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得不敢出门,再来一个……
“怎么还没睡?”
王勤值后陪上官到外头吃酒,回来都近未时了,左筝还在地上走来走去的,一脑袋官司。见王勤回来,赶紧打发人下去。想说什么,可却说不出来?只是一直抓着王勤的胳膊,急得直发抖。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担心外头的流言。怕世雅和世静一样,是不是?”
不说还好,一说左筝就忍不住了。世静怎么就那么命苦,先是让李氏订婚,差点就当了填房。好不易李氏倒了,打了耳洞的姑娘凭白比别人矮了半截。这次更好,明明就没有吗,为什么外头那些人嘴贱成那样?一路耽搁到现在……如今连世雅也……
“怎么办?怎么办?”
左筝是一点儿招也没有了,拉着王勤的胳膊哭得天昏地暗。有时候,左筝没这样依赖自己了。王勤心里蜜甜,揽着左筝坐到一边,把刚才和上官亨商量的事讲给她听:“刚才我和上官已经商量过了。要解决这件事,首先就要把世静的婚事先订下来。木茵在江北的时候受了惊吓,一直病着,前阵子听说上官氏让灭族,更病得重,怕是不行了。”
“你的意思是让上官娶世静?”那可是填房?况且上官前头有儿子不说,又才大孝,也来不及啊!
左筝很不情愿,继母不好当,再说嫁人当填房,那可从来是庶女的差事。世静……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王勤好久没和左筝这么平心静气的对话了,她说什么脸上都是笑嘻嘻的。左筝看得生气了,这才往下说:“我又不是真要这么做!我的意思是让你明天把这话说给世雅听。”
说给世雅听?
左筝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法子好!与其让外头人乱猜,不如弄成世雅和太子为了解决世静和流言,一起做下的套!如果能让两个人借此说上话,就更好了。只是:“那以后嗯?”
一想起那个穆侧妃,左筝的火就一拱一拱的。
“夫人,先管管为夫好不好?”进门大半天了,连衣服还没换嗯。左筝涩然,赶紧陪王勤进了净室,洗漱更衣出来后,王嬷嬷早把汤盏送上来了。
一盏鲜果银耳羹,汤汁清亮粘稠,银耳入口即化。熬炖了没有三个三个时辰也有两个……王勤看看左筝那边铺床叠被的模样,觉得嘴里这盏汤羹既甜得厉害,又似乎马上要苦得入肺。
净口后,坐到床边,左筝低身给他脱鞋褪袜。低眉顺眼的解了自己衣裳,慢慢爬进里床。王勤吹灭了灯,放下幔帐后躺下。左手边就是左筝,动动手脚就能碰到,可王勤今天却不敢乱动一下。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直到左边渐渐有了动静,软软的身躯贴了过来……
“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也许咱根本办不到嗯?王勤此时很想嘻皮一下,可是嗓子偏偏哑了,说三个字都涩巴巴的。身上僵得象块铁!
“……以后,不要再让我难过,好不好?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再也不理你。恨你一辈子,永远恨你,讨厌你!”说得深苦,滚烫的眼泪流进王勤的衣襟里,灼得泪落处象火一样在烧,刺得骨痛入髓。反手紧紧的把她抱进怀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为什么要让鸢儿给我脸色看?你从来没有送过我东西,为什么给她?她要害我,你为什么连问也不问?还瞒着娘给她送伤药?我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我是给你王家生孩子啊!为什么差点死了都不见你来看我,反而天天陪着她?我就那么不如她吗?既然我不如她,你回头来找我干什么?你干脆把我休了,扶正她,岂不更好?”
“王勤,我恨你!我恨你!”恨得想咬死他,一口咬死他!
肩胛上左筝咬得深极,可王勤却半点不觉得疼,只是心里痛得厉害,为自己曾经的无知刚愎。不敢回忆曾经的种种,若是左筝当时真的死了,自己才知道鸳儿那个贱婢到底是何等恶毒该怎么办?那么全心全意想着王家念着自己的妻子,死于自己一时贪花好色的无知偏宠,自己该怎么办?杀了鸳儿,还是杀了自己?可杀了又管什么用?她屈死了!
按着世雅说得那样,再娶一个,打着左筝用血肉炼就的清明,对别人好?左筝就真的白死了!
“表姐说我不知足,可我宁愿象她那样,从开始就知道郡王不是她一个人的,只要郡王给她正室的体面,让她能保护姨母和世静,她就满足了。哪怕心里酸得厉害,可只要想到母亲妹妹终于在贺家安稳了,心里总是甜的。况且郡王待她很好,她身上利便的时候,从来不再姬妾房里安置。郡王那是在告诉表姐,她们不过是侍寝的奴婢而已,没有资格诞嗣,更与青楼粉头无异。只是玩具罢了。所以我当初给你鸳儿时,并不是不酸,只是相信你。却不想……”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让你伤心了。筝儿,相信我最后一次,我以后绝对不糊涂了。”
“别说那么肯定!这是咱们家有了这种家规,没办法而已。若不是……天底下毕竟不只我一个好,比我好的有太多。我总会老,总会越来越不漂亮。等待那时……勤郎!我不会要求你对我象我对你那样,我只想求你,可不可以象郡王那样?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是你最重视的妻子,你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如果这样,我愿意在我老得不能看的时候出家做居士去,或者死了也可以。我给你挪地方,让你娶更年轻漂亮的,享春花秋月之乐!”
“勤郎,以后不要再弄那些有的没的了。太假!我没有那样好,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你只是在愧疚,在羡慕……答应我,只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我难过,我就永永远远对你好。孝顺公婆,爱护弟妹,操持家务,养育子女,待客接朋。再累再不喜欢,为你我也会做好的,做到最好,不让你丢一点点面子……”
“勤郎,答应我,好不好?”
75、额
好久没有睡这么舒服的床了,果真是由奢入俭难!想当初睡惯了呈仪殿的凤床,哪张床也觉得不舒坦,可如今……一觉睡到大天亮。仔细看看沙漏都巳二了。
洗漱更衣后,略用了些早饭粥点,就到正屋给舅母请安。韩夫人左筝恒浣都在,当然还有域哥和……“涵姐儿,叫姑姑。”女孩子嘴巧,涵姐儿虽然上个月才过的一岁生日,可是能唤的基本上都能唤了。嫩悠悠的童声唤姑姑,感觉真是甜嗯!只可惜:“姑姑穷,没给你准备礼物,亲一下可不可以啊?”说完不待小家伙同意与否,事实上这家伙肯定也听不懂,就在嫩嫩的小脸蛋上左面右面各亲了一个。
恒浣原本担心沈世雅不会抱孩子,可看样子竟十分熟稔,挠挠逗逗把涵姐儿高兴得咯咯直笑。“娘,这下浣儿的簪子可算是保住了。和小姑打平了!”韩夫人笑着直摇头,左筝却不大笑得出来,离了太子,沈世雅便什么也不是了。低头看儿子,温言笑说:“这就是娘常和你说过的世雅姑姑,去,给姑姑磕个头。”
岑染一脑门子冷汗,把涵姐儿给了恒浣后,赶紧扶王世域起来,皱眉看左筝:“嫂子,太过了吧?又不过年过节的。”磕哪门子头?拿手给揉揉额头,这小家伙害羞得脸居然红了?岑染苦笑,左筝不会真把儿子教成个‘真君子’吧?
左筝微笑,摸摸躲回身边儿子的脑袋,淡笑:“应该的!”
“娘,姑姑的手好粗!”域哥儿话刚出口,左筝的脸色就变了。岑染叹了一口气,看看厅上这三个脸色都有些古怪的大人,好笑:“我都没哭好不好?你们……唉。域哥,过来。”
王世域十分听话,乖乖的走了过来。岑染把自己这双实在不怎么漂亮的手摊开给他看:“姑姑的手很不漂亮,对不对?”王世域点头,确实很不漂亮,连家里丫环的手都比不上。“可姑姑是真心喜欢域哥的,对不对?”这点域哥儿已经听娘说过很多回了,小时候姑姑待自己很好,才生下来姑姑就把三年的衣服都备好了,还有好多好玩具,只是都留在盛京了。当下重重的点点头。岑染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又问:“那域哥儿觉得是姑姑的手漂亮重要,还是姑姑是不是真心喜欢域哥儿重要?”
“自然是姑姑喜欢域哥儿重要!”小家伙很理直气壮的说完后,突然笑了,爬到了姑姑身上抱住脖子亲了大大的一口。
恒浣见之,心中很是叹服。以前对于这位小姑的事,传言者居多,虽说聪慧,可到底‘怕有些以讹传讹了’!祖父是这般说的,毕竟沈世雅在南江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无法敬重起来。虽有‘巨变’为由,但到底气度是骗不得人的。可现在看来,这位小姑的襟怀确实非一般人可及。
和孩子们玩了一阵子后,乳母们把小家伙们带下去了。
韩夫人遣走屋中服侍之人,开始步入正题。岑染料到会有这种场面,却不想开话题的居然会是左筝?而话题居然是:“世静这两年的日子很不好过。虽说让救回来,只是皮肉受了些苦。可外头很多人把话说得很难听,都说她……”想贺世静病好头一次出门,被个不长眼的世系小姐说清白二字,气得哭着离席的往事,左筝就气得浑身发抖。
岑染身上一凉,盛华某些地方再‘先进’,对于女子的贞洁之事也是极重的。想当初贺世静不过是因为订婚打了耳洞,就平白低了人三分。现在……
“世雅,我不管你其它事,可世静的事,你一定要帮忙想个办法。她今年都十九了,却一直没有人家敢要她。两年了一直窝在家中,再下去……我都怕她哪天想不开,出家去。”死,贺世静是不会干的。可若真的二十出头还没有人家要她,怕是真的只有出家一条路走了。
这话题背后的想法,韩夫人是知道的,当下亦是一叹:“可怜那么好个孩子,要是我还有一个儿子,一定明媒正娶,十八抬花轿的请进来。贡得高高的,让那些嘴贱的再胡说。”女孩是否无恙,其实关键要看夫家的态度,若夫家疼宠她,便是有什么也没什么,更何况贺世静本就没什么事,只是命太苦了。
在这个问题上,恒浣也很同情大嫂的这位表妹,听说和小姑很好,本身也是个极好的。只是:“我族中兄长都已成家,有个弟弟还小世静两岁。”不然以恒家的名望,倒也是个极好的归宿。
“你大哥真让人受不了,他居然鼓动上官娶世静当填房。我不是说上官不好,可世静……”哪有世系小姐给人当填房的?要真那样,世静的名声越挽不回来了。上官对她再好,这口气出不来,迟早憋出毛病来。
……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吗?
谣言杀人?
岑染眼睛开始微眯,十指转捻,唇畔溢出一抹冷笑。玩传媒居然玩到我头上来了?
“大嫂,我要京城所有官家小姐的资料,世系的晓系的都要。特别是那些说过世静坏话的,你可要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我收罗清楚。敢打我的人的主意?我看她们是皮痒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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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阳建都虽然只有两年多,可是因为江南朝政渐稳,这次又没有参加江北四国乱战,所以安逸之气渐在庆阳流行。
最近南阳路上开了一间成衣店,专卖女子成衣,用料考究做工精致就不说了,最要紧的就是款式新颖特别。紧身的袍服立领高高,袖边也只有五分,甚至有三分或者□的,下裙分前后两片,空当处加以轻纱里衬,上身之外套以披纱环肩。夏风吹过,宛若凌仙,立时纤浓、行时妩媚,若回得家中褪去外纱,则媚惑诱人。一经上市,就受到许多贵夫人小姐的抢购。盛华服风袭自盛唐,颇是大胆艳丽,即使是未婚小姐,也多愿意将自己打扮得妩艳动人。此风一出,庆阳城内外不出一月,服风骤变。处处可见夫人小姐们着装‘霓裳’出席各种场面,端是成了庆阳一景。
可是不知何时,许多位貌美位高的小姐额上多出了‘额花’。朱红娇艳的各色花朵,画在额头上,精巧可爱者有、婉转妩媚者有,惊鸿一瞥者有。总之各色花卉尽相在额际绽放,形态各色不一,却将整个妆容显得华丽妩媚,更添三分姿色。却奇特的是,这样的额花水洗不掉……
“听说是霓裳阁秘制的颜料,以朱砂为主,用同守宫。”
“原来如此!怪不得只见小姐们额上有。这样一来,那些没有额花的就……”
如此香艳诡秘传闻最是招人喜欢,尤其在夏过秋启,天气凉爽,郊宴纷纷时更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原本不在意、无所谓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