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的军营,在一早就热闹了起来,因为有个俘虏不见了;又因为,将军上官铎发现自己的令牌不见了。陪着他睡了一夜的上等军妓被连累,遭到上官铎一脚踹飞的待遇后,又在其他军妓幸灾乐祸的视线中被押走关进了牢车里。
这些秦筝都不知道,因为东齐的兵将开始搜索,一队一队许多人就从她藏身不远处的草地上走过,她在这里清楚的能听到动静。
此时,那已沉落茅坑里的女人也被打捞了出来,臭气熏天,很远处都能闻得到气味儿。
段冉是如何也没想到秦筝会这么狠,虽知道她机灵,但也很心狠手辣。
这几日他一直在吓唬她,也看得出她是害怕的。他想借此告诉她不要乱动,却没想到她仍然有这个勇气。
但她那个体力,没有武功,想必也跑不了多远。她临逃跑时还偷了上官铎的令牌,依据时间,她跑出去十里都是高估她了。
全营开始搜索,朝着四面八方,不落过一个方向。
而丢了令牌的上官铎则更是亲自上阵去搜捕秦筝,若是见过他的真面目,就会知道他的性格亦如他的长相,残忍,暴戾。
炊事营里,顾尚文也坐不住了。他自然是没想到秦筝会这么快的有动作,否则他肯定昨晚就配合她,然后和她一起逃走了。
现在,他可是不容易逃走了,因为整个营地都戒严开始搜捕秦筝,他这个时候跑,肯定也会被逮住。
但所幸这个营地里有内应,顾尚文对自己倒没有太多的担心。他更担心的是秦筝,她那个武功底子,想必跑不了多远。若是被逮住,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希望秦筝能很幸运的是朝着云战他们所在的方位跑的,若是遇上了云战,她也就无事了。
但目前看来,她怕是遇不到云战了,因为她根本跑不出去多远。
似乎谁也没想到好不容易逃跑的秦筝还会在这营地藏身,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营地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秦筝藏身之地的气味也越来越大。
他们将人皮剥下,是连带着皮下脂肪的。太阳炙烤,那些油脂中的味道就出来了,熏的秦筝几乎晕厥。
人的味道和动物是不一样的,但若闻过见过一次,就决不会想见识下一次。
缓慢的呼吸,秦筝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目前为止,她已经听到有九队兵将从不远处经过了。祈祷她不会被熏得晕倒掉下去,也祈祷那些人不会发现她。
饥饿与紧张疲累所带来的压力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疼痛什么的她可以忍耐,但饥饿无力,是需要激发人体极限的。
昨晚她拉肚,就已经拉掉了她半条命。如今能在这儿藏身,凭借的全是自己的毅力,以及和云战相聚的动力。
蓦地,秦筝听见了鸟在树林里扑棱棱飞的动静。她立即紧张起来,担心那是段冉。
然而,似乎是她藏身的地方太过隐秘,包围住她的人皮味道太大,并没有鸟接近这里,她暂时,是安全的。
日上中空,最炎热的时候开始。
搜捕秦筝的兵将没有带回好消息,整个营地愈发紧张。
顾尚文也焦急的等待着,生怕听到秦筝被抓回来的消息。
然而,他们都不知,远在十几里之外的丛林中,有小型的战争在发生。
下午,秦筝已几近半昏迷,用上官铎那条质感不一般的腰带将自己和树叉捆在一起,以免自己会晕倒一头栽下去。
搜捕仍在继续,营地里的兵士大部分都已加入了搜捕的行列。但已有好几队都没再回来禀报过进度,但似乎分成的小队太多,营地里竟然暂时没能发现。
傍晚来临,炊事营里的顾尚文终于稍稍放心。这个时候都没能抓住秦筝,看来今天是抓不到了。
他也该想办法脱身了,离开这里,任务成功。
树上,秦筝有些意识不清,耳朵里嗡嗡嗡的响,好像有轰炸机在天上叫似的。
眼睛睁开,又无力的闭上,她抓着树枝的手也渐渐无力松开,身子一歪,她从树杈上滑下来。
腰间有那条腰带绑着,她没有掉下去,却是吊在了那里。挣扎着想起来,却没了那份力气。
“死云战、、、还不来。”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咒骂云战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肯定能知道,知道是她逃了出来,就肯定也会找她。希望云战能猜到她的想法,知道她一直藏在营地附近。
天色渐渐暗下来,树林里也黑暗下来,绑着自己的那根腰带好像要开了,她当时迷迷糊糊,并没有系的太紧。
秦筝没办法救自己,只能等着自己掉下去了。希望别摔的太惨,她已经很惨了。
蓦地,嗡嗡响的耳朵里听到了些别的声音,虽然有一下没一下的,可她还是听到了,是什么东西踏着蒿草发出的沙沙声。
前一刻觉得可能是幻觉,但仔细听听,觉得可能不是幻觉。
紧张起来,秦筝担心自己在这时候掉下去,要是东齐的士兵,那她可完了。
但又觉得或许是铁甲军寻找她的人来了,她若是不发声,他们会不会和自己擦肩而过?
如此矛盾的想着,但挡不住那根腰带要崩开了,她的身体下坠了一下,撞的树枝发出声响。
暗叹一声完了,下一刻腰间一松,她整个人朝着树下垂直降落。
闭着眼睛等待疼痛,腰间却忽然的多出一双手,之后就是身下发出的一声闷哼,她被人接住了。
“秦筝。”身下的人身体一翻坐起来,秦筝躺在他怀里。
“云战、、、你这个扫把星终于来了。”睁不开眼,可他硬的和墙壁一样的身体她感觉的到,还有他的气味儿,他的声音。
“没事了,我们走。”云战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能够听得到他声音里的高兴。
“顾尚文还在这里呢。”自己得救,她还担心顾尚文。
“有人会接应他的。”站起身,云战搂着她。她整个人无力的倚在他怀里,可怜的很。
“好。”答应,秦筝反手抱着他的腰。
抽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云战忽的低头在她的额头上用力的吻了下,“没事就好。”
感觉的到,秦筝不由得笑,“谁说我没事,我要死了。”
“有我在,你不会死。”搂紧她,云战看向旁边,“去通知其他人,接应顾尚文,按照原计划撤离。”
“是。”黑暗中有人应声,之后就是踩着蒿草的离开声。
“再忍耐一会儿,咱们马上离开。”将秦筝单手挟起,这是云战最常用的方法。
秦筝也配合的抱住他的腰身,和挂在树上相比,在云战臂弯里简直太舒服了。
离开,云战简直如飞一般。秦筝闭着眼睛用尽全力的抱住他,晃荡间,她几近晕厥。
最后,还是不断抽打在她身上的树枝唤醒了她,太疼了!
将脸埋在云战的腹部,他身上的味道灌满胸肺,真好闻。
他身体坚硬的很,就是腹部也没见有多柔软,这人,真是石头一样。
这种狂奔持续了很久,秦筝断断续续的迷迷糊糊,她猜想差不多两个时辰有了。惊叹于云战的体力,这厮是坚不可摧的。
终于脱离丛林,云战手臂一甩,将秦筝扔到了马背上。他随即跃上,将秦筝置于身前,一抖缰绳,快速离开。
反手抓着云战的衣服,秦筝靠在他身上,马儿颠簸,她全身都在疼。
“你藏在这里的马?”问,她没什么力气,声音也很小,几乎被马蹄飞奔的声音盖过。
“嗯。”身后的人简单的给了一个音回答,但是那声音极具安抚力。
秦筝心神放松,倚靠着他慢慢昏睡过去。
这个黑夜注定了不会平静,东齐的军队开始疯狂搜捕,并且他们发现了被杀的几个小队,知道必定是铁甲军潜了进来。
封锁住了一切道路,在黑夜中还在赶路的人一并被抓了起来,不管是敌是友。
山中搜捕也很严密,但好在,铁甲军是有计划的,并且暂时来看,他们的计划很完美。
顺着潜入东齐的原路返回,那么必定得穿过连绵的群山,之后越过雪山,才能回到大燕。
所有人都是分开的,并没有聚集,但是在路上,他们是碰见过的。
秦筝迷迷糊糊的听到云战在与别人说话,之后马再次被弃了,她被挟着,进入了丛林。
这次云战不再疯狂行进,她也躲过了被树枝抽打的对待。抱着云战的腰,秦筝双脚离地。
“我又饿又渴、、、给我来点儿吃的怎么样?”像小猫似的,秦筝的声音很小。
云战停了下来,摸摸她的头,宽大的手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再坚持一会儿,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下。”丛林里有鸟虫子在叫,很好听。但云战的声音更好听。
“好。”汲取他身上的味道,秦筝无力的点头。
云战继续前行,秦筝则又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时,她感受到的是从嗓子里划过的清凉的水,条件反射的吞咽,她真的太缺水了。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云战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还带着点揶揄。
“吃的呢?”喝完水,秦筝就要吃的,她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给你。”一块被烤熟的不知名的肉被送到嘴边,秦筝夺过来就吃。
“一会儿在路上有河水,你去洗洗,你身上的味道能熏死苍蝇。”云战将木柴扔进火堆,这是个山洞。能避风,又能躲过在天上飞翔的鸟儿的探寻。
“我在茅房里杀了一个人,又在挂满人皮的树上挂了一天,你觉得我身上还能有香味儿?”秦筝不满,嘴里是肉,一边瞪眼盯着云战抱怨。
转头看着她,云战棱角分明的脸在幽幽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刚硬。深邃的眼眸带着几不可微的笑意,“很勇敢。”夸赞。
“哼,不勇敢怎么能逃出来?要不是因为你这扫把星,我能遭这份儿罪?也不早点来救我。”说着说着,秦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出来。
坐到她身边,云战抬起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哭吧。”
瞪眼,秦筝死死盯着他,用力过猛,眼珠子都红了,“哭个屁,我受了那么罪也没哭过。我还偷了上官铎的令牌呢!”一手在怀里翻找,然后果真拿着一令牌出来。
云战眉尾微扬,明显是很诧异的,这女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拿过来看了看,云战微微摇头,“这都让你偷来了,上官铎的警惕能力比我想象的差。”
“他才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人物呢,他听段冉的。你之所以觉得他很有能力,估摸着都是段冉在幕后给他出的主意。”段冉还能一直藏在暗处连云战都没发现这等人物,可见有多厉害。
“段冉,东齐皇室子弟。从小多病,一直在深宫中养病,直至成年也没搬出皇宫。看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掩人耳目。”若说东齐皇室成员,云战是知道的。但属实是不知道,原来段冉是这种人物。
在东齐军营里的探子也从没禀报过关于段冉这个名字,他还真是有能力。
“你说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段冉确实有病,一天得喝三次汤药。不过,他便是有病也很吓人,他会进入鸟类的大脑中支配他们供自己驱使。鸟在天上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观察敌情最厉害,比我要厉害的多。”吃光肉,秦筝伸手还要。
从火堆上给她取下来,秦筝这时才看清,她吃的是蛇肉。
一根木棍架在火堆上,蛇肉被笔直的固定在那上面,云战还真是好手艺。
“没吃过蛇肉,还挺好吃。”接过来,秦筝接着吃。蛇肉很细腻,味道鉴于鱼肉和鸡肉之间,很不错。
“他再厉害,也没看住你。比较起来,你厉害。”似乎是在安慰,云战低沉又稳定的声线给人以很真诚的感觉。
“谢你夸我,我可没那里厉害。要是有下回,你还得救我,还得尽快来救我。”瞪着眼睛宣告,秦筝却在心里骂自己瞎说什么,一语成谶她可是知道的。
“不会有下回了。”面无表情,对于此次意外,他也是很恼怒的。
“但愿如此。”嘟了嘟嘴,秦筝一口将所有的肉都塞进嘴里,用力的嚼,将所有的不满都咽进肚子里。
火堆噼里啪啦,秦筝坐在那儿也觉得不舒服,后背被树枝抽打的疼,四肢更酸疼。
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将被绳索捆绑的到现在还青青紫紫的手腕展示给云战看,“很惨吧?我被捆了好几天。要不是装抽搐咬舌头,我的手脚就断了。”
握住她的手,云战垂眸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痕,“还好也只是捆绑着你。”其实还是要庆幸,若是不止捆绑着她,那么她可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了。
秦筝没法儿反驳,也确实是这样。若是如同其他俘虏似的被剥了皮,云战现在只能观赏挂在树上的她了。
“还有我的脚,更惨。不过我给缠上了,先不给你看了。”皮肉还是有些疼的,不过应该好了很多。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云战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又没法说出来。
盯着云战,秦筝的眉毛扬的高高的,“大元帅,你在期盼什么?还希望我受更严重的折磨?噢,你想知道我有没有被那个?”整张脸纠结起来,秦筝无语,他还真是会想。
云战只是看着她不语,想来他确实是想问这个。
“当然没有了,负责看守我的是两个女人,我还把其中一个女人给推到了茅坑里杀了。不过我倒是听到了别人在那个。”说起这个,她不禁的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