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由丞相孟仲卿进谏,再娶沧澜、周渔两国公主为妃,封为婕妤,两国重新臣服,共修友好。
天子返京后一年多来,常年不在宛都皇宫,而是转战东西南北,平定祸乱,收复失地,一点点将四分五裂的江山规整合一,是的百姓停止流浪逃难,生活稳定,永居乐业。
天宇六十五年,御史大夫张士以天子无子为由大胆进谏,宇文明略首肯,下旨面向四郡选秀。
同年三月,各地适龄采女进京,天子携昭仪婕妤亲自选拔,共选出一千余人,充实后宫。
四月,天子开始出得皇宫,在京郊附近进出茶坊酒肆,查探民情,后越走越远,甚至去到家乡,豫北云川。
此后每隔三月,天子势必离宫,微服出巡,直至北南部遭遇特大洪灾,立时返京回宫,坐镇朝堂,沉着指挥赈灾事宜。
岂料洪灾过后,再遇疫情,天子本欲亲临疫区,奈何事务繁多,积劳成疾,在群臣一片反对声中,留守宛都,令骥东与漓南郡守大力赈灾,并派御史大夫张士亲往督促。
大脑自动过滤掉那些不愿多想的讯息,目光落在积劳成疾四个字上面,心头微微一紧。
“病了?可只是什么病?”
黄苓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想陛下是练武之人,年轻力壮,体质强健,应该只是操劳过度,不打紧的,姑姑不用担心。”
君浣溪点了点头,抚摸着书页上的字迹,轻轻叹气:“苓儿,为了姑姑一点私心,真是难为你…”
整整三年,要不断查访老师的讯息,还要帮自己打探那人的近况,这一本厚厚的册子,都是他四处奔波,日夜不休的结果,尤其是这个交通通讯极为不便的朝代,对于一个十八九岁身无长物的少年来说,此项任务实在太过艰巨,而他,做得很好!
这个苓儿,不只是有学医的天赋,更有作情报工作的潜质…
“姑姑的心愿,我拼尽全力也要完成…”
君浣溪抚着他的头发,看着那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的身形,越来越成熟懂事的脸庞,不由感慨道:“苓儿,辛苦你了!”
黄苓涩然一笑,“我其实也不辛苦,当年在皇宫和军中,累计下不少人脉关系,这一路行来,总用得着…”
“是啊,越往京城,熟人越多,只有在这边境山野,才能耳目清净。”
君浣溪说罢,又低下头去仔细阅读书页,不仅是最近几月的内容,连同前面的一并从头读起,翻来覆去,一字不漏。
黄苓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时而含笑时而蹙眉的神态,不禁心中微酸,轻唤道:“姑姑…”
君浣溪头也不抬应道:“什么?”
“我看得出,沈大哥对你还是以前那样,一点没变,要不你就把过去的事情忘了吧,反正比下他也不记得了,你—”
君浣溪合上书页,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黄苓脱口而出,“你就跟着沈大哥好好过日子,不要在一个人受苦了!”
“你呀!”君浣溪敲下他的额头,哑然失笑,“你就这样盼着你姑姑家人么,是不是嫌弃姑姑麻烦,不想要姑姑了?”
“当然不是!姑姑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一定要有最好最好的男子来配,以前我觉得陛下是,但是他…沈大哥其实也不错的,又温柔又正派,最难得的是对姑姑一往情深,姑姑不要拒绝了,好不好?”
君浣溪微微眯眼,“你小子,怎么和瓦儿一个说法,老实交代,收了你沈大哥多少好处费,来吹着耳边风?”
“姑姑!”
黄苓急道:“我明明前脚才到,后脚就跟你进屋叙话,哪里有机会和沈大哥…”
看清她面上一丝促狭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不满叫道:“姑姑趁我劳累不堪,脑子不好使,趁机捉弄我!”
“既然劳累不堪,还在这里多说什么,快些洗漱,回屋歇着去!”
君浣溪成功转移话题,心中有些得意,直把他推去屋外。
黄苓口中应着,走出两步,忽又回过头来,疑惑道:“姑姑,还有件事…”
“嗯?”
“最近半月来,有人在各地暗中寻访南医公子。”
君浣溪怵然一惊,忙道:“可知是谁?”
黄苓缓缓摇头,“这个倒是不知,我曾悄悄查探,对方十分谨慎,差不到一点底细。”
“大概…是故人吧…”
心细谨慎之人,除了那位安定侯爷,还会有谁!
沈奕安都来这里快两月了,他,会不会也很快出现在眼前呢…
逃开三年,终于还是要一一重逢吗?
第二日,君浣溪即向众人宣布居家东南迁徙的决定。
此言一出,花瓦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阿姐,你是不是疯了,搬家可以,反正我们也和那个柳村长闹僵了,但是没必要去那么远吧,你难道不知道若是长途奔波,你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吗?而且我听黄苓说了,那里是疫区,朝廷都予以戒严了,你还傻乎乎进去做什么?”
“正因为是疫区,我才要进去。”
君浣溪在案几上取过写满药名的单子,递给黄苓:“这些是治疗瘟疫的药物,从今天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加紧准备,越多越好,至于购置的经费—”
转过头来,看向沈奕安,满含歉意道:“对不起,奕安,这会又要麻烦你…”
“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沈奕安不等她说完,当即打断道:“苓儿,你尽管放手去做,所需钱财,全部由鸣凤山庄提供。”
“沈奕安,你什么意思,你不帮着我劝说阿姐,反而还答应给她经费,你这是纵容她犯糊涂,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跑去疫区凑热闹,真当自己是救世神仙吗?你知不知道,阿姐这两年来么天喝了多少药,扎了多少针,好不容易才调理成现在这样,你还这样…真是气死我了!”
这个瓦儿,怎么变成了个管家婆,会不会是长期没有爱情滋润的结果…
“瓦儿,你被说的这么严重,我是医者,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已经没有大碍了,不信你问苓儿—”
黄苓含糊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君浣溪见他无意支援,只得把眼光转回沈奕安,一脸讨好:“奕安,我说的是真的…”
沈奕安点了点头,回忆温柔一笑,朝向另两人道:“你们放心,我会一路好好照顾她。”
君浣溪挑眉道:“你该回鸣凤山庄了吧?”
沈奕安笑着摇头:“我暂时不回去。”
花瓦儿不满足的追问道:“那什么时候回去?”
沈奕安看了君浣溪一眼,轻声道:“我等着带浣溪和泯儿一道回去…”
“好了,废话少说,各就各位,收拾包袱去—”
君浣溪一声令下,黄苓率先踏出门去,花瓦儿抱着孩儿疾步跟上,房间里就剩下两人,直面相对。
看着那满是期冀的目光,不由叹气道:“奕安,其实你大可不必…”
“浣溪。”
沈奕安栖身过来,君浣溪下意识后退一步,抬眼看他,但见那一双秀目当中,眼波清澈:“或许我方才说话太直接,你就当我心中存一个念想,不行么?”
“那…随你吧。”
此去疫区,路途遥远自不必说,危险性极大,沈奕安和黄苓,一个护卫,一个协助,也就只能照料她一人,泯儿年小体弱,却是不能一道带去的。
最后定下来的结果,即是花瓦儿拿着沈弈安的印记,带着孩子鸣凤山庄暂住,等到灾情过去,再与众人团聚。
临别之时,泯儿哭得震天动地,君浣溪心中酸涩,只是将他抱在怀中,亲了一遍又一遍,仍不舍得放手。
花瓦儿摸着眼泪道:“沈大哥,我阿姐,我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顾惜她!”
沈奕安郑重点头:“我会的。”
接下来的两日,君浣溪利用购置的第一批药材,赶制出了大量方便携带的药丸,药效却不差于熬制的汤药,一切准备就绪,再度贴了蛇皮,换回男装,雇了马车出发,去向东南疫区。
天宇东南部正是炒热之地,往年偶有疫情,却并不严重,这会遇到洪灾,死者尸体无法及时清理,污染水源,这才造成瘟疫的全部爆发。
一行人开始还很顺利,越往东南去,越是发现情况严重的远远超出了想象,据说疫区已经被朝廷军队封锁起来,中心地区根本无法靠近,据逃出来的人讲,数十座地处其中的村落都是北疫区全灭,存活的人数使用武力,强行突破封锁之后,又窜入别的乡村之后,将新的疫情带了进去。
君浣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天气再热下去,整个漓南和骥东都不能幸免。
如今之计,只有借助于联合朝廷的力量,赈灾治病与治安耕种同步进行,方能安定人心,平复祸乱。
而朝廷派来督促赈灾的御史大夫张士,却是天子御极登基之后提拔的新人,正好与之不识,不必担心泄露行踪,惹来麻烦。
不过,自己已经不是太医署大夫身份,要怎么样才能自然进入官方势力范围,又不会显得突兀怪异,这倒是个难题。
君浣溪急中生智,倒是想起一茬往事来,侧头问道:“奕安,你还记得不,当年在鹫峰山,临风提到过他与那骥东郡守相熟,那位大人,名字是周鹏举吧?”
沈奕安诧异点头,“好像是,怎么?”
君浣溪胸有成竹道:“此次赈灾,是由御史大夫张士坐镇,漓南骥东两郡郡守全力辅助,我们就从那周鹏举身上入手吧。”
这一日一大早,御史大夫张士正在帐中查看听取赈灾报告,姿势心急如焚,忽然有人急急进来,行礼过后,即是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张大人,有救了,有救了!”
张氏看清来人样貌,不禁皱眉道:“周郡守,何事令的你如此失态?”
周鹏举呵呵笑道:“我是太开心了,张大人莫要怪罪。”
张士厉声道:“我正与太医署季医令说正事…”
周鹏举朝他坐下之人看了一眼,上前禀告道:“张大人,我在骥东郡时曾与安定侯爷相熟,此次蒙他恩惠,给我举荐了一位年轻郎中,前几天才接来此地,已经控制住了重症帐的疫情,大部分在逐渐好转!”
“什么?真有此事?”
张士激动的一下站起来,要知这重症帐,顾名思义,即时一批生命垂危的瘟疫患者,收为一处帐中,严加看管,原本已经放弃治疗,没想到竟有人可以想法治疗,却是不可思议!
“周郡守所言属实?”
说话的,却是新任太医令季回春,此时正大摇其头,满脸狐疑:“若是当年的南医公子在此,我倒是还有些相信,可惜…哎,须知这可不是普通的症状,而是瘟疫啊!”
“你!”周鹏举气得大步过去,一扯他的衣袖,“既然不相信,那就给我过去看看,看我有没有谎报军情!”
“去就去,大不了我等下向你赔不是!”
身处疫区多日,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心烦气躁,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去,若是真来了救星,就算赔一百个不是,又有何妨?
两人跟随周鹏举一路急行,道路两旁弥漫着一股生石灰的味道,不多时,便是来到一处军帐前。
“张大人,季医令,请看—”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其间不住忙碌,闻得声响,那高个子的少年蓦然回头,口中轻叱:“你们—”
四目相接,季回春瞬间一动不动,目瞪口呆。
“黄苓,怎么是你!”
没错,虽然个子长高了,气质成熟了,但是那五官眉眼大体没变,正是昔日那人身边形影不离的药童黄苓!
黄苓在此,那么,他身旁体形纤秀,站立不动的人,老天,他是…
四人行必有我夫 卷四 咫尺天涯 第五章 自投罗网
但见那青年男子缓缓转过身,面容黝黑,眼眸中布满血丝,一方洁白厚实的纱布罩住了口鼻,将原本就不打的脸庞着了大半,哪里是当年南医公子清润俊秀的模样!
“在下名叫林楚。”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跟当年那人柔和悦耳的嗓音也是丝毫不沾边。
季回春杵在门口,有些失望,正要说话,黄苓已经是大步过来,面色不悦道:“此时治疗的关键时期,闲人免进,周郡守,你明明答应过我们的,为何还要带人来?”
周鹏举讪讪笑道:“这是从京城前来督促赈灾治疫的御史大夫张大人…”
黄苓板起脸道:“我不管什么张大人李大人,进得这帐中,凡事都要听我指挥,否则我们立时就走,周郡守就另请高明吧!”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连太医署季医令与一干太医都束手无策,收效甚微,如今来了这等治疫高手,哪有轻易得罪放走的道理?
不消周鹏举解释什么,张士一拉季回春,急急退了出去。
“季医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