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出去?我知道,他看不起我……”
“不是,瓦儿,你听着,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子,你值得有更好的男人去爱……”
比如,那个急急追去月诏国的蒙哲。
“更好的男人……”花瓦儿眼神黯淡,花容失色,只轻轻摇头,喃喃道,“不会了,阿姐,我心里已经有了他,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傻瓜,真是个傻瓜!”
君浣溪长长叹气,转念一想,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人是赶走了,心却也跟着一并远去……
甩一下头,摒弃那些无谓的思绪,犹豫一下,试探低问:“瓦儿,那个欺负你的男人?到底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瓦花儿抬起头来,眼中含泪,神采迷离,“他说他的名字太复杂,也不好记,我便叫他卡伊,卡伊在我们古老的东夷话里,是仙人的意思……”
君浣溪没有插话,只听她继续说道:“我把东夷秘笈给了你那童儿之后,还是不放心,有一天趁着阿爸不备,偷偷溜下山去,不想在林子里听到有生人闯入的声响,我过去一看,原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男子,被一条五花咬了,已经昏过去了。”
“我本来担心阿姐的盅毒,不想管闲事的,但是那人清醒了一下,忽然抱住我的腿,叫着救命,我心一软,就把他带到我自己搭的草屋去了,给他解了蛇毒,还给他做饭洗衣……”
“阿姐,你不知道,他说话声音真是好听,温温柔柔的,和蒙哲他们都不一样,在草屋里,他给我唱歌,吹笛子,还跟我讲好多故事,全是他到处游玩亲身经历的故事,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什么荒漠啊,什么大海啊,什么冰山啊,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听入迷了,一天不去草屋就魂不守舍,然后等他伤好的时候,那天晚上,他跟我讲天上的牛郎织女,把我都听哭了,他抱着我,给我擦眼泪,我不知怎么的,稀里糊涂就把身子给了他……”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一直抱着我说对不起,他说他家里人正在到处找他,要逼着他回去,可是他不愿意,一直在躲,他说让我在草屋等他,他下山去跟那些人说清楚,然后就回来找我,带我去那些美丽的地方,我们永远不分开……”
“我那么相信他,一点都没怀疑过他说的话,我们开开心心过了几天,然后我就送他下山去了。之后我一直在草屋等他,等他回来带我走,可是,他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了,我等啊等,一个月,两个月,草屋里的东西吃光了,水也没有了,我好累好饿,身上又难受,一点力气都没有,我都以为我要死了,直到阿爸派人来把我抓回去,族里巫医给我检查,说我肚子里有了孩子,阿爸大发雷霆,说我上了汉人男子的当,对我又大又骂,我伤心极了,使劲往外跑,蒙哲过来拦我没拦住,我没看清路,就从山上摔下去了……我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花瓦儿说到这里,又是痛哭失声:“我的孩子啊,阿姐,我虽然那么伤心,但是从来没想过不要他,我一心一意要把他生下来的呀,可是,他没有了,没有了!”
“瓦儿,我可怜的瓦儿……”君浣溪亦是怔怔落泪,握住她的手,低低道,“别想了,都过去了,阿姐已经禀明老师,认你做妹子,好好照顾你,阿姐发誓,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阿姐,我等那么久,一路打听,可是他就像是在世间消失了一般。我好恨啊,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为什么说得好好的,结果却不要我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他一开始就在骗我吗?阿姐,你说,他为什么不要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瓦儿,我不知道,男人的心思,我也弄不懂,但是你要记住——”君浣溪抱着她,停顿一下,轻轻道:“他离开你,放弃你,那是他的不对,我们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不要去想他了,开开心心过日子,将来有朝一日若是能够再见,便以最美丽夺目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后悔死!”
“让他后悔……让他后悔……”
见她低头不语,君浣溪沉吟一阵,转移话题道:“对了,瓦儿,我之前见过蒙哲,他以为你去月诏国,于是也跟着追去了……”
花瓦儿点了点头,总算是露出一点笑容:“哈哈,那是个障眼法,我不想让族里的人找到,就故意在月诏边界出现,引人注意,其实一路向宛都而来,因为他无意中说过,他是京师人氏……”
京师人氏?会唱歌,会吹笛?长相俊秀的年轻男子?
君浣溪蹙起眉头,脑中似乎又一道光线闪过,迷迷茫茫,一时也没抓住。
正在沉思之际,花瓦儿却是忽然一句:“阿姐,那三个人,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君浣溪怔了一下,没回过神来:“什么?”
花瓦儿抹去眼泪,低笑道:“其实我翻墙进来已经好半天了,一直躲在窗外,散了点熏香,你们都没有注意到我,你和那几人的事情,我都看到,也听到了!阿姐,他们三人对你都那么在意,我在山寨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到底是喜欢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啊?”
“我……”君浣溪低头苦笑,“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我喜欢的人,他只是关心我,却并不喜欢我。”
花瓦儿睁大了眼,叫道:“怎么可能?阿姐那么美,那么聪明,那么有本事,这世间男子哪个能不对阿姐动心?!那个人,他不喜欢你,那会喜欢谁?”
君浣溪抚着颈项的纱布,轻轻道:“不知道,也许是另有其人,也许……”
也许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那一身心事与责任。
心事重重,责任深沉。
楚略,如谜一般的男子,从今往后,他是所思所想,跟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花瓦儿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道:“不是还有两个吗?阿姐难道一点不喜欢他们?”
还有两个?沈弈安和卫临风?
应该也有心动过吧,毕竟都是那样俊美出众的男子,美色当前,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但是,此时此刻,光想想便是头痛,她实在不愿再提这些纠结难缠的情事,顺其自然,改怎样就怎样吧。
想到这里,微微蹙眉,违心道:“我只把他们当做朋友,并无别的想法……”
花瓦儿轻笑:“只是朋友?但是我看他们可不是这样认为呢。”
君浣溪抚一下额,无奈叹道:“那是他们的事情,跟我无关,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真的,只是他们的事情,而与自己无关吗?
在府中好好休息了几天,颈上的伤已经结疤脱落,仅是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正好就在那假喉结与颈上皮肤的结合处看起来倒是活灵活现,更像是真的了。
君浣溪对着铜镜,看得满意,索性连后面的药也不上了,自得笑了几声,继而又是一叹。
花瓦儿经过这几日被她连番开导,心情总算好了许多,此时见她神情,倒是不解:“阿姐,你高兴什么,又叹气什么?”
“我呀,只是在想,若是能够一直做个男子多好,也少了这许多烦恼……”
说着,伸过手去,搭上她的脉息。
经过这几日汤药调理,气色倒是好了很多,至于心境,还要慢慢来……
花瓦儿呵呵乐道:“那就继续做啊,若是那白蟒蛇皮不够,我再想办法回去多弄一些来,足够你用上几十年。”
君浣溪收回手来,摇头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而是……”
“而是什么?”
君浣溪叹气道:“是我自己不小心露了马脚,被那三人看出端倪,一眼识破,从此,便是麻烦不断,要想象在封邑那会潇洒自在,机会是不可能了,唉……”
花瓦儿抿了嘴,轻轻笑道:“这倒也是,我方才听黄芩说,这几日虽然府中大门紧闭,那三人却是每日在府外守候,打探消息,早来晚归,风雨无阻呢。我说阿姐,他们都很关心你,你真的不让他们进来?真那么狠心?”
君浣溪哼了一声,侧过头去整理药箱,既然颈上的伤已无大碍,等下便去和老师商量,提前结束假期,回太医署继续工作去,这几日在家也没闲着,认真整理了一套护理学的方法,回去还要好好教导那两个丫头。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
“没啥说的,我烦他们烦得要死,我巴不得自己真的变成男人,好让他们死心……”君浣溪听得外间人声,好像是老师与白芷从宫中回来了,随意抛下一句,便是推门出去。
“阿姐,你真的想……一直当男人?”
听得背后轻微一声问询,君浣溪回头轻笑,有感而发:“是啊,当男人多好,平起平坐,自由自在,不是谁的附属物,不会被转来送去,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不过,生来就是女儿身,没法改变,这些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说罢一叹,转身大步而出。
花瓦儿立在原地,眼神闪耀,明暗不定,忽而狡黠一笑:“阿姐,这个心愿其实并不难办,就让我来帮你吧……”
正厅之中,君正彦居中而坐,在他下首,却是坐着三名男子,听见门口脚步之声,皆是抬眼望去,齐齐唤道:“浣溪。”
君浣溪立在门前,一脚正要迈进,闻得唤声,不禁苦笑。
老师啊老师,那避若瘟神的三人,他为何偏要带回府来?
见得她转身欲行的动作,君正彦沉声一唤:“阿溪,进来。”
“是,老师。”
没有办法,只好慢吞吞走进屋来,朝老师行了礼,然后看向众人,点一下头算作招呼。
“阿溪,这三人天天守在府外,总不是个办法。你不怕什么,我却怕邻居村民指点笑话,所以趁着今日大家都在,你们好好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再生事端了!”
君正彦语毕,起身步出,走到门前,却是回头一句:“弈安,你上回说令尊即将来京,是与不是?”
沈奕安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恭敬答道:“是,家父半月之后回来宛都。”
君正彦点头道:“好,若是令尊不弃,请他届时叫使者携雁过来吧,阿溪的身份,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一声,令得在场众人皆是愣在当场。
携雁?
在这个朝代,携雁登门,便是算作正式提亲!
房门关上,君浣溪呆呆而立,心中哀怨叫唤:老师,这不是陷害她么,尤其是当着那三人的面一本正经说这个事情,楚略都还没什么,卫临风那只暴龙,还不当场把她给撕了!
“浣溪,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沈奕安眉目舒展,咧嘴而笑,整个人都是兴奋难言,愉悦之极。
在他身边,楚略面色沉郁,并无说话,只看看看着她,眼中幽光深邃,似要吞噬一切。
君浣溪心头一颤,下一瞬,青光闪现,卫临风立时到得面前,抓住她的双肩吼道:“君浣溪,你疯了么?你还是个男人你知不知道,麻烦事情一大堆,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人了?!要嫁,你也应该嫁给我!”
“临风,你放开她!”沈奕安低叫,大踏步过来,打掉他的手掌,“浣溪有她自己的意愿和想法,你不要强迫她!”
又来了,这样的剧情,还要持续到什么事情!
“卫临风,你放手!别那么瞪着我,我没想过嫁人,现在不想以后也不会!还有,放心,我不会纠缠你们,更不会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只宁愿,我是个男人!”
“浣溪,等下。”
眼看那墨衣男子起身离席,大踏步朝自己走来,君浣溪直直退后,一咬牙,推门而去:“你们好好呆着,我去问老师,等下就回来……”
去问老师,难道还嫌自己如今的情形还不够糟糕么,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门外人影一闪,不知是黄芩还是白芷,这两小子,倒学会偷听了,实在讨打……
摇一下头,也管不了这件多,疾步去向君正彦房中,推门就问:“老师,沈奕安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你难道舍得我嫁过去做小吗?”
君正彦抿一口茶,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慢条斯理道:“说起携雁,沈奕安自会加快步伐解决问题,卫临风也会急急采取措施补救,楚略就算是块木头,若是有心于你,也不会一如既往无动于衷,所以,老师不是在害你,而是在帮你……”
君浣溪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道:“老师,我……”
君正彦挥一下手,轻声道:“去吧,逃避不是办法,你跟芩儿说得那么好,自己也应该努力做到才是……”
老师,是在点醒她。
逃避一时,不能逃避一世。
君浣溪心绪难平,伫立半晌,终于轻轻点头,转身而去。
走回正厅,却见房门紧闭,内无生息,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