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把怀里红布里裹着的东西抖落出来,一个个银色小石子往里面投,活像是小孩子在玩丢石子,玩好了会有人给糖果吃。
石子丢好了,郭继功又把瓦罐放了回去,一切恢复原样。又欣喜地对着那柜子底下瞧了半饷,方才坐回炕上。他兴奋地召唤一直侯在门外的小太监,“小喜子过来,进来给师傅顺顺气。” txt小说上传分享
郭老公
“嗳!师傅!”小喜子垂着脑袋,蹒跚地走了过去,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宫里的规矩,小太监对自己跟的师傅都要惟命是从。师傅每次阴阳怪气的叫唤他时,准没好事儿;而师傅每次高兴时召唤他,那就比哭丧着脸时还要可怖。
郭继功不耐烦地招手,“磨磨蹭蹭什么!快过来!”
小喜子赶紧三步并作两,走了过去。郭继功拉过他的手,摸起来,压低那尖锐的嗓音,柔声道:“身上怎么又是一股子臊味,娘们似的。”
“师傅!”小喜子猛地抬头,瞪大眼,惊惧地瞧向自己的师傅。
郭继功“啪”地一声,顺势拍打小喜子的手,又捏上他的脸,死命地往外拉,“哪什么眼瞅你师傅呢?!”
“师傅,喜子知道错了。喜子不再看师傅了。”小喜子搭上师傅的手,想要拉开,却又不敢,只轻轻地附在上头。
郭继功睁大双眼,厉声道:“我是鬼呢!不敢看我!还是你也瞧不起你师傅我,不愿拿正眼瞧我!”他眯起眼,尖声道:“我告诉你,我们都一样的身份,你还不如我呢!我向你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在皇上跟前当差了。要没了师傅我给你撑腰,你连咸福宫都别想待。瞧瞧你身上那股子味,也不知道拿点花香掩一掩。又想家了吧?把藤条给我拿来。”
“师傅。”小喜子,“小喜子没有想家,小喜子知道错了。小喜子没有想家,小喜子一心一意伺候师傅。师傅!”
“师傅我说藤条,你没长耳朵呢?!”
小喜子抽泣着,袖子胡乱一抹,到墙角边把藤条拉了过来,自个儿则乖巧地半身趴在炕上,撅起屁股儿。
刚进宫那会子,他看见藤条就异常地惊惧。有一回,他又挨了师傅的打,咸福宫的首领太监正巧撞见,事后就跟说他福气还算好的呢!别个师傅,有的还叫自己徒弟趴在地上的,他有暖烘烘的炕可以挨着已算得上是捞到宝了。这若是大寒的天,趴在炕上,或是趴在地上,是有极大极大的区别的。
藤条一遍遍抽打在身上。他咬着唇,咸咸的水珠滑到嘴巴子里,那是小时侯娘给腌的咸鱼的味道。
“叫你再想家!叫你再想家!”藤条一拍拍地落下,伴随着训斥声,这是师傅在教育他。
小喜子咬紧了牙,憋着气,不去擦眼泪,也不吭声,努力不去想家里的咸鱼,可那味道还是直往他嘴巴子里钻。
藤条时紧时慢地落下,忽然力道又重了起来。
“臊娘们,都进宫那么久了,身上还带着这股子味。你说你媚谁呢?哪个主子喜欢你身上这味?你师娘快过门了,过了门,你要是再有这臊气味,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还满地找牙呢!”一挑帘,冲进来几个带刀侍卫。“郭老公,跟咱走一趟吧?”
郭继功忽然停住手,藤条还握在手上,悬在半空中。他定睛一瞧,那几个看着像是毓庆宫的人。“几位……”
“少罗嗦!太子爷有请!还要我们八台大轿抬你过去不成?!”说着,几人冲上前,把郭继功压了下来。
三阿哥
原来胤禩一查清了事情的始末,便将这事儿,原原本本奏报于太子爷。太子当即下令将二人拿下,交于慎刑司,由三法司主持会审,一切待皇上回宫后再做定夺。
郭继功被侍卫押走,小喜子跟了出去。他看着师傅被人押着半拖半拽,鸭行鹅步,跌跌撞撞的身影。一时竟不知自己通风报信,做得是对是错。他只知道,以后多半不会再有人像今天这样打他,训斥他了。可师傅那样的身影,又不免让他心里头泛酸,那酸味直冲他脑门,酸得鼻涕也给淌了下来。
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初二,陈主子顺利诞下一子。太子将此事上奏皇上,而宜尔哈之事依旧是只字未提。
三阿哥胤祉方痊愈,便急急地给皇上上了请安折。折子大意为,
“儿臣胤祉跪
请
皇上圣躬万安。
儿臣病已大好了。想尽快前往皇父跟前,为皇阿玛分忧解劳,减轻负担。
惟急切盼闻皇父召臣速来之旨。”
若非这场大病,胤祉如今已随皇上亲征,在宁夏的军中担负招抚的差事。折子递上去后,他便着人收拾起包袱,一面心心念念地盼着皇上的圣旨早日下来。
闰三月初,皇上朱批,为小阿哥择名,“胤礼”,又询问奶娘等诸事宜。
三阿哥胤祉也接到了皇上的谕旨。他欣喜地接旨,却不想那旨意与他所想全然不同。圣旨上写道:
“因听闻你比先前又好些,朕又畅快了。
但大夫之奏文内,并无你已‘好多了’,‘身子强健了许多’等语。等到大夫们奏称现今好多了,那时再另行降旨。”
胤祉打开给皇上的请安折子,那上面的朱批写着:“朕安。你身子好吗?也不明白写出现今怎么样了,只是请安。”
隔了几日,皇上又降旨:
“朕安。
你好吗?
朕抵宁夏后,进兵粮饷,备足马驼等事都已办理妥帖,眼下就要启程了。你即使现在来,亦无可派用场之处。
故降旨皇太子转告你,叫你不要来了。”
不久,皇上再次降旨:
“我军尚未到达目的地,已闻噶尔丹病死旷野,漠北即将平定。
朕只是有些想念你。现今相见之日已近,大喜!大喜!”
没几日,太子给皇上的奏折回来了,上面朱批写着:
“朕安。
……
三阿哥乃经大病之人,务必加意调养。未知三阿哥如今可好,进食是否正常,衣食用度是否够。三阿哥小儿子和朕的小阿哥小身子骨可好?是否准备安排种痘?
朕不日将抵顺天。” txt小说上传分享
等待
冰雅蹲在墙角数蚂蚁,对着蚂蚁聊天。关在养蜂道的这些日子,她早已闷得快要发霉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传到耳朵里,渐渐响了起来。冰雅猛地跳起来,方朝门口跨出一步,迅即用手腕抵住自个儿的太阳穴。
片刻后,她步到门口,双耳挨着门,听外头的声音,似是枪声,又似是鞭炮声。
她退到屋子中央,“皇上回来了!皇上回来了!一定是皇上回来了!过年那几日也是,皇上走到哪儿鞭炮放到哪儿。”她垂下脑袋,不断地在闷热狭窄的养蜂道的牢里地转悠,疾速地来回踱步。嘴里不住喃喃:“有救了!胤禩一定会救我的!一定会去求皇上放了我。”
绕着绕着,冰雅忽然止住步子,猛然抬头,“会不会因此而害了他?皇上会不会因此而嫉恨他?……康熙不是雍正,他不是个小心眼的主儿,一定不会把这事儿一直搁心上的!……可,可那毕竟是皇上最疼的女儿呀!”
她攥起小拳头,一口咬住自己的食指指节。又一下子从嘴里抽出手指,重新捏起拳头,对着自个儿的印堂敲打,“不会的。如果我能出去,就可以帮他。起码我知道结局,知道谁是皇上。只要防着雍正,就一定能有办法帮胤禩争得皇上的宠爱,也许还能帮他坐上皇位。”
冰雅垂手,侧头思量起来,“如果他当真做了皇帝,会不会也是三宫六园呢?那把我放哪儿?”禁不住又在原地转起圈来,“他不会的,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就他不会。嘿嘿!”她一掌拍上自个儿的脑袋,“哎呀!我在想什么呀!”一屁股坐回席子上,摸上发烫的脸颊。
冰雅一心期盼着胤禩和皇上来救她,可左等右等,直等到天黑,门外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她坐在那儿,渐渐合上眼……身子一晃,猛然惊醒,嘴里犯起嘀咕,“唉呀!不能睡!不能睡!”揉揉自己的脸颊,坐直身子,继续等着消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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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
“什么消息?札穆过世?”皇上忽然从堆着一堆奏折的案上抬首,看向下头站着的太子。“哪来的消息?札穆在朕的军营里活得好好的,朕还等着大军归来后,好好赏赐他呢!”
“皇阿玛!七妹……”太子闭了闭眼,一紧拳头,脱口道:“七妹她听信谣言,误以为札穆已经过世,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整整十几日。”
“哪来的谣言?札穆他还好好的啊!”皇上不悦道。
太子垂首回道:“儿臣不知。不过儿臣已下令将传过这消息的奴才都押下,目前关在慎刑司里。”
“花丫头呢?怎么说?现在好点不?太医今儿有没有去看过?”皇上站起来,绕到案前。“太子,随阿玛过去瞧瞧。”笔直朝门口走去,衣块轻扬,带起一阵风来。
太子一怔,方才说道。“皇阿玛,七妹已经去了。”
皇上正巧要跨出门槛,一只脚悬在半空中。良久,方才落下,踩在殿内。“什么时候的事?”
“二月。”太子垂首。
皇上跨步到太子跟前,严声质问道:“为何迟迟没有上奏?”
“皇阿玛……”太子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只盯着跟前那双靴子猛瞧。见头顶上方良久未有动静,不禁悄悄拿眼偷瞄。
皇上长长地吁了口气,“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你和皇额娘也是怕朕分了心。”看向案上那堆奏折,黯然道:“花丫头。除了庆典,朕有一年没见着她了……她,有没有怨我这个做阿玛的,最后也没去瞧她一眼?”
“七妹是咯血,一下子撒手去的。皇阿玛,日理万机,为国事而操劳,儿臣们都明白的。”太子垂首,对着跟前那双靴子说道。
“朕还要批阅奏折。”皇上龙行虎步,稳步朝书案走去。“不早了,你跪安吧。”
“嗻。”太子单手着地,跪安。起身,正对皇上的背影。那身影好似山崖顶上独自盛开的牡丹,虽是艳冠群芳,那摇曳在风中的身影,却又免不了苍凉。
他恭谨地退了出来,方到毓庆宫,便闻到一阵牡丹幽香。放眼瞧去,牡丹正婀娜多姿的立于园中。
“爷。”太子妃见太子一回宫,便驻足花前。她暗自鼓起勇气,上前请安。
太子没瞧她,只凝视着盛开的牡丹花:“这时节,正是牡丹花开吧?!”
“是。这牡丹……”太子妃话音未落,太子便拂袖而去。
太子妃望向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手覆上自己的肚子,幽幽地开口道:“这牡丹年年都开得如此娇美动人。”
翌日一早,早朝前,皇上招来太子询问宜尔哈病逝之事。太子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汇报给皇上。
审问(一)
皇上因舒淑是遭人陷害,不予追究。舒淑被解了禁,但依旧称病,日夜待在屋里。冰雅当日亲口承认那些东西是自个儿的,便说不上是什么人陷害她。这事儿如果换到现代,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在大清,宫里出了个会巫术的格格,还用妖术害死皇上的掌上明珠。试想皇上又如何会轻易饶过,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
太子原本正担心皇上一气之下,来个直接问斩。幸得皇上并未直接降罪,金口一开,说要亲自审问。
宫里上上下下,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这事儿。虽然会为冰雅提心吊胆,操心者有之;然,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自然也不会少。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皇上高高在上地端坐,朝地上跪着的人问到:“朕问你,这些东西是不是你的?”
大殿内一片静默。周遭的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皇上面无表情,右手按在龙椅的扶手上,指腹缓慢地一遍又一遍来回摩擦着扶手上的龙眼。他一皱眉,正要启口。
底下传来极小声的,“是。”细小沙哑的嗓音划破大殿的沉寂,晴空霹雳轰然作响。
皇上举起手背,抖着手指向她,“你。”猛地收紧拳头,砰地敲在龙椅的扶手上。虽早已听闻事件的始末,但一个“是”字,到底还是让稳坐在大殿上的人,犹如当头棒喝。
方要发作,底下又传来声音。“皇上,我……我,奴婢没有……”
“没有?”皇上反问,低哼一声,“没有什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右手又摆回龙椅上,继续摩擦着那颗龙眼。
冰雅一抬头,撞上两道锐利的视线,迅即垂首,看回地上。她沉下心思,说出这段日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