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舅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哎,确实是生死不明啊!”
阿紫被金发财这么一说,本来快干的泪眼,又开始湿润了起来,用力张了张眼使泪水不再流下。
阿舅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位小师傅,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先介绍一下自己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算命的本事?”
我想他此时突然问我这些,应该是有后话想说,只是未明我身份,不敢乱说。
既然如此,我也想听听阿紫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故事,便决定有所保留地跟他们交代一下。
金发财差点又沉不住气全盘托出,幸好我早有准备,在他正要张嘴胡吹之时在桌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他便又收住了气,低头喝起茶来。
我大致说了一下,我们家是祖传的阴阳易术之家,历来都以帮人算命起卦看风水谋生,有时也替人做些法事,什么驱魔啦招魂啦之类的,虽不能说百试百灵,但由于衣钵正统,所以也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说到这个程度,我便不再深入,至于那神祗术祖后裔啦、三千年阴阳共生啦什么的事情,我想这些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反倒被人觉得有yy之嫌了。
“哦?你还会降妖伏魔?”阿舅对我说的这句话好像特别有兴趣。
“这是阴阳易术的一部分,也是必修课程,虽然这世上很多人不信鬼神,也没见过鬼神,但我们是相信有的,只是肉蛋并不容易遇见而已。”我回道。
“肉蛋?”阿舅疑惑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这才意识到,由于老爸之前的那通话,让我这几日在脑子里反复滚动祖灵、冥煞、肉蛋三个词,一时疏忽竟说漏了嘴。
“哦哦,这是我家的专业术语,意思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我赶紧掩饰。
阿舅说道:“哦……其实我们也相信这世上是有鬼的,也相信有佛的存在。他一定会保护我阿姐和姐夫平安无事的!……哦对了,小师傅信佛吗?还是你们这个职业信的是汉族的道教?”
我点了点回道:“我们阴阳易术世家,对于宗教的信仰其实很宽泛,佛教也好,道教也好,伊斯兰教、基督教等等教派……在我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年代,由于人类文化的认识及语言传播的限制,使得他们都各自有着自己对于宇宙生灵的认识,并且不同的地区和时间里,由于磁场的作用不同也会产生不同的现象。一切都在变化中,一切的变化又是永恒的。”
阿舅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阿紫又继续问道:“那你们到底信什么呀?”
我反问道:“我们要去月球,中国人想去,美国人想去,欧洲人也想去……你说,哪个国家的人过去的路更近啊?”
“这……”阿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另外两人:“那我怎么知道?”
我笑着说道:“在我们阴阳世家的人看起来,所有的宗教都只是一条通往月球的路而已,至于到底走哪条路更近,就完全凭你当时所处的地方决定,怎么方便就怎么走,在中国就从中国出发,在美国就从美国出发,只要方向不变,路的选择是自由的。”
金发财吧唧了下大嘴,说道:“你把他们越说越糊涂了,我算是大概明白一些,帮你总结一下:你们呐,啥都信~又啥都不信!”
我捋了捋下巴,略表赞同。
阿紫还是不太明白,又问道:“那外国人的耶稣,和中国人的观音,难道都一样吗?”
我笑道:“他们就好比是带我们去月球的导游,他们对于自己引导的那条路线最熟悉,我们便拜他们为师,尊他们为神,等到你对那条路也熟悉了,你也可以成佛也可以做神。”
阿舅略有所悟,说道:“那么说起来,你们学阴阳的,的确看得比我们这些平常人更深刻啊……你们是不是跟巫师差不多?”
我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说实话,这点我倒真没想过,毕竟宗教这种学问,玄之又玄,若真要换做文字语言来表达,反而就说不明白了。这就是“大道不言”吧,人类的语言面对浩瀚宇宙来说,何其卑微,就好像用黑白铅笔去画油画一样,又怎么可能表达得清呢?
为了让话题不再进入死循环,我便主动问阿舅道:“前面你说佛祖会保佑你的阿姐和姐夫平安无事,我猜这应该就是阿紫的父母吧?如果方便,可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吗?”
“哎……这事情说起来,到现在我们都不是很确定啊!也许我们哪里得罪了神灵遭到了报复也不一定,总之真是太恐怖了!一夜之间啊!全族几千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我听得心中一紧,几千人?那可要比一次特大灾难还要庞大的数字了,怎么媒体里一点都没报道呢?这应该是一个世界性的大新闻了啊!
金发财接口道:“一夜之间?难道是洪水?地震?海啸?”
我白了他一眼:“云南又不靠海,哪来的海啸?”
阿紫帮我们又倒满了竹筒茶,对着他阿舅说道:“阿舅,要不你说说看,我看臧大官人或许能知道点什么,或许还能帮我们找到阿爸阿妈他们。”
阿舅点起了一杆用炮弹壳改制的水烟筒,低着头咕噜噜地抽了起来。金发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杆一臂来长的大烟枪,对阿紫说:“这是啥玩意儿,抽**呢?”
阿紫笑笑说:“这是我们云南的水烟,就跟你们汉人抽烟差不多,只不过我们这种抽法更天然一些。”
金发财摸了摸头顶:“我以为云南人都抽红塔山,原来还有这种玩意儿,改明儿到了那里,我也去搞一个玩玩。”
我向他们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阿舅的思考,我想他应该正在酝酿如何跟我们讲述他所说的那个“恐怖”的夜晚了。
过了几分钟,阿舅缓缓抬起头,打了个冷颤,双手交叉在胸前撸了撸胳膊,呆呆地眼望着天花板良久,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点吓人,一切都好像就在眼前一样。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跟阿紫现在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于是,阿舅便开始慢慢回忆起当年来……
第三十五章 滇越乘象国
要说起阿紫家的身世,那也是流传了多年的传说。根据阿舅的描述,阿紫的父系家族流淌着数千年的王族血脉,最早可以追述到2000多年前的勐卯王国。
而阿紫的母亲家族也是西双版纳那边土司王的后人。
阿紫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家中还有十多个哥哥,他们生活在德宏境内瑞丽市的某个河谷中,那里的村寨由于群山环抱,水源丰足,加上原始森林的天然屏障,所以千百年里少有外人进入,即便是战事最猛烈的日军侵略年代,那里依旧是平安无事,甚至都没有被发现过。
而就在这样和平的大环境中,作为勐卯王国的其中一支血脉便被世世代代的沿袭下来,从未间断。
阿紫的母亲原是版纳地区的土司王之女,名叫罕玉香娜,由于天生聪敏美丽,美名便一直飘到了德宏地区。
最终作为政治联姻,她的母亲被远嫁到了德宏,成了阿紫的母亲。而远离父母的罕玉香娜,由于思乡心切,便将家中最年幼的弟弟一起带去了德宏,这弟弟就是阿紫的舅舅。
阿紫的父系家族,在他们的那个河谷中仍然沿袭着最原始的部落制度,虽然外面早已是改朝换代无数次,而作为勐卯王国最坚实的拥护者,所有的村民都只以纯正的血统,来认定他们的统治者是阿紫的父亲——刀岩王。
当地政府对于民族管理的制度也相对放松,加上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所以便任由他们在河谷中繁衍生息,只要不做过分的事,便不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
说到这里,我想起之前在《史记》中有过一段记载,“然闻其西千余里有乘象之国名曰滇越”。而据传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时,所探询到的“滇越乘象国”其实就是勐卯王国。
我便问阿舅:“这古书上所记载的乘象国是否就是阿紫父亲祖辈所统治的王国?”
阿舅摇摇头说道:“你们汉人怎么称呼我们,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那的村寨,的确是野象很多,并且我们在村落间的交通工具和农耕作业,大部分都要靠大象。如果你说叫什么乘象国,我想应该就是那里了。”
金发财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便一直催促:“这哪恐怖了?赶紧说说那些人是怎么消失的吧。”
阿舅点点头,继续回忆起来……
若要说这个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迹象,那得说到20多年前阿紫出生的那天。那天阿紫出生后没多久,村里便突然来了一个干瘦黝黑的老婆子,那老婆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也不知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躲过了重重关防,进到了位于村落最中心的王宫——说是王宫,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建筑群落——刀岩王一家便生活在此,管理着整个河谷上上下下十几个部落,好几千人口。
那老婆子竟然也没有被守在门口的哨卫发现,她径直来到了刀岩王的屋子,对他说:“你今天生的这个女儿,是个妖精,将来是要祸害你们的,今天我来救你们,让我把她抱走吧。”
刀岩王之前有过十来个孩子,却全都是儿子,这是他唯一一个女儿,正是视若明珠,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老婆子这样侮辱自己的公主。他非常恼怒地拔出佩刀,命令哨卫进来将这个不速之客轰走,如若不然,就要一刀砍去她的双腿。
也许是恐于刀岩王腰间那柄带有上古威严的王族宝刀,那老婆子后退了几步,阴笑了几声,说道:“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要怪就怪你这女儿生的时间太好了,我们主人想收她做个干女儿,你要是不肯,那就等着倒霉吧!”
说完,那老婆子便自行离去,刀岩王派了几个亲信跟踪出去,其中也有年少的阿舅。他们手提着长刀秘密跟随在那老婆子身后,看她到底是哪里来的。
可几个人只跟到了山谷的瀑布边上,却只见她往深潭中一跃,便不见了身影。
几个人惊诧万分,立刻回去禀报刀岩王,大家召集了部落中最有见识的几位长老一同商议,有些人说或许是山里的藤精树怪,有些人说或许是外面寨子派来的特务,也有人说或许是贩卖儿童的外族人,七嘴八舌之后,无论怎么说,但最终觉得这老婆子可能没有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务,便畏罪投河自尽了,便不再去管她。
但这离奇的事件一直使刀岩王一家耿耿于怀,好在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阿紫成年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大家便都淡忘了。
阿紫得了她母亲罕玉香娜的真传,从小在歌舞上便有惊人的悟性,父母给她从省城请来了老师,教授汉人的文化课程,而她除了每天的学习外,便喜欢在自家的院子里和一群孔雀玩耍嬉戏。
女大十八变,等她长到16岁时,阿紫已经成了整个河谷中家喻户晓的大美人,大家给她起了个外号——“孔雀公主”。
也就是从那时起,从邻近一些村落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求亲的人,甚至最远的还有缅甸的外族部落首领来为儿子求亲的。但刀岩王舍不得女儿那么早离开身边,都以年岁太小为由,婉言谢绝了。
金发财又开始自作聪明起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有权有势的求亲的人,所以就过来打击报复,最后把全一村人都弄死了?”
阿舅摇了摇头:“要说被拒绝了,心里不痛快的人肯定也是有的,但是以刀岩王的威名和势力,又有谁敢那么大的胆子过来报复呢?不要说是邻近的几家老土司王的后人,即便是省城里的官老爷,对我们也是礼让三分,毕竟,各民族大团结才是第一位的嘛。”
“啊呀,真是急死我了,那你就直接说正题嘛,几千口子人到底怎么就没了呢?”金发财催着。
阿舅低头抽了两口水烟,让自己再次平静了一下,说起了阿紫十八岁那年的春天……
那天,出去当兵了好多年的阿舅作为退役军人荣归故里。为了迎接小舅子的回来,而又时值傣族的“泼水节”,刀岩王在村里摆了三天三夜的酒席活动,各个村落的首领和巫师也都过来庆祝,泼水节是傣族人的新年,所有青年男女载歌载舞,丢绣包谈恋爱的新情侣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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