌子上的一支蜡烛。盯着唐宛如的侧颜,他很想问一句到底是不能改变还是不愿为他改变。可惜,他问不出口。
将杯中的酒喝完,廖泗安才感觉心里平静了些。
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廖泗安面前的碗碟里,唐宛如说道:“吃饭吧!”
每次和唐宛如对话都是廖泗安甜蜜和痛苦交织的时候,她就在那里。他却感觉抓不住。廖泗安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郁闷倒酒,再将杯中酒一口饮干。他提着壶又要倒酒就被唐宛如按住了手臂,“先吃些饭菜垫垫肚子,不然很容易喝醉的。”
她动作太急,铁链碰到桌子边。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廖泗安深深的看了唐宛如一眼,又低下头把视线落在沉重的铁链上,闷声道:“如果我醉了,你是不是会逃?”
说不,一定要说不!他心里在大声的叫嚣。他从来没想过把唐宛如当成囚犯来对待。可她实在太倔强,不肯改变主意,他怕在他一个不留神的时候,她就会消失不见。不想这样伤害她的,可他对她没有信心。廖泗安也明白他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能他彻底放心的理由。
“我不知道。”垂下眼睑,唐宛如慢慢的收回手。
还是学不会对他撒谎。
是的,她不知道。若她坚定的知道,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李壮给她机会逃走的时候,她居然犹豫了,她对自己说,她和廖泗安之间还有儿子,孙子,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的。如果她突然的消失不见,廖泗安会发火,会自残。结论把她自己都惊到了,不知不觉她居然对廖泗安的了解累积了这么多,这么深。再多的理由都显得是口是心非了,廖泗安对她来说不是别人。
廖泗安一把回握住唐宛如的手,急切道:“宛如,我们重头开始吧。”
重头开始,哪里是头?
唐宛如的犹豫对廖泗安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与之前斩钉截铁的拒绝,到如今她在为他犹豫,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说明她已经在为他考虑,不是被排除在外的人了。
手心灼热的温度,烫得唐宛如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迷茫,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唐宛如晃神的这个时间,廖泗安已经把她的手链脚链都解开了,这是一种表态,也是一种进攻。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手腕上的茧,他保证道:“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多年的铁链一除,唐宛如脸上并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呆呆的晃动了一下手,那轻飘飘的感觉,让她自己都感觉不大习惯。
自由,原来就是轻飘飘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这种表情深深的刺痛了廖泗安,他不住的道歉,“对不起宛如,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就是不大习惯而已。”唐宛如解释道。
“你不怨我?”
愣了一下,连唐宛如自己都不明白到底对廖泗安是怎样的感情,怨?恨?爱?
她摇摇头。
“宛如。”廖泗安摸着她的鬓角,把脸慢慢凑了过去。
突来的亲昵动作让唐宛如浑身僵硬,最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一八、 进展
“宛如,宛如。”廖泗安从梦中惊坐起来,撩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找唐宛如。
“怎么了?”唐宛如半眯着眼睛,支起半边身子嘟哝道。
熟悉的声音,让廖泗安的动作一滞,他一把拥住了唐宛如,不住的说道:“还好还好,你没走……”
怀里真实的人,温热的体温,让廖泗安的一颗心渐渐平稳下来。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唐宛如背对着他越走越远,无论他怎么喊,她不曾回头看他一眼。那个梦太真实,真实的他都信以为真,不禁喊出声。
不过还好只是梦,不是么?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桌子上的蜡烛也只剩下一小截,被哪里灌进来的一阵风吹得晃了晃。脑子渐渐清醒过来的廖泗安也忆起昨夜的事情来,昨夜他和宛如真的达到了水乳茭融,可这么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切,宛如那么配合,那么动情,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低头,正好可以从唐宛如微敞的领口看到欢好后的痕迹,是真的,可是为什么突然转变这么多?
因为出身和环境的因素,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遇上唐宛如之后更是对其患得患失。他拘禁她之后,虽然也有行夫妻之事,但每次都是勉强,都是他主动占有,她被动承受,根本尝不到一点欢愉。短暂的惊喜之后他又不禁怀疑,昨夜是真的吗?
“泗安,你在想什么?”长久的沉默之后,唐宛如问道。
和廖泗安一样,唐宛如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感觉似乎自己做错了。这么做虽然让他能高兴,但更会疑心她,若是最后她逃开了,对廖泗安伤害会更大。
与其的得而失之,不如从未得到。
“我很高兴。宛如,我很高兴。”廖泗安说道,搂着唐宛如的力道也越发加大。
他拥有她这么多年,一直担惊受怕。其中又哪少得了猜忌和疑心?以前宛如对他冷心冷情,现在对他热情如火,反正都是要担心,为什么不让她对他一直热情如火?而且,这许多年过去了,要不了她的痴心,他还守不住一个人吗?
“你高兴吗?”
唐宛如没有说话,但廖泗安感觉得到她的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捧起唐宛如的脸,廖泗安轻轻吻了上去……
***
张福喜手里拖着一个小茶壶。一手叉腰,站成茶壶状,站在大门口,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状似无意的说道:“今儿可稀罕了。廖管事还是头一次这么晚还没露面呢。”
李壮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但又很快隐了下去,“大概是有什么私事吧。”
翻过一页纸,手上书写的动作不停。
张福喜回头看了李壮一眼,眉毛一抬,复又转头盯着大门外。对着茶壶嘴轻轻咂摸一口,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接下来几天。船业里没什么事,廖泗安就下了工,直接回家了。
“廖爷到底忙什么去了,好久不来,害得我每天都要面对那些臭男人。”绿衣女子倚栏,信守将一朵开得正好的早菊摘下来。一片一片的扯着花瓣。
什么好久,也不过七八天的样子,这么念叨还不是想拣得片刻的空闲?到这里来的男人哪个不是为了寻欢?也幸亏她们有几分姿色,不然就得跟其他姐妹一样去伺候那些一身臭汗又没几个钱的搬卸工了。不过进了春风楼,大家都是一路人。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没什么好攀比的。
“绿裳,过来尝尝这茶。”红衣女子招了招手。
“红姐姐,也就你有这份闲工夫,还煮茶,多费事。”绿裳扔掉手里的花,进屋捧着一杯茶,等水温适宜的时候,一口喝了。
“这杯子太小,还不够我一口喝的。”她抱怨。
红衣女子一愣,真是牛嚼牡丹,茶是这么品的吗?
绿裳又自己到了一杯,走到外面,一手搭在栏杆上,被无聊赖的看着在街上往来的行人。她忽然兴奋起来,赶忙对红衣女子招手,“红姐姐,快来,快来。”
还以为有什么急事,红衣女子放下茶杯,提着裙子就小步跑了出来。
“快看,那个人又被打出来了。”
顺着绿裳一指,红衣女子也看清了狼狈跌坐在地上的男子,也就二十来岁。怎么年纪轻轻不想攒下一笔钱娶妻生子,反倒跑到这种场所来…哎,少不更事。
等等,那人怎么那么眼熟?回想起绿裳的话里的“又”自,她忙探出了身子细看。
“是找翠云的那个小子?”疑问的话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可不是。”绿裳滋滋的吸着茶水,“也不看看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再多的钱也给你折腾得干净,还想到这里来称大爷。”
话里不屑的意味很浓。
红衣女子没有说话,她倒是听楼里几个打手私底下议论过,前后事情一串联,她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廖泗安设计陷害的那个小子。既然已经吃了大亏,怎么还不汲取教训,还真想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吗?
春风楼外,几个打手又退回到楼里。
天天来这么一出,他们就是有再无聊,也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找乐子。这小子没脸没皮的不觉得痛,他们还懒得出手打呢。
围观的人也散开,那人才撩开乱发,擦干嘴角的血迹,露出一张大家都熟知的脸——虎头。
刘姑娘,女表子翠云,哼,小爷可不是这么好玩弄的,你等着,你逍遥不了几日了。
他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挨打的,上次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里,少年人容易冲动也极其好面子,他是乞丐出身,对面子不看重,但他也有不想被人轻视和践踏的东西。这几天他可没有闲着,自己观察再加上那些女支女提供的消息,他已经摸清了消息,接下来就是小爷的表演时间了。
视线一转,他看了二楼栏杆处的两个女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红姐姐,我怎么觉得心扑通扑通跳?”绿裳抚着胸口,不安道。
“我也是呢。”红衣女子也抚着胸口,喃喃道。
“你也觉得那眼神渗人吗?我……”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再抬眼搜寻,那人已经不在视线内了。
☆、一一九、 助逃
廖泗安在一个巷口站定,不多会儿巷子里就闪出一条人影。
“夫人一切如常。”那人说道。
“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廖泗安却有些不信。被限制出外行动十几年的人重获自由,会表现得没有一丝破绽?一连几天都是这个回禀,他都怀疑这人拿了他的钱在敷衍,语带质问。
那人把腰弯得更低,“夫人今天只外出一趟,是和小燕去市集挑选新鲜的鱼虾。小的一路跟随,并没见夫人跟其他人有过接触。”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廖泗安扬扬手,然后四下看看,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不是他多疑,唐宛如什么性子他知道,顽固了几十年,突然变得温柔,廖泗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每天早归回家,一边享受唐宛如作为妻子带来的温馨,他一边还不得不防她突然逃走。温柔是好,他也怕温柔一刀。
再观察看看,他也能放下心来,毕竟渝河村对宛如来说也是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她要出逃也会用到船,他不就是跟船打交道的吗,怕什么?
***
“夫人,我娘生病了,我想今天早些回去照顾她。”小燕把午饭摆在饭桌上,说道。
“去吧。”唐宛如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叫住小燕,“你去把卖糖葫芦的叫到门口来,我突然想吃点酸甜味的。”
小燕不疑有他,加上心急回家,叫了卖糖葫芦的在门口,进屋回禀唐宛如一句就匆匆走了。
唐宛如挑选了几串,付了钱,见卖糖葫芦的汉子的儿子长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她虽然有个儿子,但廖泗安用铁链拘着她,怕儿子长大了会问。母子两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日子久了,母子两也各自习惯这种生活了,即便相处,也是客气有余。熟络不足,都十分别扭。现在孙儿都出生了,廖泗安又以她身子不好,连小孙儿的面都鲜少见得几回。作为一个母亲,奶奶,她也是失败的。
这小孩儿最近一有闲暇就跑到茶楼外边听说书的讲七侠五义,大侠的故事,正是梦想满满的年纪。他最讨厌人捏他的脸蛋了,平时连他娘捏他他都会不高兴半天,但看着这位夫人和蔼的面庞。他不知怎么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他爹在一旁看着都连连称奇。
“看来我家小子还和夫人很投缘,他最讨厌人捏他的脸了,就是我们父母也不例外。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没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