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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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完)-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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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天凌静静望着卿尘,幽深的眼中满是惊艳,修长手指带着无尽的疼惜和怜爱划过莹光胜雪,抚上那只冰清玉洁的银蝶。   
    丹纱帐影春宵醉,那银蝶灿烂,破茧而出,化做了华贵明丽的紫翼凤蝶,轻舞招展,翩跹流连在花间帐底,云池琼宇。   
    此生与君共,万世千生,比翼双飞,不思归。   
    金殿,明烛,孙仕安立在朱红的九云盘梁柱旁,眉眼低垂。   
    堂高殿深,是望不尽的迷暗,烛芯“噼啪”一声轻响,琉璃灯罩上映出一抹奇妙异彩,那龙纹栩栩似欲升云腾空,却转瞬便没了去,叫人几疑看花了眼。   
    安息香缭绕的沉静中,礼部官员匡为一丝一板有条不紊的呈报着凌王同清平郡主的婚典。   
    天帝一身青缎闲衫,斜靠在云锦软榻上,手中暖着盏温热的君山银针,苍迈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在茶盏上,为臣子的不免越发谨慎了几分。   
    待说到三地百姓红绸铺街送婚祈福,天帝指下微微一顿,半眯的眼睛略抬了抬,一道威沉的目光掠来,叫匡为语下微滞。   
    悄眼看去,却只见君王闭目养神的龙颜,便深回了口气,继续说下去。的0ff8033cf9   
    孙仕安略带灰白的眉毛不自觉的动了下,虽是晚春了,夜里却还带着丝寒,将睡意驱的全无。他怔忡,父子君臣,这一局棋愈走愈深,何时得解?   
    “你方才说湛王自怀滦回来了?”匡为停了说话,似是过了许久,天帝随口问了句。   
    匡为略一斟酌,据实回道:“臣今晚确实在凌王府见到了七殿下。”   
    “嗯。”天帝挥挥手:“跪安吧。”   
    “臣告退。”匡为见状,躬身退了出去。   
    天帝闭目深思,直至内侍托了道金丝盘进来,孙仕安恭声道:“皇上。”   
    见皇上睁眼看来,内侍跪着将诸后妃的名牌呈至近前。天帝目光一动,停在莲妃的牌子上,手指由那处缓缓掠过,似是滞了下,却转而在殷皇后那凤翔展翼的牌子上点了点。孙仕安上前将那牌子翻过来,内侍便俯身退下,自去传旨接驾。   
    孙仕安侍候天帝看了会儿书,轻声提醒道:“皇上,时候不早了。”   
    将手中书稿合上,“列国奇志”四个字高华飘逸,映入了眼帘,天帝一时有些出神,稍后方对孙仕安道:“还不困,随朕走走去。”   
    淡月一痕,掩入了如织星空,御庭春径迤逦着繁花余香,天帝颇有些不耐的看了看亦步亦趋在身旁的内侍们,说道:“叫他们不用跟着。”   
    孙仕安回身摆摆手,内侍们退了开去,却不敢散,只远远伺候着。再看着方向,竟是往莲池宫去了,孙仕安心知不能劝,唯有快步跟了上前。   
    甫至宫门,便听得一阵低低的吟诵声入耳,在这原本静谧的夜色下婉约恍惚,却又带着十分的虔诚和庄穆。   
    如此熟悉的《古源经》,天帝在一棵清香初展亭亭点翠的木樨树下站定,遥望莲池宫正殿。   
    依稀曾记得那日,他的西征大军带回了柔然最美的女子,送至皇庭“漪园”等待皇兄的召见。   
    那一夜,他也是在院中树下站了许久,一恍经年,每每心头仍会浮起那淡寂的经文,似是哀伤,似是轻愁,伴着三更细雨,落花纷纷飘碎了一地。   
    一路征尘南北,这《古源经》的吟诵曾日日相伴军中,如绝如缕,如泣如诉,一丝一波早已乱入了神魂。   
    三十余年前那抹冰山雪莲样圣洁的身影,同如今大殿中清灯下白衣素发依稀仿佛。尽了千般岁月,依旧能勾起昔日年少气盛铁血柔情。   
    浮光掠影,仿若褪至了极轻,极淡,却又丝丝韧韧,纠结如许。   
    静谧的夜中木樨树悄然招展,绽吐了枝叶芬芳带着些蛊惑似的迷离。多少年隐忍步步营营,如今坐拥天下,却换不见伊人一笑,天帝眼中不自觉掠过一丝深沉精光。   
    眼见站得久了,孙仕安谨慎的上前说道:“皇上,皇后娘娘那儿怕是还等着呢。”   
    天帝眉头一皱,望向四周层叠起伏的殿阁,突然吩咐道:“告诉皇后,朕今晚不过去了。”说罢袍袖一甩,大步走往莲池宫中。   
下卷 第4章 比翼连枝当日愿   
    自大婚之后,告祭太庙、入宫谢恩,相府回门,尚有不少礼仪要做。夜天凌分寸不差陪着卿尘,处处滴水不漏,两人与众前守的疏离,当真应了那相敬如宾之语。   
    夜天凌之清冷,卿尘之沉静,落于人眼难免竟有些若有若无的生分。一时间,天都中流言蜚语明传暗起,当初凌王拒婚,如今湛王伤情,都如同亲见一般说的有板有眼,倒成了段天家风流秘事,绘声绘色惹人遐思。   
    卿尘偶有听闻也只付诸一笑,云鬓广袖宫装矜持,与夜天凌同进同出,风姿高华中总带着抹清澈却又隐约的潜静。也遇上那宫闱仕族中无聊的欲搬弄口舌,却不是摄于夜天凌峻冷凝视,便是惑于卿尘淡定浅笑,往往消遣话语到了嘴边竟生生咽回腹中,反成了落远轩中不时玩笑的话题。   
    却有一日,五皇子设宴清王府,王侯公卿多在其间。清王侧妃郑氏颇受宠爱,一同随侍在席。   
    酒过三巡,许是带了几分薄醉,郑妃同卿尘话了几句家常,忽尔瞥了夜天凌一眼,半酸半笑说道:“听说七殿下自怀滦回来在府中闭门思过,近日微染风寒。都知道四嫂精于医道,怎也不过去看看,说不定便药到病除了呢?”   
    按天朝历来祖训,皇子领命在外不得御诏严禁私自回京。夜天湛怀滦的差事虽办的出色,却因卿尘大婚那日私回天都为天帝所斥责,不但没有嘉赏反令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月不许出入。为此殷皇后甚是着恼,卿尘颇为无奈,但心中因着对夜天湛一份挥之不去的愧疚,也只能处处退让着。   
    她隐隐觉得夜天凌同夜天湛之间立起了一道坎,这道坎他们谁也无法跨过,谁也不愿去跨,谁也不会去跨,或者将终其一生而存在。   
    郑妃之话方落席,夜天凌微锐的目光往清王处一掠。如若巧合,卿尘黛眉笼烟中便是静沉,却也抬眸似有似无的看定清王。   
    席间陡静,来去无人答话,郑妃怔在那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惊觉失言,清王面色一沉,不豫喝道:“下去!”   
    卿尘眉梢微挑,一抹淡笑便悄然在唇边轻漾,低眸收敛了狡黠的眼神。虽不豫郑妃出言无状,却也是酒后,做人不要太过才好,笑挽了她的手道:“方才那个绣描的法子,我还没明白呢,还要请妹妹再说给我听。”   
    夜天凌闻言,嘴角处清锐的线条微微一掠,便就往清王处举了举杯。席间长定侯等忙笑着圆场,清王妃忙也跟着对卿尘说:“郑妹妹绣的一手好湘绣,四嫂若有喜欢的样子便叫人拿来,我叫她绣给你。”   
    郑妃自知语中闯祸,尴尬说道:“四嫂……四嫂尽管画了样子给我,我绣好了给四嫂送去。”言下尽是赔罪的意思。   
    卿尘也不咄咄逼人,便道:“我于此上甚是不通,改日再来府中你得空教我可好?”   
    三言两语笑着便过去了,清王妃在旁颇谨慎的觑了卿尘一眼,各府里百花齐放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这样行事。方才若说恼了,竟直然将眼神往自家王爷处问罪,一句言语都不同郑妃说论,再看却偏偏又不似着恼,水波不兴的清静笑着,一径的淡然,叫人不疑有他。   
    只不计较便好,清王妃暗中舒了口气,早听说是个柔中带锐的,在天帝身边时连朝堂上也从容不畏,这脾气性子倒真和凌王登对,若真叫湛王娶了回去,怕还吃不消。   
    隔了两日,卿尘都将这事忘了,清王府却特地差人送了幅并蒂花开的湘绣来。   
    做工精细,栩栩呼之欲出,卿尘心想若要她绣上这么一幅,怕是还不知要几年。想自己总是将线丝绢布并手指弄到惨不忍睹,她只好挑挑眉梢,反正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雪战趴在卿尘身边似是知道她心思般,就眯眼瞅了瞅她,尾巴扫扫盖住鼻子继续埋头假寐。卿尘不意捉到这小兽一丝目光,丢下湘绣别有用心的伸手揉它脑袋。雪战惨被蹂躏,无奈抬爪拨弄她的手,卿尘袖口一滑露出条深红色晶莹的珠链来。   
    大婚时太后赏赐的石榴石串珠,碧玺、海蓝宝、月光石、紫晶、石榴石,这已经是她有的第五条玲珑水晶了,金丝钛晶在殷皇后手中,卿尘不由自主回身往夜天凌那边看去,还有一条黑曜石在他那处。   
    因大婚的缘故,这几日放下政务并连早朝都免了,夜天凌这平日处事不误分毫的人竟心安理得闲散的出奇。   
    除却外面那些虚礼,他每日只陪着卿尘,白衫淡淡,总浑身透着股叫人新奇的闲逸,仿佛以前如影随形的清冷只是种错觉,眉间眼底的一带,往往被那意气风发的潇洒冲淡了去。   
    目光沿着他的手腕慢慢落到他坚实的胸膛,稳持的双肩,削薄的嘴唇,挺直的鼻梁,和那双沉淀了幽深的眼睛上,卿尘一转便忘了为什么扭头,索性只托了腮看他。   
    夜天凌无意抬头,正落入那湾清光浩淼翦水双瞳的注视中,一径的温柔带的人心头微暖,犹如暗香浮动的黄昏,透着柔软入骨的桃影缤纷,落了满襟。   
    修长手指一动,手中书卷虚握,只安静的回望过去,浩夕相对,此生静好,竟似永也不见厌倦。   
    四周人事竟都成了虚设,这情形也不是一天一日有了,于是碧瑶、晏奚甚或白夫人,常便低头抿嘴悄悄退了出去。王府那严肃上渐渐透出些玲珑的和美来,翠荫微浓,和风清畅,阳光下便一日日温暖了这暮春如画。   
    清晨的莲池宫似乎格外安静,卿尘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沉木香的缭绕青烟婉转直上,伴着静垂的纱帐偶尔飘摇。   
    凝眸看去,每一栋金丝木梁上,都细细雕刻着幽美清莲,鬼斧神工极尽精巧,千姿百态的深深镌铸了整座宫殿,历尽数千岁月却没有分毫改变。   
    莲妃合目靠在锦垫之上,清丽绝伦的面容依旧带着辽远和缥缈,透明的白皙,几乎不见丝毫血色。   
    接连病了多日一直不见好,卿尘将搭在她关脉的手指收回,担忧的说道:“母妃……”这病分明是由心生。   
    莲妃微微睁开眼睛,摇摇头:“陪我坐会儿,说说凌儿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卿尘淡笑了下:“看书,写字,也练剑。还在王府里四处走看,说好些地方他都不知道有那样景致。”   
    一抹慈爱在莲妃眼角微晕,迎儿进来轻声禀道:“娘娘,皇上又有赏赐来。”那祥和的神情尚未化成笑意,便在莲妃脸上微微淡了。她只点点头:“知道了。”   
    迎儿又道:“这次是太常侍亲自送来的,还有口谕说皇上今日晚膳来咱们宫里用。”一边将那赏下的东西呈给莲妃过目。   
    成双一对的玉光通透翡翠镯并同色莲花玉簪,卿尘认得是年前外使朝贡的贡品,极难得的成色质地,这赏赐连皇后都不曾有,天帝竟将一整副都赏了莲妃。   
    如今似是不同往日,天帝不但赏赐频频,常来此处,更连晚膳都挪了来。   
    莲妃只看了一眼,便让迎儿拿走。静静叹了口气,对卿尘道:“如今凌儿有你,我便放心了。”   
    卿尘说道:“母妃只把身子养好,不必多虑挂心。”   
    莲妃眼中有些迷?,轻声道:“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凌儿,他是一步一步踩在刀锋上过来的。有我在,有太后在,他总不至为难凌儿,这二十多年反也恩宠重用。太后老了,若是我也不在了呢?”   
    话中说不清的一抹疼惜,混杂着沉积多年的爱、恨、伤、悲起伏沉寂,此时听来却似过尽千帆,落木萧萧,无限凄怆哀凉,仿佛已经无力再想再看。   
    听着这话,卿尘心底陡然生出些不祥的意味,说道:“母妃,这话若让四哥听见,他心里要难过了。”   
    莲妃眼中平寂无波:“他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这些年因着我,宫里朝外多少人不待见他,更难的还在后头,你要多劝着他。”   
    卿尘唇角轻挑,微微笑道:“四哥他心里都清楚的很。”   
    莲妃咳了几下,卿尘忙轻轻替她抚背,莲妃却握住她的手道:“卿尘,你记得一句,若有那么一日你便告诉他,无论他要做什么,千万莫让恨迷了自己的心。”   
    卿尘一时间有些怔忡,她知道,夜天凌虽从未对人表露出半点儿,什么都不变,就连那句“父皇”也从未私下改口,但他心里恨着天帝。   
    他那样的人,若恨起,便会恨到深处吧。   
下卷 第5章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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