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到客厅时牛皮糖竟然已经睡着了,斜靠在沙发上开始打呼,这几天他忙里忙外做了不少事,加上他那夜总会的筹备琐事估计也让他累得够呛,便让他再多躺一会,等我全部收拾完再叫醒他吧。
此时外面开始下雨,风有点大,门外阳台长廊里谁家的垃圾桶可能没有盖好,一些废纸和塑料袋被吹得在走道里乱飞。我走进灵堂那间屋子赶紧关窗,怕穿堂风太大,容易吹熄蜡烛。
正在关窗时便听到外面的大门被吹得“砰”一声关上了,赶紧再出去把门打开。
牛皮糖没有被关门声吵醒,还在那里吧唧着嘴熟睡。
我走到门前把房门重新打开,顺便看了一眼走道,各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仅有几盏老旧的廊灯发出暗淡的光线,照着阳台上谁家晾晒忘记收回去的衣服在风里乱飘,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找了个小板凳把大门垫住,以免再被大风刮合上。
转身再想去看看灵堂里的最后三支香还剩下多少,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大官人,等了很久了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竟一时不敢回头去看。心跳得快到了嗓子眼,头皮一阵阵发麻。
也许用了一秒的时间,已经有无数念头从眼前闪过,但好在我也是阴阳世家出身,毕竟对于这种离奇事件有过太多的听闻和心理准备,想一想这是我的老同学老兄弟,即便是鬼魂又如何,何况我不是有着纯种的先人血统嘛……一边暗暗壮胆“没事没事、鬼魅不侵鬼魅不侵……”一边便强拧着笑容转身准备和他打个招呼。
待到转过身,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
“你看什么呢,风那么大,还不把门关上。”屋里传来了懒懒的话语,估计是我搬凳子的声音把牛皮糖吵醒了吧。
我以为之前产生了幻觉,便站在门口再朝外又看了几眼,一边回答道:“你不知道回魂夜的祭拜没结束前是不能关门的嘛,门关了老泥鳅就进不来了”。
说完便转身又回头向里走去,牛皮糖换了个姿势依旧在沙发上眯着。我摇了摇头再进到灵堂,但就在刚走到门口时,却看到……看到老泥鳅正坐在桌边吃着饭菜,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继续低头吃起来。
我的脑袋嗡得一声,人便僵直在门口。我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看着老泥鳅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菜很饿地大口吃着,我此时感觉自己已经快奔溃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是不是幻觉?
我努力深呼吸了两口,心中默念着“鬼魅不侵鬼魅不侵”,企图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我也不知道站在门口,是该进该退。
三支香差不多已烧了一大半,蜡烛光微微颤动着,而他依旧在那里一口菜一口饭的吃着。
也不知道是潜意识是否需要用骂人来壮胆,还是我想跟他表示亲近的关系,总之我一开口便先骂了句脏话,随后说道:“吃那么急干吗?小心噎死你。”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呵呵笑了两声:“你傻啦?我都死了,怎么噎死?”
我才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但被他这么一嘲笑,反倒不太紧张了。便也呵呵笑了两声,走进去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此时,我又仔细看了一眼他,依旧是在酒吧最后一面时的那个样子,黑黑的眼圈,一脸胡渣,那么我想在大殓那日被化妆得面色红润干干净净的尸身,其实便已经只是一个不属于他的躯壳了吧。
他见我在看他,便说道:“这几天一直也没吃上什么东西,东奔西跑的,今天按着你挂在外面的旗子,算是找到家了,还是兄弟们有情有意啊,这菜味道不错啊,谁做的?”
“啊?哦……秦有庆在附近的素斋馆买来的。”
“难怪呢,那么好吃。”他又低头吃最后剩下的几筷子菜。
“够不够,不够还有些面包水果。”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够了够了,其实我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饿不饿的感觉,只是馋而已。”
他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转头看着桌上自己的遗像说道:“以前不知道死后会是一种什么感觉,现在算是明白了,看着自己的照片,这种感觉……哎,那可真和活着的时候看自己照片不太一样啊。”
我尴尬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中南海想借着抽烟来调整一下情绪,抽出一支问他要不要,他摇摇头说这种混合烟他抽不惯,还是喜欢抽烤烟型的,随后便从桌上拿起为他祭拜准备的薄荷味双喜,拆开包装抽出一支凑近了蜡烛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也点上了自己的烟,两个人默默对坐,一时无话。他抽得很快,就几口已经没了,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后,打开了啤酒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啊!”等了很久,他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什么注定?”我想也许是在说他自己的过劳工作和猝死之间的关系吧。
“以前只听说,做了坏事就有因果报应,只知道这因果是报在自己的身上,却不知有些事情却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一个人作恶还会累及后人,甚至断子绝孙,呵呵。”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却说了这些我并不太能理解的话。
我不知道如何接话,便就继续听他说下去。
“我们家对不起你们臧家啊!”他突然有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二十一章 魂离定生道
“什么意思?你别瞎扯,咱们两家就你我之间有同窗兄弟之情,何来对不起对得起的。”
“你现在是不知道,我也是一个多月前才知道的。”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容易过劳死嘛,你别忘记我的体育成绩一向是班里前三,以前咱们几个在网吧连着两三个通宵打联盟战时,我有哪次累趴过了?”
“那按你的意思不是过劳导致的,难道……是有人害你的不成?”
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起来。
“可以这样说,但也不能这样说,总之还是一个报应,若真要算是被人害死的,那只能去问我的爷爷倪大勇了。”他又喝了一口啤酒。
“你爷爷?你爷爷不是几年前就去世了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我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臧大官人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啊,或者说,你们家都不是一般的人呐!”
他对我翘了翘大拇指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要去准备做的事情——那个关于阴阳两界共生的事情,具体你要怎么做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这一路上不会那么顺利的,八全门的人都不会让你轻易完成的,他们都是些十恶不赦的人,都做过人面兽心的勾当。你要小心啊!”
听他到提起这阴阳两界共生的事,我不觉一惊,怎么他居然也知道这个?
而八全门又是什么组织?老爸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啊。
他看了一眼惊讶中的我,继续说:“一个多月前,爷爷连着一个星期托梦给我,说我的阳寿要到了,因为一些家里历史上的原因,我们倪家只能到我这一代结束,不会再有后人。即便是找了老婆结了婚,也不会怀上孩子,跟谁都不会生。而爷爷是想让我早日下来帮他做事,但我和你关系那么好,我也清楚你的为人,又怎么可能来害你呢?”
我越听越觉得糊涂,便问:“你说话能不能有点逻辑啊,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明白。”
他叹了口气,喝完了最后一口啤酒:“既然注定了我的生命应该就此结束,但我也不想死后再人不人鬼不鬼的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爷爷说你们家是阴阳易术世家,我想你应该精通转世投胎的事情吧?”
“我?我也只是初出茅庐,根本谈不上精通,转世投胎的事情我大致知道一些,但这种事情也不能随便用,我也从来没有验证过真伪。只是一些传下来的口信罢了。”
我不知道老泥鳅为何要提起这事。
“实话跟你说吧大官人,我爷爷就是那个砸了你家那祖传象牙的主犯。”
他突然提起了象牙,我记得老爸说那个象牙上刻的是我家的《告后书》啊,我爷爷为此气得中风瘫痪。怎么……难道砸掉象牙的居然是老泥鳅的爷爷?
“其余的事情,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了,我想在以后你慢慢会了解的,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帮我,我不想变成孤魂野鬼去跟着他们这些家伙害人,爷爷跟我也算有过一场阳世的缘分,既然现在我已经死了,便不欠他什么。你帮帮我吧,教我如何投胎,我要赶快离开这个定生道,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从他支离破碎的话语中,我猜大概是这样一个逻辑:
他爷爷砸了我家的《告后书》之后便犯了恶业,以至于遭了报应,这个报应便是他的后世活不过三代。
然后呢他爷爷死了之后又去了一个叫做八全门的组织——我猜也许就和老爸说的那个企图控制阳世的阴间势力“冥煞”有关,现在他爷爷想等老泥鳅死了之后去帮他忙,但是老泥鳅不愿意,所以来这找我帮他解脱。
我觉得还有很多疑问有待解决,但又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于是问道:“那么你现在的中阴身正在定生道中,这几天你都在忙些什么?”
“忙着躲。”
“躲?躲谁,你爷爷?”
“不止,躲所有八全门的人,八全门就是在定生道上负责物色中阴身替他们为非作歹的一个组织,一共有八个分支,每个分支都有一个魔头,我爷爷因为在那次砸你家象牙的事情里无意中立下了大功,所以现在被封了某个分支的小头目。”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又继续说道:“我当时也听得不是很仔细,但至少有一点,这些八全门里的阴鬼,好像势力非常庞大,分散在各个地方都有。他们现在的目的,就是搞乱阳间的人心,阳世的人一旦正气不足,各个都心生暗鬼,那么这个阳间就很容易被攻破了。
我不想跟他们在一起。我虽然很想帮你,只可惜我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不知道怎么帮,我已经把所有能留下的钱都转到了你的名下,虽然只是一些小钱,但希望对你将来办事能有所帮助,也算是替我爷爷弥补一些过错吧!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定生道,让我赶紧忘记一切重新投胎,请你帮帮我,哪怕是转世做条狗做头猪,也总比现在这样不伦不类的强。”
我对老泥鳅的有情有义非常感动,也为他无辜受牵连的死感到心痛,我决定破一次戒,帮他早日转世。
于是,我将一个阴阳师都知道的秘密告诉了他:
人死后每隔7天都会有一次转世的机会,每次机会仅仅只有一道闪电的时间,在那个瞬间里,你的眼前会出现五个泛出不同颜色的光源和一个冒着黑烟的出口。
其中黑色为地狱之门,业力大的人直接就会被吸入进去,一般业力的人就算靠近也会有危险,若你看到了,千万不要接近;
而另外五个光源,其中绿、蓝、红三色光非常耀眼夺目;黄光则隐隐约约;白光更是时隐时现,不甚明显。
人的业力有限,所以对于隐约的光源都不敢进前,往往选择其他耀眼的光芒,但切记,此时一定要去白光或黄光的方向,才能投生天界或人间,若能看到白光就直接冲过去,若没出现白光,则抓紧时间冲进黄光里。
当你进了那黄光之后,便是不同人家的选择了,至于哪家富贵哪家贫贱,要看当时的际遇,还有你自己身上累积的阴德有多少了。
说完这些,我最后补充道:“我已经将自己所知的投胎窍门都告诉了你。至于后面如何,看你自己造化。但以你如今不愿同流合污的所作所为,一定可以投个好人家的,放心去吧。”
老泥鳅连连点头,问我何时可动身。我说一般来讲要先把自己此生所造的业洗净后才能投胎,我现在还能帮他的一件事,就是快速洗净业力,争取今晚就能投身新胎。
“那这业力要怎么才能洗净?”老泥鳅问道。
我让他去自己的床上躺下睡觉便可,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他便起身向自己卧床走去,进门前又回头看了眼还在沙发上酣睡的牛皮糖,淡淡说道:“这家伙印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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