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晃?!
南灵雨听出了是谁的声音,她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地牢里昏黄的烛火,她看清了来人。
一袭惯常穿的紫衣,黑发披肩,微微勾起的唇角,狭长的美目,里面透着的却是让人觉得寒冷无比的目光。
南灵雨在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一直以来,这个男人给她感觉,就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毕竟,他是天生的皇子,又是敢要做出篡权之事的人!他身上那种隐隐的帝王之气,在有些人面前会毫不掩饰的尽显。
这样的他,她是绝对不敢小觑的!
他为何要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她明明,遵守了约定!
看到周围的环境,南灵雨就立马知道,事情真的有些不妙!
她快速的坐直了身子,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开了口:“南宫晃!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连奉保持着嘴角的弧度,微微眯起了眼睛:“南灵雨,你不是一向很聪明么?大可以猜猜。”
他在给她点穴的时候不知道用了几成的力道,后颈处火辣辣的疼着。南灵雨忍着痛,咬着唇再次开了口:“我猜不到……我做了你们说的所有的事情,而且,一直以来我都很安静的待在将军府,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你……”
连奉收敛了嘴角的那抹冷冷的微笑,突然撩起衣衫下摆,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南灵雨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到了,她微微向后靠了一下。
“躲什么?你不是一向胆大的很么,何时怕过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声音很冷,似乎要冷到她的骨头里一般。
何时怕过他?……其实,一直都怕的。只是,她为了掩饰心虚,装作不怕罢了。
南灵雨稳了稳心神:“我……你到底为何把我待到这里?我说过不会坏你大事,就一定不会。”
“哦?是么?”连奉挑眉。
“我发过毒誓的,难道你忘记了么?!”南灵雨急切的说道。
“毒誓?发了毒誓又怎样?!一个嫁了人心里还念着别的男人的女子,让我如何去相信呢?……我只记得,你让我家的晨曦……伤了心。”
“我家”两字,连奉咬字很清晰!
南灵雨突然又打了个寒战。
她突然间有了一种感觉,今天她的事情,定然不会善终。
即使她的前任夫君南宫晨曦原谅了她,南宫晃,却从来就没有原谅过她!
可是,她还是想要挣扎一下:“我,我知道我对不起晨曦,可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我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满足了,现在我已经如愿以偿的待在他身边了,就绝对不会蠢到坏你的大事的!……而且,你明明答应过晨曦,不会杀我的!”
连奉嘴角的微笑,越发变得阴冷了。
“的确,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我倒是替晨曦庆幸,留个心里没他的女人在身边有什么幸福可言……”
话说的很好,可是连奉明显忘记了,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人。
“南灵雨,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些……你一个被人休掉的女人,凭什么认为对女人那样冷淡的大将军会独独对你另眼相看,独独留你在将军府里呢?!”
南灵雨闻言,心头一颤,她狠狠的咬了牙。
连奉的话没有说完,他看了一眼南灵雨,继续说道:“你又凭什么认为,风流倜傥的南宫晨醒将军将来会娶自己义兄的下堂妻呢?……你为何不想想你是怎么进的将军府?而你待在将军府里,如果没有将军的默许,你以为我可以轻而易举的从他的眼皮底下把你一个大活人带到这里来么?”
南灵雨突然瞪圆了眼睛,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使劲的摇着头!
这些事情,她何尝没有想过?!
可是在作出了那样的决定之后的她,就像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一般,没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
能够待在他身边,她觉得很值!
她一直在催眠自己,这样就很好了,以后也会一直这样的,她不会再贪心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南宫晃要这么无情的把一切,剥开来,切成了片,一点点地摆到她的面前呢?!
看着南灵雨的失常,连奉轻哼了一声:“愚蠢的女人!”
连奉站起了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晨曦念旧,既然答应过他,我便不会杀你!……不过,你还是要乖乖的待在这里我才放心。……不然,留下你这样的蠢女人,今晚指不定就会坏我大事。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说完,连奉消失在了地牢的拐角处。
随着他的消失,地牢里仅有的一点烛火,也熄灭了。
阴冷、黑暗、潮湿的地牢里,只留下了一个眼神空洞的女人,在不断的回忆着,她那有些荒唐的过去。
她爱上了一个清冷的男子,可是却得不到回应。
她嫁给了一个爱她的好男人,可是却不懂得珍惜。
她一意孤行,她任性妄为,她想要自己的爱情得到回应,即使她已经嫁做人妇。
就是这种想法,就是这种危险的贪婪的念头,使得她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一切。
如果那一夜,她没有听到自己丈夫和南宫晃的谈话,该有多好?!
可是,她还是听到了。虽然只听到了几个字就被南宫晃抓到,但是那几个最关键的字,还是让聪明的她悟出了些事情。
如果,那个时候她装傻该有多好?!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明了了南宫晃和南宫晨曦商量的大事,她知道了南宫晃要篡权做皇帝!
那个时候,不能不说,她非常惊讶!可是她是江湖上的女人,是盟主的女儿,是南宫家的媳妇,她并不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人,而且她也根本不关心谁做皇帝。
那个瞬间,只有一个非常诡异的念头划过了她的脑海,那就是——她有了南宫家的把柄在手!
南宫晃要杀她,南宫晨曦急了眼,不让。
她暗自偷笑了……谁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不爱自己?南宫晨曦自然不能容忍,可是,他却不忍心杀她。
如果,还是如果……如果事情可以再来一次的话,她还会蠢到用那样的事情威胁那个不忍心杀她的、一直对她很好的夫君么?!
不可思议么?!可是,她还是做了,她仗着南宫晨曦爱她,她还是做了。
她和南宫晃做了一笔交易。一笔现在想来,奇蠢无比的交易!
也许那个时候南宫晃那闪乎不定的眼神里,透露的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个愚蠢的女人,居然蠢到放弃晨曦,居然蠢到和他来做交易!
南灵雨随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苦笑着,笑得心都疼了。
她后来寻到了南宫晃,说自愿要帮他!
她说,她会劝退父亲,然后帮助夫君当上武林盟主;
她说,她会帮助南宫晃算计白寒;
她说,她家中有一种奇特的蛊毒可以贡献,只是缺一种引子,只要找到了那引子便可以让白寒就范。
南宫晃问她,她可有条件?
她说,让南宫晃说服南宫晨曦休掉自己,然后让她和白寒在一起,这就够了!
那个时候的南宫晃,笑得很和煦。可是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他的眼神里,却是没有一丝温度……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她,就没有注意呢?
那蛊毒来自一个很边远的地方,具有神奇的效用,据说被下蛊毒之人会忘却自己的记忆,会轻易相信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这奇特蛊毒,是当年父亲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弄到的,可是一直以来只知道缺少一种引子,却不知究竟是什么引子。
南宫晃果然是厉害,他居然找到了配那蛊毒的引子——一个心怀恨意的,超过二十岁的处 女。
南灵雨没有想到,柳青玉竟然会是附和要求的引子!她更没有想到,柳青玉居然会应下做那个引子!
……蛊毒成了。于是,在那山之巅,她化妆成了黑衣人将蛊毒撒向了白寒!
果然,白寒丧失了记忆,南宫晃也如愿以偿。
她似乎,也得偿所愿……可是……为什么要有“可是”呢?……
环顾着四周,湿冷阴寒的地牢……
原来,她不过是他人眼中一棵微不足道的贱草罢了。
她的梦,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寿宴
是夜,南宫将军府灯火通明,客来客往,很是热闹。
一直以来对人极其冷淡鲜少与同僚来往交际的南宫晨醒将军请客,这样的事情,谁不想来凑个热闹?何况,今晚的宴会还是老南宫将军的寿宴!
南宫烈老将军去年辞官还了乡,一年多未曾露面于沽京,今年的六十大寿他能来沽京过,也是一大喜事!众人当然要捧场!
南宫家与皇上的关系,满朝皆知。就连皇上都说了今夜都要亲自来贺,满朝文武谁敢不来呢? 只怕有些人想来;因为身份等级的问题还根本挨不上边呢。
官员们携着家眷带着各种各样的礼物,纷纷前来贺寿。
白熙和带着打扮好的赵佳运也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因为官员可以携“家眷”前来,所以白熙和携带的赵佳运,今夜就有了特殊的身份。她今夜打扮的很保守,完全按照了小妾的样式做了一番装扮。挽着发髻,着一身粉色绣着小花的衣衫,素雅低调,只是面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粉遮盖了有些憔悴的容颜。
她低垂着头跟在白熙和身后,活脱脱的一副典型小媳妇样子。
来到了门前,门前仆从接过礼品,唱和了白熙和的来到后,又有人领着他们从前门步入。
凌寒,现在的南宫晨醒将军立在前院迎候着客人。他玉冠束发,足蹬黑色厚底官靴,一袭滚着金边的宝蓝色长袍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挺拔。一向以冷面示人的他,今日面上破天荒的带上了和煦的笑容,如此的相貌,这样的装扮,再加上面上那抹淡淡的笑容,他整个人显得着实的仪表万方,风流倜傥。凌寒对着每位来访的客人拱手致谢,并且微微笑着。这倒让看惯了他冷脸的众人都有些不太适应。
赵佳运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他,心中一紧,低垂了眉眼……他面上精神万分,还带着温柔的笑容,相比一下带着黑黑的眼圈、而且憔悴的眼角都要出褶子还强打笑容的她而言,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一夜,对于他而言,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吧?!
看来,他根本就没把那一夜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吧?!
赵佳运突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沮丧,即使那一夜他“落荒而逃”的时候,她也没有现在这样沮丧过!也许,她根本就不该来的!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跟着白熙和来到了凌寒面前。
白熙和拱手作揖嘴上说着恭喜的话。
凌寒反手作揖致谢,他的眼神飘向了跟在白熙和身后低垂着头不动声色的赵佳运,面上的笑容悄然的僵了一下。
她,怎么也来了这里?!她,以什么身份来的?!
凌寒对着白熙和淡然一笑:“白贤弟,你身后这位?”
白熙和在不自觉间挑了挑眉,笑得很灿烂:“奥,她啊,是我刚收的小妾,今晚特意带她来见见世面,还望将军勿怪。……小运,过来,还不快些见过将军!”
此言一出,赵佳运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了自己此来的身份就是白熙和的小妾嘛!于是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行了个不太标准但是也凑合的女子礼。
“小女子见过将军,恭祝老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凌寒他黑眸紧紧的盯着眼前给自己行礼的女人……白熙和的小妾?!才几日不见……这,又是何时的事情?!
凌寒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他转了视线看向了白熙和:“白贤弟,新纳的小妾?”
白熙和笑得阳光灿烂,好像很得意:“是啊,小地方的丫头,让将军见笑了。……她直嚷嚷着我对她不重视,娶她的时候悄悄的,没动静,这不小弟还想着改天得补个喜酒,还望将军到时候赏光啊……”
低垂着头的赵佳运用力的撇了撇嘴……白熙和这小子,怎么越说越离谱?!……等等,白熙和现在该不是创造请凌寒去家里的机会吧?!不过,这借口,也太菜了点,小寒能领情么!
“……好。”凌寒突然应了一声。
赵佳运惊讶之下抬了眼,她的眼神毫无防备的撞进了凌寒深邃的眼神里……似乎在那深潭里撞开了层层涟漪。
心头猛然一颤,赵佳运连忙又低垂了头,跟着白熙和向里面走去。
边走,她边觉得脊背不住的发凉,好像有一股带着极强寒气的视线盯在自己的背上一般。悄悄回头看一眼小寒,他还在招呼客人,并没有看她啊?可是,她为何觉得从刚才开始,凌寒的视线就很不对劲呢?!
从何时开始呢?……啊,应该是从熙和说她是小妾的那一刻开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