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勋让表妹的理论蒙得发晕,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尤其是在那天听母亲说出她的怨恨,锦昭坦白他家的往事后……坐回椅中,呆呆不语。
岑染不想当知心姐姐,这种事王世勋这个年纪若还在天真,害的只怕会是他!
只是没想到,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叶锦昭面如雪冷的站在外面,一双凤眼清冷寒霜。王世勋办砸事情,搓搓手左看右看最后决定出门放哨。
“你不信我!”叶锦昭长这么大,自认为大事小情言出比诺,她既是世勋妹妹,为什么如此推辞?用这种最差劲的方式来羞辱自己?
岑染让这位的怒火烧得又想哭又想笑,如此飞来艳福?真是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好整以暇的坐正,邀请这位坐下:“小王爷。”称呼一起,迎面就又是一记狠瞪。得!青春期少年心里脆弱,咱好歹也是三十的女人了,让让小朋友。
“叶锦昭。”
又瞪眼?
这次咱可不能再让了。岑染开门见山:“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了您的眼缘,让您如此青睐。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沈世雅不是当人家好妻子的材料。这话……如果你不是二表哥看重的人,我完全没有必要和你说的。不过既然要说,咱们就一次说清楚。”
要正经演讲,自然要补充水分,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关于您刚才听到的内容,世雅向小王爷赔罪,我不该议论人家父母让人家儿子听到。不过那样说,世雅确实没有恶意!你家、确实不怎么样!”说最后一句时,岑染小有委屈。又不用怕他,如此认错所谓何来?
叶锦昭手劲捏紧,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大概是从牙缝里使劲吧?终于憋出一句:“你不信我会护你周全?”叶锦昭自然知道沈世雅说的那些家长里短,郁王府后院确实乱了些。比不及定南侯府清静。
这娃怎么认真天真成这样?
岑染苦笑,决定快刀斩乱麻,祭出杀手裥:“叶锦昭,实话告诉你,我要嫁的男人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姬妾通房侧室通通不能有。这点你行吗?”
叶锦昭听到这里突然笑了,原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竟然是为了这个!不过沈世雅居然这么直白的说这种事……
“可以!”
既然她担心重复沈夫人的旧事,那么再加上一条好了。语气放柔,眼中尽是忍俊不禁的笑意:“不只这样,我还可以答应你,以后父王母亲那边都不用担心。他们送人来,你当丫头用便是了。若然问起,我去解释!”
一派认真,语气虽淡确言之凿凿。见沈世雅眨巴眼睛,一副呆住的样子,更加想笑。“我说话作不作数,你可以去问世勋。”说到这儿,叶锦昭自觉也有些尴尬涩然。可……伸手过去握住沈世雅冷玉一样的纤纤玉手,语气诚恳:“我知你心里还有不好说的。长辈们斗气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局纷乱大多因为如此。可我不想那样下去,你与太子亲厚,又是个见解难得明白的。为什么我们不加把劲把局面扭过来?世雅,我们一起努力,总好过这样防来杀去,没个尽头又损国伤民的。如何?我会待你好的,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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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最难分辨的不是白雪公主后妈的毒苹果,因为大家都知道后妈不是好人。
这世上最难解释的也不是董卓为什么抢了吕布的女人,因为大家都知道吕布不过是董卓的干儿子。
这世上最难分辨的其实是:你的父母到底是真心疼爱你?还是为了别的?
这世上最难解释的其实是:一个人明知道父母在搞什么把戏,却还不得不从,不得不演出一场他并不情愿演的大戏!
叶锦昭言辞恳切,表情自如,一派情深。可是握住岭染的双手却汗渍涟涟,隐在沈世雅手掌下的手指,轻轻的移动,写着一个‘不’!
那是去年中秋盛宴上,沈世雅与叶锦天暗中玩的把戏。只是那一次写的是兄妹情深的玩笑!而这一次写的却是一个儿子无奈悲愤的抗拒!
岑染低头了,想了许多后,慢慢的抽出了双手。再抬头时,眼神冷冷:“小王爷,沈世雅不是三岁蒙童,男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哪怕是尊贵如小王爷者也一样。有件事您大概不清楚,沈庭娶我母亲时说的情话可比您今天说的漂亮多了,但他照样没有做到。我母亲还是下嫁,而沈世雅如果与您则是高攀。”
她明白了!
叶锦昭心中欢喜,脸上却气急,但涉及人家父母,这种事实在是不好说。俊美豪贵的脸上阴一阵晴一阵的颇是精彩,二人对立无言,最后叶锦昭只能说一句:“一路时长,希望世雅你好好想想,这件事对于你我以及许多人,乃至天下苍生都是幸事。”
扭头欲走,身后却传来沈世雅的冷笑:“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与哥哥娘亲本来一家人过得很好,并不是情愿扯进来的。如今种种、胜也好败也好,事关生死,各凭本事罢了。若为了什么大义?全局?舍弃自己,简直便是杞人忧天。人皆有命,命是老天爷给的,别人死活与我何干?沈世雅没那么伟大,太子哥也绝不会因为这个强迫我。就算你家去皇上面前求情,我也不怕,因为哥哥说了,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护及周全,要天子位作何?不过是骗尽天下人,骗尽自己罢了。”
沈世雅说得很急,语气又自激昂,话未毕脸上已染上一片霞色。
叶锦昭扭身过来看她,凤眼中晶莹玉灿、径自朦朦。沈世雅,她果真是不一样的!
便如那日在郁王府偏花角处,母亲花诞却没有留下儿子,叶锦昭觉得奇怪,偷溜回府。然后在偏花厅角落处看到了两个藏头缩脑的家仆正往花墙那边侧耳。家中情形如何,叶锦昭自然清楚,另寻了一处偷看。从砖花砌成的镂空中,看到了拉扯着从二堂那边走来的沈世雅与贺世静。
经别才自一年,两个原来那般好的朋友却变成了现在这般。叶锦昭心头晦黯,自己与世勋将来会如何?难道亦如她们这般?
静静伏在树枝繁叉中看听:贺世静的脾气很不稳定,一会子气一会子恼,可沈世雅神态却非常镇定。贺世静说一句,她驳一句,甚至逮到机会挑明关系,直接反问:‘你喜欢我哥我是知道的,但是你能喜欢到什么地步嗯?你能为了我哥计划你身边的势力吗?你能为了保护我哥取舍你家人的利益吗?说得再直白些,你能控制得了你的家人吗?坐到那个位子上,不是你控制他人,就是为人所控。我不想对你的能力置评,只想给你讲清楚,那个位子不好坐。有胆子有能力的人坐上去也只能靠运气。而你……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次要的,你敢做什么能做什么,才是关键。’
叶锦昭听后身上一颤,险些弄出声响来。事隔九年头一次咬住唇瓣!
沈世雅、她很通透。
本来便是,世人都眼红富贵,却不晓得富贵尊荣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小时候自己暗中怨恨过母亲手段狠辣,可是渐渐长大后,却逐渐明白许多往事许多原由。母亲本是英国公嫡女,随父母家人长驻北蒙边境,侧马奔骑自在骄傲。可是……父王要娶她,外公同意舅舅同意,母亲再不同意也只能披起红裳嫁进了郁王府。然后……皇伯父依然登基了,父王依然只是父王。一场联姻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惹来新君的猜忌。英国公府只能背水一战!与父王暗中做了多少手脚?有些事叶锦昭知道,有些事却还不清楚。
岁月时长,母亲她终是从一个英洒爽朗的英国公嫡女,变成了威风八面却暗自饮恨的宗室王妃!
有一段时间,叶锦昭很同情母亲,父王薄幸待她并无真情。
可是这一切又能怨谁?怨外公舅舅的功利?还是怪父王的慧眼情钟?迷惘许多年心结在那一刻,沈世雅给了他答案。
母亲可以怪许多人,但她最应该怪的其实是她自己!
也许抗争不过,也许终归如此,但起码自己不屈不后悔,不必用杖杀他人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友情?’
‘傻丫头,你当福成公主之所以可以被封为公主,是因为她是养姐,长怀帝许多吗?不是,是因为她在怀帝登基后,嫁给了锦绣侯。那只是一场交易,明面上的筹码,如此而已。’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做不了公主,也不会做公主。如果情势实在由不得我和哥哥,可能会从某人的心意成亲,做明面夫妻。但如果情势允许,哥哥又顺利上位,那么广灵散人才是我的归宿。’
说这话时,叶锦昭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世雅。下晌时分阳景悠丽,穿越重重枝叶的光线照在沈世雅凝白的脸上竟然让人平白觉得光华四射起来。她笑得那样淡,那样从容,仿佛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一条寂冷孤独的绝路,而是世上‘最干净的地方’!
便一如今日所言:‘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护及周全,要天子位作何?不过是骗尽天下人,骗尽自己罢了。’
一语刺心,再舍不开!
天书
庆阳是盛华朝的龙兴之地。
名号很高,但在四百多年前,其实就是一处很不起眼的边境小镇。圣祖威皇帝当时不过是镇上一名偏将,那位威武无比的圣诚仁武威皇后当时不过只是一名穷秀才的孤女。天下大乱、民不潦生。一切其实开始的时候只不过出于自保尔!谁都没有想到后来居然会变成那样!更谁也没有想到,一对患难夫妻最终中间竟然掺杂了那样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
威皇帝作为盛华朝开国之君,君史本来应写得最全最满,可是翻遍内廷书馆,岑染都没有找到一本全册。所有留传于世的史册上写的内部全部都是歌功颂德。不只对威帝,也只对威皇后!从登基到终了,圣诚仁武威皇后仅仅活了十三年!威帝在十年后驾崩,传位嫡独子。盛华朝至今传位十五帝,十四位都葬在东京往西八百里的栖凤山。只有威帝威后的祖灵葬回了庆阳!
盛华帝灵中从来不葬妃嫔,只有帝后,向来同葬。可眼前这座灵寝却修得极其古怪。威后的灵寝上殿成正圆形,威帝的灵寝上殿却修得恰如一弦弯月,紧紧的将威后的灵寝抱在怀中。是情深吗?亦或者是其它?
岑染脑海中回想着威帝后宫生生死死的前后十七位宫妃,回想着盛华朝只许嫡子留京,嫡女称公主却不出塞的古怪规矩,回想着每年一次祭拜祖宗的庞大宗庙,还有专门派人回庆阳单祭圣诚仁武威皇后的特例。所有宗室女眷若犯错,头一项要背的便是《圣诚仁武皇后实录》,四百多年雷打不动。盛华朝十五位君帝有良有莠,史册改动无数,却无人敢在威帝威后的史册上动一丝半点的手脚。是因为祖宗崇圣吗?亦或者为了这整个皇朝,整个盛华,背负了许许多多不能为外人所道的辛酸?
一个女人做到何种地步才算不枉此生?
千人千样!
可在岑染心里却只有一条:死道友不死贫道,天下人快活不如我自己快活。想让我为天下苍生计?老天爷,您先把我送回二十一世纪,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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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员队伍是在二月底到的。庆阳有建制齐全的离宫,升朝殿武英殿,后宫朝凤宫,东宫旭阳宫尽皆齐全,不过规模比东京皇宫小了许多,但却五脏俱全。离宫,这些人是没有资格进驻的。庆阳当地县令是一个叫公孙宇的五旬花头,和和气气的象个弥勒佛,哪怕是面对黄老头这般迂腐的上封也是喜气滋滋,妙人妙语,实在是大大的妙人一个!
威皇帝后葬在庆阳城外往南三十里的凤凰山上,听清楚,是真的山上!岑染又好奇又苦笑,这位穿越前辈真是个伟 人,哪有在山上建灵寝的?可真正身临其境后,才发现,真的很美!满山苍绿,风儿吹过,挂满灵寝檐下的铜铃纷纷作响。不知是地理位置还是建筑格局的原因,铜铃响起前后竟然似乎井然有序,颇有章法。
“这是凤求凰!”
申世媛冷硬如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岑染没有回头。祭拜礼刚才行大过,十八名少男少女在圣诚仁武威皇后陵前摇姻缘签。一阴一阳皆有编号,旁人如何岑染不知道,可是她和叶世沉的阴阳签是一个号。申世媛跪在二人中间,自然看得清楚,当时的那个脸色啊!
“你真的要……”申世媛想问清楚,彻底问个清楚。可是,沈世雅没有给她答案,只是回头颇有趣味的上下瞧了自己一眼后,便笑着走开了。不远处是立身站在宫阶下等着她的沉香公子。
“你何苦捉弄她!”
“那你又何苦装作不知道?”
岑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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