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仇大人长话短说吧!”她神情淡然,语气疏离。
仇诺面上闪过几分伤痛,“是,大嫂!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啸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在王府里,要一切小心……如果将来遇到什么困难,请你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永远有效!”重提这句誓言,他的表情十分认真。
婉媚一时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当真自以为是,他有什么立场可以提醒于她?就凭他曾经立誓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作为搅乱招亲大会的补偿?
她回复了淡淡的表情,倨傲道:“仇大人果然闲得很,我原该多谢你一番美意,但这是我的私事,实在不劳你记挂了!”说罢微一欠身,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又一阵秋风吹过,吹散了她适才的怒意。呵,仇诺说应啸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是?他曾是蒙冤的将士,又是招安的山贼,今日却又以长公主义子的身份出现,谁知道下次见面,他又会是什么?
她打点出最完美的微笑,在筵席上安然落座。
长公主向她颔首笑道:“侄媳可是好些了?”
婉媚忙道:“回姑母的话,我已大好了,谢过姑母关怀!”
长公主呵呵笑道:“瞧瞧这孩儿,生得又好,又懂礼,这肌肤就跟白雪似的,跟我们啸天真真般配!”
应啸天和婉媚同时汗颜道:“姑母过奖!”
长公主又问:“侄媳,你刚才是不是遇见阿诺了?那孩子生性粗野,说话也不讨喜,没吓着你吧?”
婉媚忙道:“回姑母的话,仇大人祝贺我和夫君新婚之喜,他执礼甚恭,并未惊扰于我。”
长公主含笑点头道:“那就好!”
婉媚怀着心事,小心地看向应啸天。应啸天却并未看她,笑笑地端起酒杯,独自饮尽。
这一场家宴又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应啸天和仇诺就像老朋友一样,放肆地比拼酒量,一直喝得酒酣耳热,相扶着出了公主府。长公主赠了婉媚无数礼物,派人护送他们回府。
才刚进府,便听说宫中传旨的公公到了。婉媚担心应啸天醉酒失态,但他虽然一身酒气,却还行动自若,接旨时也没有半分不妥。
黄门太监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婉媚受封为正四品诰命夫人,食朝廷俸禄,并赏赐若干。满屋的人都向她道贺,她自己也心中欢喜,如今有了封赏护身,她总算不是一介白衣,不会再招人轻贱。
领旨、谢恩、打赏之后,她忙将应啸天扶进卧房休息。应啸天果然一直在强撑,一沾到枕头便呼呼地睡了过去。
婉媚担心他醒来后头痛,用空间灵药制了一盏解酒茶,却不防他一个翻身,一手将茶盏打翻在地。等到她重新沏了一盏过来,他却已睡得沉了,她只得轻叹一声,出去忙别的事情。
查看田侧妃的用药,服侍端王妃用膳,两处奔忙,天很快就黑了。
回到卧房,应啸天依然睡得深沉,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按在他的眉心,希望消除他梦中的险恶……
应啸天眉头皱得更紧,却突然伸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他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拽落在自己身上。她来不及惊呼,便已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已是被他卷进床中,压在了身下。
“夫,夫君,无,无忌!”她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倏然睁眼,阴沉的眼神,如同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她心中一凛,而他已经摁紧她的双臂,攫住她的双唇,恶狠狠地吻了起来。
057 回门
应啸天终于撕下了温文尔雅的面具,隐忍了一天的怒气完全爆发。
灼热的疼痛在唇上蔓延,婉媚从这个凶蛮的强吻里尝到了惩罚的意味。
若是没有爱意,这与弓虽。暴何异?!
她的双手被他牢牢摁在头顶,身子被他的长躯紧紧压住,只能躲闪着脸,双脚乱踢!
“嗯嗯”的鼻音,是她痛苦的哀求。
“嘭嘭”的闷响,是她使出平生之力,踢中了他的小腿胫骨!
这个女人,竟敢踢他!应啸天心中怒意盛腾,唇上加大力度,重重的吮吸一变为无情的啃咬……直到口中尝到腥咸,才一把推开她,倒在床的另一边喘气。
可恶,他竟然控制不住有了反应!
更可恶的是,因为她唇上有伤,他放过了她!
婉媚缓缓地坐起,轻轻擦着唇上的血,含泪忍气道:“夫君,我可以问一下吗,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该死的,这一个下午他都不在想着吗?因为生气她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因为嫉妒对方是仇诺那小子?
他呼啦一下坐起,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半扬着眉,眼神阴鸷,“因为我品味独特,喜欢激烈的欢爱……你懂了吗?”
婉媚缓缓地摇摇头,静静地看着他,“夫君,若是我今日的举动让你不快,甚至让你误会,我愿意做出解释!”
应啸天轻笑一声,这女人竟然自以为能把握他的心思,左右他的情绪?他恢复了一贯淡然的表情,温雅可亲地笑道:“不,你做得很好。在外人面前,我们就应该相敬如宾……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今晚恐怕要歇在书房,你便自行歇息!”
婉媚呆呆地看着他,这个人的表情怎么能像翻书一样,说变就变?可是她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在生自己的气,而且气得还不轻。
不能怪他太敏感,只怪自己没有早些与仇诺划清界限。其实在大婚前的许多日子,她便已经决定,今生今世,只爱他应啸天一个人!
婉媚的唇边浮起一朵无力的笑,“那好,夫君既是要熬夜理事,还请喝我一盏解酒茶再去,也好打起精神!”
应啸天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推开他,是默认了仇诺的事,不打算为自己的失德辩解了?
婉媚静静地迎视着他:我的感情就在这里,等你气过了这阵子,自然能明白我的心……辩解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我不想越描越黑。
应啸天微微一笑,几乎没有一点感情,“好,夫人的茶,我甘之如饴。有劳夫人送到书房。”他一面说,一面起身下地,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婉媚垂下眼,“是,夫君!”长长的羽睫,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暗影。
卧房的门打开却又关上,她缩进被中,里面还留存着应啸天的气息和体温。她轻叹一声,闭上眼,手搭血玉手镯,进入随身的多宝仙山,轻车熟路找到若干新鲜的葛花,又配了山楂、菊花、藿香等物,出来后用细纱布包了,亲自去炉上煎茶。
书房外,她对着门微笑,如常道:“夫君,我来奉茶了!”
门内先是响起一阵男女的轻笑,然后才是他的回应,“进来!”
她的笑容凝住了。书房里有人,好像还是……司马繁星?
荷衣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把门拉开。满室温暖的烛光,书案上摊开了一张地图,应啸天黑巾蒙眼,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在图上轻点,“唔,幽州?幽州么,应当是在这里!”
司马繁星脸上涌起雀跃而崇敬的笑意,“哇,又对了!啸天哥哥,你好厉害!”
“呵呵,幽州是你的家乡,我当然错不了!”应啸天轻笑着拉下黑巾。
婉媚僵笑着站在门边,双脚好像无法动弹。不是说侍妾进府后从未与他相见么?可是他们分明早已相识。不是说侍妾只能称他大人么?可是她唤他“啸天哥哥”……
难道他命她过来奉茶,就是为了让她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她的心开始滴血,可是她也知道,这,也许还只是一个开始……
要怎么办?放下茶,拂袖而去?还是留下来,故作贤良?
没有迟疑,她已经极温柔地微笑着,翩然走过去,又轻又稳地放下茶托,取下掖在衣襟上的香帕,踮起脚尖,轻轻印了印应啸天的前额,娇嗔道:“夫君,瞧你,玩得兴起,额上有汗了呢!”
应啸天拉下她的手,目光中尽是狐疑,“我的额上……有汗么?”
婉媚顺势握住他的手,对着他娇羞而仰慕的一笑,并不回答,回头却对司马繁星道:“我忙着给夫君煎茶,夫君想是等不及了,这才召了妹妹陪伴,我在此谢过妹妹了!”
司马繁星呆了一呆,很快镇静下来,看了看她唇上诡异的伤口,又看了看应啸天专注的眼神,这才惨然一笑,屈身行礼道:“夫人言重了,这原是应该的……既然夫人来了,贱妾先行告退。”
“嗯,去吧。”婉媚点头一笑。
书房安静下来,烛光摇曳,他和她四目相对。
她端起茶,巧笑倩兮,“夫君,请用茶!”
他接过茶,原本不想喝,但那清幽的茶香蹿进鼻中,困惑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好吧,他承认她烹茶的手艺确是一绝……既然她费尽心机主动讨好,那就是心里还有自己?
他面上不动声色,慢吞吞地喝下一口茶,故意蹙起眉头,“唔,过甜了些。”
婉媚羞涩而明媚地一笑,“是,因为我的心是甜的,所以烹出来的茶也是甜的!”
应啸天扬起眉,似笑非笑,“你的心,是在这里么?”他的手不听使唤,直接按上了她胸口的位置,隔着衣料轻轻揉捏。
婉媚一闪身避开,留下一串娇笑,“夫君好坏!你不是有事要忙么?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失笑地放下茶盏,用上轻功,身形一晃便搭上了她的肩膀,一下便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手正好搁在她腋下,她受不了轻痒,攀住他的脖子,快乐得咯咯直笑。
于是,这一夜,新房里依然红烛高照,娇喘之声比前两夜更盛……在廊下上夜的下人们红着脸,翻来覆去,几乎一宿未眠,次日一早看到婉媚唇上的伤痕,一个个都低下头,掩去了面上的怪异。
十月初五,是婉媚三朝回门的日子。礼物、扈从都是事先安排妥当的,她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和应啸天出门。
回到苏园,天好像特别高、特别蓝。白云飘浮,征雁南翔。地上则是**、红叶、碧水、残荷,一派斑斓景象。
夫妻二人向苏老爷行过礼,应啸天见婉媚欲言又止,便起身笑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园中景致绝佳,我等不及要先看看,还请夫人留下来,陪岳父大人说说话,喝喝茶!”丢下婉媚,径自去了。
苏老爷笑叹道:“乖女儿,应大人对你还真是好啊,你这回可算是找对人家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凡事要多用些心,在端王府好好立足!”
婉媚笑一笑,世间之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她给苏老爷剥了几枚干果,凝眉郑重道:“托爹爹的福,女儿如今有了归宿,我们苏家也成了皇亲。可是爹爹比我更知道,人越往高处,就会越危险、越寒冷……不瞒爹爹说,我昨日有幸面圣,虽然不敢妄自猜测圣上的深义,但是私心以为,惟有收敛气焰、低调行事,才是长存之道!”
苏老爷无奈叹道:“乖女儿,这个我也想过。你出阁之前就已经几番叮嘱于我,一定不能接受他人请托,最好能闭门谢客……我虽然为难,但也一直照做!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已是退无可退,总不能不做这个皇商,断了尚玉斋和怀仁堂数百个伙计的生路吧!”
婉媚哑口无言。也是是自己太自私了。尚玉斋和怀仁堂是母家的祖业,也是爹爹一生的心血,自己凭什么剥夺它们的存在?
苏老爷苦着脸,继续道:“孩子,你如今嫁了人,我总算对你娘亲有所交待……但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特别是你的两个妹妹,如今都在妙音庵清修,听说都瘦得不成人样……她们做了错事,有辱门风,将来的婚事必然难上加难,我这个做爹的,总还得为她们打算打算哪!”
婉媚面色一僵,愈发无言以对。原来,爹爹还是怪责自己的……
父女二人各怀心事,渐渐言语无趣。用过回门宴,婉媚去绛云楼看望了妊娠五月的柳姨娘,去紫竹轩走了一圈,又在临仙阁陪应啸天站了一会儿,便就打道回府。是了,从前热热闹闹的苏园,如今处处人去楼空,设身处地为爹爹想想,也确实不是滋味……
断黑时分,大管家应修在王府侧门拦下了应啸天和婉媚。应啸天一见他那凝重的表情,便是背上一凛,急忙翻身下马,“大管家,到底出了何事了?”
应修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躬身道:“回大人的话,田侧妃病危。王爷有令,请大人和夫人不必回院,直接去烟霭楼说话!”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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