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住正以光速往我这边进军的红色娘子军们,一抬手整个人已经站到了椅子上,锐利的目光一扫,居高临下喊道:“我在我爹身上放了一个东西,你们谁要能把它找到谁就是我后娘!”脂粉堆迅速转移目标。我心里哼哼,楚桐,看谁更绝。楚桐高大的身子瞬间消失在一片红红绿绿里,我同情地丢过去一个“你保重”的表情。
瞅紧机会,我拉过一个跑得比较慢的女人,凑在她耳边,神秘地说:“姐姐,其实我是骗她们的,我一眼就看中你了。”我一脸纯真,看着面前这个欣喜若狂的女人,又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其实啦,我的女朋友被抓到了你们怡春院这里,她大概……呃……跟我差不多大,如果你肯告诉我她被关在哪了,我就跟我爹说让你做我后娘!”我边说边摆出一个失去最爱的痛苦状。
那女人一愣,大概还在消化为什么一个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会有女朋友之类的问题,不过她还是听懂了我话里的重点:“那些小女孩被关在三楼一个叫意秋的房间里……”我颠倒众生地笑,拍拍她细嫩的小手:“后娘,谢谢了。”女人爆喜。
我把脸贴在意秋的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嗯?好像没声音。我大着胆子推开门,四道冷冷的视线向我投来。我看着守在房里的飚形大汉,脸上流出一滴冷汗:“嗯……我爹在二楼帮我挑后娘,听说这里有几个小丫头,他让我上来看看有没有适合做我未来的媳妇的。”说着还往那两个大汉的手里塞了点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永远是真理。两个大汉退开一步,大概也是觉得一个11岁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威胁。我笑盈盈的,强迫自己放慢步子走到内室。果然内室有几个女孩子瑟缩在墙脚,我心里一急,迅速冲过去。那些女孩子听到有人来了,齐齐抬起头看向我,眼里有着深深的恐惧。我大叫一声:“十九!”冲过去凑近她们的脸一个一个看,不是,我推开一个,还不是,我再推开一个……怎么都不是,我审视着她们那几张陌生的脸,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三年了,我坚持不懈地找,为什么到头来,却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我心里哀叹:十九啊十九,你到底在哪啊?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二楼的房间,刚想踏进房门,突然觉得不对!我心里一惊,怎么那么安静?借着房门的掩饰,我偷偷伸出脑袋向里瞄去,咦,怎么没人?我心里泛出一丝不安,蹑手蹑脚踏进房间的门。
“胡闹完了?”清冷熟悉的声音从内室飘出来。我头皮发麻,走向坐在内室正把玩着一把折扇的安羿,低着头小声起说:“公子,我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夏宜家……”一个满是怒气的问候从旁边传来,我本能地抬头。不看还好,一看立即乐从心中来,我隐忍不住,“扑嘶”一声开始大笑。楚桐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一边任由旁边的小厮帮他擦净脸上红色的唇印,还不忘狠狠地拿仇恨的视线瞪我,一副恨不得拿我大卸八块的模样。
我艰难地收回笑,捂着肚子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无辜地说:“楚公子,宜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宜家只是看那些姐姐好像都很喜欢你,才想让您更好地享受齐人之福……”
一个轻笑突兀地响起,我和楚桐同时一愣,诧异的视线齐齐落在端坐在椅子上的安羿身上。
安羿察觉到我和楚桐惊奇的视线,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一伸手将我捞起来,嘴里哼道:“后娘?亏你想得出来!”
我无奈地赔出一个灿烂的笑。
第六章 习湘酒城
夜沉如水,万籁俱寂,夜空中繁星点点,璀璨夺目。安府很静,静得不像话。安府的书房内却是孤灯长映,绵绵长长了一个夜晚。
安羿在灯光下审阅帐本,眉目中微有疲惫,他一页一页地翻看,时而拿起笔在文件上作些标注。我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手上的笔写了又停,停了又写,一个时辰过去肘下的纸上竟还是只有星点字迹。安羿突然停下笔,视线从帐本上移开到我眼下的白色宣纸,“抄完了?”
“公子,”我在他亮如星辰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我错了。”
安羿深深望着我,面上严肃,眼里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这话你昨晚便跟我说过。”
“……那……”我苦笑着把手边的帐本把他那边一推,“那也不用把我些帐本抄一百遍吧……”
笑容再度泛上安羿清俊的脸庞:“那便收拾东西去念心阁。”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把推到他面前的帐本收了回来:“公子,我还是继续抄帐本吧……”
安羿笑容未变,淡声开口问了一句:“一个月前,凤萧声给习湘城酒坊下了多少单子?”
“丰玉酿四千五百桶。”
“丰玉酿又有何特点?”
“丰玉酿因其味重,宜庆节日,不宜常喝,不宜于超过四十之人。”
安羿置笔下桌,抱胸坐定,直直望着我,眼里逐渐隐上更深的一抹笑意:“还没忘啊……看来你还没有只顾着胡闹?”
我笑得颠三倒四:“当然没有。”我扳着手指一根根数下去,“朝祈国策,易商经论,扶国栋梁,我可都有听话地去看。”
“真的?”安羿面上笑着,眼里却有一丝脉动。
我把头点了又点,斩钉截铁地道:“当然。”
安羿轻勾出一个笑容,微一扬手,我眼前的一盏油灯随之即灭,他再执起笔,视线回到了眼前的帐本密密麻麻的数字上,“你一天没吃东西,休息之前先去厨房吧。”
我没有多问,径直起身离开座位,轻轻迈出书房的门。黑漆漆的三更天空,星光点点。回头望回书房内,安羿被拉长的影子淡淡映上窗台,烛火摇曳,他的身影也跟着晃动,就像风中飘零的柳絮。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个孤灯深夜了。这三年来,我便是常常看安羿的书房几乎夜夜秉烛到几近天明,而早晨却又是早早没有身影。
我边打着哈欠边向前走去,脚步轻轻叩在安府的青石地板上,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地清晰。我高仰起头,凝视向天上一轮明月,我记得刚来的这个世界的那晚,便是这样的月,这样的夜。时间从来不会等人,一转身三年就这样过去,而十九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脑中想着十九的事,微有些恍神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踱着。眼角余光一撇,突然扫到屋顶上迅速移过的一抹黑影,那人动作极快,瞬间便消失在屋顶。我惊愕的眼神循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身子已经在下一秒转了方向向书房奔去。
我的脚步声响在安府没有一丝余音的夜里,奔过雕彻的凉亭,圆弧的苏占湖桥,远远地便望见书房里依旧晃着的烛光,但却不见了安羿映在窗上的影子。我急急跑到门边,刚要推门,腰上陡然一紧被一双手拽向门旁的柱影里,我下意识地张嘴要喊,嘴却在同时被紧紧捂住,惊呼被压在手掌下,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楚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喊。”
我斜眼瞪着他:笨蛋,你捂着我的嘴我还怎么喊?你先放手啊你。
楚桐把我示意的眼神丢过一旁,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安静点,好好听着。”
我伸脚向后想要狠狠给他一脚,楚桐却不疾不缓地避了开来,空出的一只手指先指了指书房,再缩至唇边做了一个要我噤声的姿势。他的视线定在书房的门上,眼神埋在柱影里,一片阴沉,黑瞳如墨,深不可测。
书房里传来几阵细微的响动,烛火熄了,书房陷入黑暗之中。不好,安羿还在里面,我挣扎着要楚桐放开,门却突然开了,安羿白衣修长的身影迈出了门槛。清丽月色映照下,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未灭的笑容,眸中的月色一转便定在我和楚桐身上,唇际的弧度慢慢扩大:“楚桐,你还真是挺闲的啊。你父亲不是限你这两日便要赶去习湘城吗?”
楚桐拿开了捂住我嘴的手,直起身走出阴影,高大的身影步到月光明媚下。他静静地望着安羿,语调平和,出口的话却是阴沉得没有余地:“安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羿回了楚桐一个淡淡的笑,转身一步一步走下书房门前的阶梯:“没有。”
楚桐有些难过地皱眉,急步跟上:“是不是……你的身体?”
安羿走在前方的脚步滞了滞,脸色有瞬间的变化,敛起笑容,语调却没有变化,好似不以为意地开口:“你想多了。”
“安羿……”楚桐疾走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看我……面孔蕴了些许怒色,嘴里一字一顿道:“你这丫头又给我坏事。”
“坏事?”我惊得眨了两下眼,“你说谁坏事?我还没说你是借机报仇……”
“要不是你,刚刚在门上便可以听到。”
我嘴边掠过一丝讥笑,嘲笑道:“堂堂将军少爷,竟然会做这种偷听的事?”
楚桐“哼”了一声,没有多理我一秒便又转身向安羿,坚毅的脸庞上隐隐泛上一股担忧:“我到邰州,一是为了去习湘城,二便是奉了我爹的命令,来……看看你。”他顿了顿,向前几步走至安羿面前,手掌拍在安羿的肩上,一字一顿里,有着沉沉的迫力:“我明日便要动身去习湘城,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再来。这安羿,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安羿眼神一顿,缓缓抬起头来,清冷容颜在一身白衣下更显得风华无双,如立云端。他笑了笑,缓声问道:“你明日就要走?”
楚桐没有多想,只回了一字:“是。”
“那好,”安羿脸上的笑容扩大开来,如一颗石子落至湖面敲出的一阵涟漪,圈圈划开水纹跃上岸边,跃上我的眼。安羿含笑的眸子轻轻转到我身上:“走的时候,替我带上她。”
天上的云飘过来一朵,带点淡色的纯白。阳光明亮如金的,在眼上洒出点明媚。一会儿,云又飘走了,荡了几圈,缓缓从视线中淡去。我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马肚,手指也跟着一根一根地扳下去,一,二,三,四……唉,真是无聊。
楚桐扯着缰绳回身,马儿转了个弯往回奔了几步,带起一阵尘土扬上半空,我挥挥手拂开飘到发上的泥土,眼神一沉瞪他:“好端端地你跑什么?”
楚桐侧眼望着我,脸上尽是不耐:“照你这速度,太阳都下山了都不会赶到习湘城。安羿也真是的,带上你明摆着就是要给我拖个麻烦。”
“楚大公子可以先走啊,”我无辜地继续扳着手指,脸上是灿烂若阳的笑,“我又没拦你,不是说今天之内一定可以到的吗?也不用急。”
“是吗?”楚桐阴笑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肯定地开口:“是楚大公子你说的啊——啊——”
楚桐手上的剑突然猛地击向我身下的马,马儿吃痛地向前撒腿狂奔。“楚桐,你借机报复——”我的声音还没飘到身后便被风声掩了起来,隐约还夹杂着楚桐幸灾乐祸的笑声。
距日落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习湘城门内便踏进了两个陌生人影。一人紫衣绫衫,长身玉立,面容绝世,唇边时不时还勾着一道似有似无的笑。而另一人……就……呃……比较惨。
我整个身子伏在马背上,身上已经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鼻子里也是吓得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骑马我会,但是被马带着骑,我就不会!我一遍遍,坚持不懈,狠狠地用眼瞪着身边的紫衣男人,他瞥了我一眼,温闲笑吟吟地望着我道:“怎么样?本公子说得没错吧?你看这都还没到傍晚呢。”他大言不惭地说得,脸上一阵得意。
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那张几乎比女人还漂亮的脸给撕碎洒到玉湘江里去。该死的,楚桐,你等着,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哼!
“公子,快上来啊……”
“公子,”温香暖玉移了过来,楚桐被拉下了马,娇滴滴的声音搔得我的耳朵也发起痒,“公子,来嘛……”
楚桐高身立在马下,折扇一合抬眼往上一看,笑问一句:“丽人阁?”
“是啊,”温香暖玉再娇滴滴地靠了过来,整个人几乎都已经吊在了楚桐的胳膊上,“公子,我们丽人阁可是楼里最出名的地儿啦。看您面生,第一次来可不能错过哟……”
楚桐一手揽一个,左拥右抱,嘴角一勾,动作温柔却轻佻,手指挑起身旁一个女子的下巴,低下头,黑色的瞳孔勾魂摄魄,眯着眼稍稍打量了几下:“嗯……虽然比不上都城的花魁,但也是别有一番风趣啊……”
“公子好坏……”旁边的女人已经彻底挂到了楚桐的身上,水蛇腰几乎要把楚桐整个人霸住。楚桐微抬起头,微敛双眸,风华绝代地长笑一声,把女人拖进自己宽大的怀里,转身朝丽人阁结花挂彩的大厅中走去。
男人走了,女人走了,湛湛蓝天剔透如水,习湘城大街上长风四袭,我的拳头愈抓愈紧,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
“楚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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