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电梯后,整层楼面都是他们的公司。此时公司只剩下几个加班的同事,正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问明我们的来意之后便说早已被其他几位同事送去了医院,医院就在马路对面。
于是牛皮糖几个便直接冲向医院,我此时突然很想看看老泥鳅最后办公的地方,便让他们几个先走,我随后再去。
他们也没多想直接向医院走去,我便让其中一位同事带我去看看老泥鳅的办公桌。
那同事自我介绍叫merry,是老泥鳅那个创意部的助理设计师,她把我带到了他的小办公室,其实也就是一个位于办公大堂区域靠墙的小隔间,用落地玻璃做了隔断,里面简单的办公桌椅、书架。墙上密密麻麻贴着他的获奖作品,办公桌上堆放着各种文件和茶杯、烟灰缸之类的杂物。
显示器上也贴了很多便签纸,写着各种工作的进度时间之类的备忘信息,我甚至还看到有一张红色的便签贴在正中的醒目位置,上面写着:“今晚21:00,复兴公园聚会!!!”后面三个惊叹号加粗标记,可见他其实今天很想准时来参加的。
我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尽量使视线不要模糊,坐在他的椅子上,环视四周,桌上还有一张他和爷爷的合影,他穿着大学的毕业学士服,那时爷爷还健在,记得毕业典礼那天爷爷还给我发过一支烟。
merry见我还不走,便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倪总监工作很拼命,在他手下做事虽然压力很大,但是却能学到很多东西。最近公司有个大客户比稿,他已经连续加班了一个多礼拜,其中还有两次通宵。”
我点点头,这话就在没多久前他也亲自跟我说过。
merry继续说:“你们是他的朋友吧,他最后趴在桌子上时,我们以为他睡着了,并没有惊动他,直到副总来电话,叫我们让他早点回家休息,我们一个同事进来喊他,这才发现他已经不动了。于是马上背着他去对面医院,没多久就电话来说已经过世了。”
“那么,是谁打我们电话让我们过来的?”
我想起之前牛皮糖接电话的时候是老泥鳅的来电显示,merry说她不清楚,也许是医院那边的同事想通知家属,所以拨通的最近一次通话记录吧。
我便问是否可以帮老泥鳅收拾一下遗物带走,merry说现在领导还没有发话,她也不能善作主张,要不留下一个手机号,等事情妥当之后再通知我来帮他收拾。
我想想也合理,便留给她我的手机号码。
到医院时,老泥鳅的尸体已经被送去了太平间,我没有来得及赶上看他最后一面,但听牛皮糖说,推进去之前他们撩开盖布看到了他满脸胡渣,黑眼圈很深。
此时,医院的走廊里除了我们,还有三个老泥鳅的男同事,是他们送他来的医院,其中一个将老泥鳅的手机给了我们,说之前想联系亲属过来,可翻了整个通讯录都没有明显写有亲属称谓的号码,所以无奈只能拨通了最近一次牛皮糖的来电。
我说他是个孤儿,除了我和牛皮糖、tj三个经常一起玩的老同学之外,估计也没有人会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了。
此时,老泥鳅公司的领导也接到了通知陆续赶来了医院,牛皮糖他们就跟这些同事领导在商讨之后的善后工作的处理,我突然觉得好累,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青白色的医院灯光,回想着最后一次在厕所跟老泥鳅谈话的场景,这到底是真像还是幻觉还是……鬼魂?
那天回到公寓已经天快亮了,大家说好先回家各自休息,然后晚上再碰头商议关于大殓之类的后事,我给冰冰发了个短信大致说了一下概况,也许她还没醒,在等她回复的过程中便慢慢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今天依旧闷热,下午的太阳晒得路面发白,我走在公寓小区的绿化带边,想着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事情一件件接踵而至,却都是我从未遇见过的,我决定给老爸打个电话,看看他对于昨晚的事情会有什么解释。
电话打去,老爸便立刻问道:“什么事情啊,是不是准备动身了?还是已经找到人了?”
我说哪有那么快,有点事情想咨询一下,于是就把昨天在酒吧遇见老泥鳅的事情前后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听老爸说道:“你的生日还没几天就快到了,过完这个生日,你就是实足30岁,我们阴阳易术的术祖后人,凡是年龄过完半个甲子,也就是30年,体内的一些特殊潜能便会逐渐激发出来,很多你之前不清楚不明白的事情,会自己慢慢体会到。”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请他说的具体点。
他继续说:“你昨天遇见的老泥鳅,他的确已经死了,但还没有死透,在人死后的49天里,他的灵魂还会继续游荡在人世间,甚至于他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有过完头七,他才会明白自己的死亡,接下来便是在六道中寻找投胎的方向,根据他们生前的造化,便会去往不同的世界,如果49天过后仍然没有找到出路的,那往往不是下地狱就是成为孤魂野鬼难再超生了。”
“这些投胎转世的道理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是昨天我却眼睁睁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老泥鳅在我面前却是为何?”我依旧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老爸说道:“这是中阴身。人在死后,却还没有明白自己死去,这段时间里,他们的魂魄和**已经逐渐分离,**已经成为了残骸,而魂魄却还没有摆脱现世的意念,他们在这个过程中要去逐渐面对自己的死亡,也要去处理一些生前未了的夙愿。
这个介于生死之间的短短数天,他们这种状态就叫中阴身。他们不能算是人,也不能算是鬼,只是一个短暂的人鬼同在的临时状态。而我们阴阳术祖的后人,在出生整整30年之后,便有看到这些中阴身的能力,你能在没过生日之前就能看到它们,说明你天资很高,随着你的心智越来越成熟,以后还能看到更多东西,慢慢适应吧孩子。”
随后老爸又交代了几句筹备“大事”要抓紧时间,以免被冥煞们捷足先登之类的话。
放下电话,牛皮糖的短信便过来了,说晚上18:00在虹桥地区的某个日本料理餐厅已经订好了包厢,届时请大家准时出席商讨老泥鳅后事。
看时间还早,我便回到店里,两个姑娘正在店里招待客人,冰冰在后面的工作室和几个串珠子的手工艺人在研究新款的搭配,看我进了店,便把我拉到了楼上。
她从包里翻出几个塑料瓶来塞给我,我看这瓶子上都贴了些标签,上面写着“散魂汤”“固肠丹”“失血散”“保心丸”……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便说这些是她连夜帮我做的救命药,等我下周出门办事时方便用得上,还有一些药品尚未做好,过几天再给我。
我说哪用得了那么多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江湖郎中兜售假药的呢。
她瞪了瞪眼说道:“放屁,你忘记前天茗姐的事情了,要不是我一杯散魂汤把那东西给镇住,你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我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但终归是为了我好的一片心意,便谢过收下放进抽屉。她说所有的说明书都已经塞在瓶子里了,用的时候看看说明,注意剂量。我连连答应。
说完她又塞了我一个白色的纸包,说这是给老泥鳅的白礼,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
老泥鳅跟冰冰也就在店里碰过几次照面,当时老泥鳅还直夸冰冰长得出水芙蓉仙风道骨,没想到一转眼却已隔阴阳,令人唏嘘。
冰冰又说:“这份是我自己的礼金,你如果要操办大殓之类的缺钱,再来问我拿,那可就算是你问店里借的了,得从你零花钱里扣除。”
好嘛,之前还在暗暗夸她是个有情有意的好姑娘,一转眼对我又是这幅后妈样了,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祖姑奶奶”!
我从保险柜里拿了一些私房钱放在钱包里,想着晚上可能要凑份子拼钱办丧事有用,然后给佛台上了香,念完心经之后,再给老泥鳅加念了几遍往生咒替他超度。
这时已经快到晚餐时间,正打算出门,突然手机来电,一看是秦有庆的,接起来就听到他紧张的声音:
“大官人,赶紧,赶紧快来,我要给你们看一个奇怪的东西!”
第十五章 香川居酒屋
不知道秦有庆说的“重要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应该多少是和老泥鳅有关,想到这个便赶紧出门。
打车到了虹桥,根据牛皮糖的短信内容,七拐八绕地找了很久,才在一栋商务楼背后一条很不起眼的小弄堂里找到了这家料理店,暗想这家伙也太奇怪了,商量个正经事情不找个好点的地方,怎么偏往这种老房子的角落里钻。
餐厅的门面很小,没有什么广告招牌或旗幡之类的,只在门口的墙上钉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香川居酒屋”,估计店主人也许祖籍就在日本香川一带,或者就是姓香川之类的吧,反正日本人的姓多达数十万,姓什么都不足为奇。
进入大门,里面便是传统居酒屋幽暗的光线,有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女生一边用日语打着招呼一边把我引进了门,店里客人不少,由于面积不大,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牛皮糖他们,我便问有没有一位叫牛弼唐的先生预定的包厢,服务生非常恭敬地鞠躬后,也并不说话,弓着腰一路小碎步地在前带路,我便跟在后面往通道里走。
原来外面的部分只是一个普通用餐的大堂,进入里面后有一条木楼梯,顺着楼梯往上走,看到装修与外面的平民简洁风格截然不同,沿着楼梯的墙画都是非常漂亮的工笔淡彩,内容所画的应该是属于日本平安时代的样子,亭台楼阁惟妙惟肖,而人物的穿着打扮也非常奢华,这让我想起《源氏物语》中的场景来。
二楼的走廊两边各只有一间包厢,我看其中一间的门外已经脱有好几双鞋子,料想他们应该就在这间了。服务生走到门前,又用日语说了句什么,便跪坐下,将移门推开,鞠躬示意我在门沿上坐下,看这意思是想要帮我脱鞋。我赶紧摆手说自己来,急忙踩下鞋子进了屋,她便微笑着又将门合上了。
牛皮糖他们已经盘坐在榻榻米上,看到我便问阿庆是不是也电话我了,这时才发现最急着催我们来的秦有庆此时却还没到,其余人都已到齐。
既然人未到齐,牛皮糖便说先不急着上菜,反正都已经跟老板事先打过招呼了。先喝口水吧。
此时大洪问牛皮糖:“你小子昨天还咋咋呼呼说发财了,怎么今天吃饭就让我们到这种小破店来,司机绕了几圈都没找到。我估计阿庆这家伙脑子僵,八成现在是迷路了。”
“小破店!?有没有文化啊!”牛皮糖鄙夷地瞄了一眼大洪,慢悠悠地说道:“我在旅行社接待日本旅游团的时候,好几次对方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指名道姓地说到了上海,带他们到这里来吃饭,诺,就你现在坐的这个位子,大阪旅游局的副局长就坐过。”
大洪噗嗤一声:“得了吧,就这么个小破店,还局长呢,要不是你说,我从门前走过100遍都不会注意这里还开了个饭店。”
牛皮糖摇着头笑道:“粗人就是粗人啊,这叫低调懂不懂?我告诉你,这家店的老板安倍友和先生,祖上一千年前就是大膳大夫,知道什么叫大膳大夫嘛?就是专门伺候日本天皇吃饭的御厨!说了你们还别不信,据说日本最著名的香川寿司就是老板的曾曾曾祖父发明的。”
气门芯听到这里有了兴趣,便问:“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们杂志的美食版块下回专门给它做个报道。”
“您可别瞎操心了~”牛皮糖转头说道:“都说这家老板低调了,人家不差钱也不差名气,店都开在了这种小地方,本来就是图个安安静静地做料理,若想要出名,早就在日本有大批的财团要投资他开酒店,人家就是嫌烦,才躲到了这异国他乡,就只有小范围的人才知道而已,我也是听一个日本的古玩收藏家介绍才知道这店的背景。
楼下那大堂里的生意,都是请来的厨师随便做做的,味道也已经很不错了。只有这楼上的两间才是安倍先生亲自下厨,要不是我跟着那些大人物经常来这里,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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