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媚正在房里做着针线活,见是千柔来了,惊讶道:“柔儿,你病了好几天,前日才醒的。怎么今日就下了地,还在雪地里吹风!要是你大哥知道了,不知该有多心疼!”
“呵呵,多谢大嫂关心!其实我不过吐出了几口浊血而已,也不疼,哪里就这般娇惯了!”千柔轻快地笑着,陪婉媚一起坐在火笼边,看她刚刚做好的绣活。
婉媚忧愁地蹙起眉头,忽然伸手在千柔臂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柔儿。便是这般,你也一点不疼么?”
“嗯!”千柔微笑着摇摇头。
婉媚叹息一声,“唉,原是我没有说清楚,那‘忘忧丹’若是服用过量,便会使人血气翻涌,然后痛感麻痹,于身心大大有损……”
千柔执过她的手。诚恳道:“大嫂,你切莫如此自责,其实我应该多谢你才对!多谢你帮我走出魔障——我如今再没有任何异样的情感,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婉媚见她确实意态悠闲,也就放了心。又道:“话虽如此,我还是要找一个法子。让你的痛觉恢复!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时间久了,连你身边的人也会觉得奇怪的!”
二人正在絮絮地说着话,只见银屏闯进来道:“夫人。夫人,不得了了。前院出大事了!”她身后还跟着神色慌张的荷衣、清霜等人。
“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这般咋咋呼呼的。没看见丹阳郡主在此么?”婉媚轻斥道。
“啊,参见郡主!”众人匆匆忙忙地行了礼。
银屏不确定这个场合是否合适,便只简单道:“回夫人的话,是二公子出事了!”
“啊,那还不快快说来!”婉媚看了千柔一眼,催促道。
“是,夫人!今日王爷、王妃都去了后殿,参加二公子的加冠礼,可谁知,吉时已到,宾客云集,二公子竟是坐着木椅,被人抬着去的!”
“啊,怎么会这样!”婉媚吃惊道。反观千柔,反而比她略显镇静。
“回夫人的话,王妃当时说,二公子是不小心磕破了脚,这才行动不便!可是王爷当场请了宾客中的一位老太医去瞧,却说二公子双膝的筋被人生生挑断了!王爷以为府中来过刺客,可是二公子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脚筋是他自己挑断的!”
“自己挑断脚筋,这却是为什么?”千柔皱眉问道。
“回郡主的话,这个……奴婢也无从得知了!只听说端王妃当时悲痛欲绝,大哭说她教子无方,又说二公子朽木不可雕也,还说要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啊!这事也太让人震惊了,婉媚久久回不过神来,千柔也有些面色不定。她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个猜想:难道应啸坤是为了彻底阻止自己再来找千柔,这才废了自己的双腿?
婉媚苦苦思索着,挥挥手,命银屏等人出去。一时屋中又只剩下了她和千柔二人。
千柔起身告辞道:“大嫂,这屋子里暖得很,我坐久了觉得气闷,想出去透透气……”
婉媚理解她现在不甚自在,便担忧地劝解道:“柔儿,你该不会是为了小叔的事而自责吧?其实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你并没有关系!”
千柔木然地摇摇头,“不,大嫂,你放心吧,我没事……其实在最开始,我故意与他若即若离,就是为了看他不成器,借以成全大哥的世子之位……可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我却感觉到怜悯、悲哀——不是痛,没有痛,而只有怜悯、悲哀!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千柔飘然而去,极轻的叹息落在风中。
婉媚默默地回味着她的话,不知道自己找来那两枚“忘忧丹”,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
永瑞十三年的冬季,在连日的大雪中悄然过去。端王府的人们,依然在过着自己的日子。
因为应啸坤的自残之举,端王妃认为自己一腔心血已经付之东流,又觉得在京中贵胄面前失尽了颜面,便把自己关在熙春阁中,闭门谢客,应啸坤连日请安,都被人挡在门外。而她也不再热衷处理内院事务,也不在乎端王爷是否还宠爱自己。
年关将近,辞旧迎新、迎来送往之事本就极其繁多,俱交与田侧妃一个人打理。内院的执事姑姑,也开始频繁出入于烟霭楼,因为她们知道,二公子已经不大可能被封为世子,跟着端王妃,恐怕不会有前途。
婉媚的紫竹轩外,也总是徘徊着一些想要孝敬她的人——他们开始把赌注下在她夫君身上。不过她都以孕中静养之名,命清霜等人推辞了去。
年节前后,应啸天格外忙碌。他多半的晚上,还是宿在婉媚房中。若是实在回来得太晚,为免打扰婉媚休息,才会去司马繁星房中。满院的人,对此渐渐习惯。
这一日,应啸天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些新的消息。
“夫人,你姨丈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定的是‘押监,明年秋后处决’——这就是说,如果来年有大赦的机会,他还有一线生机!”应啸天尽力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说。
婉媚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样已经很好了,夫君!我们原来都以为,姨丈他会被判‘斩立决’,没想到皇上还能从轻发落……是不是夫君用了什么妙计?”
“呵呵……”应啸天笑而不答。其实他没有别的高招,不过是去找了生母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委婉地劝说永瑞帝,说是新春就要到了,皇上龙体未愈,宜修福积德,务求吉庆祥和。永瑞帝于是认为重刑不详,便暂时留了冉伯韬一命。
婉媚含笑嗔了他一眼,凝眉又问:“那我表哥他们呢?”
“你大表哥冉彦卿发配岭南,携家眷即日启程,二表哥秀卿削职为名,永不录用!”应啸天面有不忍,但是并未隐瞒。他知道婉媚和冉彦卿曾经有过婚约,后来虽然分道扬镳,但是毕竟过了那个耿耿于怀的阶段。
“啊!”婉媚心下恻然。大表哥和姜俐君夫妇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却要在这样寒冬腊月的天气,戴着重枷,离京上路,连新年都要在路上过,这境况也真够凄惨了……
应啸天温暖地拥住她,“好了,婉媚,各人自有福缘,多想无益……今晚,我只想好好看看你,你腹中的孩儿都快两个月了吧,你怎么一点不见丰腴?”
他难得露出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婉媚不禁笑道:“这还不到时候呢,夫君!”其实她在随身空间丹药的调养下,几乎没有孕吐的反应,也因此胃口一直不错,已经略胖了一圈……
“我早就说过,你平日要多休息,那些针线活,说累也累,让下人们做做就行了,偏偏你凡事亲力亲为,连那些小衣小帽,都一样做了两份……”应啸天还在微微抱怨。
“嗯,嗯。”婉媚满带笑意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掩住他的唇,柔情道:“夫君,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希望这孩子是男,还是女?”
应啸天就势吻住她的手指,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我当然希望她是个女儿,皮肤白皙,眼睛黑亮,就跟你一模一样……”
婉媚心里一甜,真想不到他说起情话来,也是这样情意绵绵。她愉快地笑着:“呵呵,我倒希望是个男孩儿呢,就算只有你一半的聪明、勇敢,也已经足够!”
“婉媚……”应啸天似乎有些动容,不自觉地将她拥得更紧些。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这般快乐,浑不知新的危险正在迫近……世事多舛,他能给她和孩子营造一个平安的未来吗?
婉媚很享受他的拥抱,忽又想到了什么,便从他怀中扬起脸,调皮地笑道:“夫君,你且稍等,我有一样你绝对想不到的好东西,要拿给你看!”(未完待续)
099 新的危机
婉媚笑吟吟地跑开,片刻后取来一个陈旧的木匣,当着应啸天的面,珍而重之地打开。
应啸天一眼看到匣中的木剑、弹弓、浮标,惊讶道:“夫人,这是我幼时的玩物啊,怎么会到了你这里?”
婉媚仰着脸,得意地抿唇轻笑。
应啸天捡起那些物事一一细看,不禁回想起了童年在文苑的岁月。这些玩物,有些是他自己做的,更多则是大管家和师父帮他做的。那时候,他还是个沉默而顽劣的小男孩,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他已经为人夫、为人父……
可当初他离开文苑的时候,明明把这些东西丢掉了!没想到后来却被婉媚收着了,还一直保存到了现在,甚至还当做嫁妆带了过来!
他心中颇有些感慨,轻轻一笑道:“夫人,这都是陈年旧物了,还留着作甚?”
婉媚一把抢回他手里的物事,收进匣中,笑道:“不,夫君,我要一直留着这些东西,因为一看见它们,我便能想见小时候的你……等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了,长大了,我也要把这些玩具拿给他看,陪着他嬉戏、玩耍……”
“嘿,婉媚,你就这么相信,我们一定会生一个男孩儿?不过你放心,不管你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会给他做许多新奇的玩意儿,保管他快快乐乐地长大!”应啸天再一次将婉媚拥进怀中,低柔地说道。
二人相拥着,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久久才携手安寝。
是夜,婉媚睡得极为安稳。半夜却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一睁眼,却见应啸天拔身而出,身影已在门外。
紧接着,屋顶上便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听声音,双方均有多人卷入!
婉媚披衣下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真没想到,府中竟然来了刺客!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样才不会拖累夫君!
“夫人,夫人!”在廊下上夜的菊篱急遽地拍着门。
“菊篱,我没事!”婉媚跑过去开了门。闯进来的却是菊篱和霍子恩两人。
“霍护卫,你来这里做什么?大人有危险,你赶紧去助他一臂之力!”婉媚急道。
“不,夫人,小人奉大人之命,要确保夫人平安!”霍子恩匆匆道。
“不,霍护卫,对方乃是冲着夫君来的。我暂时不会有危险!”婉媚瞬间明白了过来,夫君最近忙于清剿京中死士,定是得罪了厉害的权贵!
她才说完这句话,却听“啪”的一声,从屋顶上摔下了一个黑衣人!那人倒在地上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气绝!
霍子恩的眉头拧了起来。他已经认出那人是府中的一个暗卫。看来敌强我弱,形势对己方非常不利!其实夫人说得对,对方的目标是大人,而自己身为暗卫主力。正该誓死保卫大人才是,可是也不能不提防对方想要抓住夫人。来逼大人就范……
他正在迟疑,却见三个女子提着长剑匆匆赶来。正是司马繁星和使女凤翔、雁翎。
“夫人,府中遇刺,我等特意赶来相救!”司马繁星疾呼道。
“啊,妹妹你来得正好!”婉媚惊喜道。她转而对霍子恩道:“霍护卫你看,有司马妹妹在这里,你大可放心去帮大人一把了!”
霍子恩的面色愈发犹豫。大人的命令原本不容抗拒,可是听屋顶上传来的打斗声,紫竹轩的暗卫明显处于下风,而其它各处的护卫、亲兵也还未及赶到,在这样的危难关头,他确实无比担心大人的安全!
乘此间隙,司马繁星也已从婉媚口中听说了,面前这个长相沉稳、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乃是紫竹轩的暗卫首领霍子恩,也是应啸天最为倚仗的臂膀。
“霍护卫,此地有我主仆三人,定会拼死护得夫人周全,请你放心去吧!”司马繁星当机立断地劝说道。
屋顶上打斗的双方渐往府外移动,不时有人被打得掉落在地。远处也亮起数片火把,正是府中的护卫赶来相助。克敌制胜,就看接下来的片刻了!
霍子恩看看婉媚,又看看司马繁星,终于一咬牙,抱拳道:“好,那就有劳司马姨娘和二位姑娘了!”身为暗卫,他早就暗地里见识过司马繁星的武艺,她是名将司马家的传人,身手虽然不敌应大人,但是比起自己来,恐怕不遑多让!
说时迟那时快,霍子恩一见司马繁星和婉媚俱都点头,已是一闪身上了屋顶,如电一般往打斗的双方追去。
这一边,司马繁星只对凤翔、雁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已心领神会,与她一起面向外侧,将菊篱和婉媚紧紧包围在内。果然真有三两个刺客想趁机朝婉媚下手,但都被她们主仆三人挥剑打退,负伤而逃。
院中其他人也早已听到动静,但都躲在房中瑟瑟发抖,谁也不敢趁这个时候出来乱跑。
时间一点一滴过得很慢,婉媚听着司马繁星和雁翎、凤翔发出的压抑的喘息声,心知她们俱已尽了全力,恐怕撑不了多久。但是对方既是行刺,必然为求一击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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