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霎时,
一记闷响。
地面似也跟着一颤。
冰雅唰地牢牢攀住胤禩的手臂,紧紧闭住双眼,屏声敛息。
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
“喵呜!”
那只黑猫又跑了回来。
猫,在距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瞪着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黑暗中那目光显得极为锐利,似要将他们完全穿透。
胤禩说道,“是只猫,没事的。”
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冰雅敢忙撒开双手,撩撩头发,垂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胤禩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俯下身子继续察看尸体。冰雅悄悄斜眼,见他没在看自己,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青儿的下喉处呈现一个“V”字型的红色勒痕,胤禩正伸手将青儿的头颅拨向一侧,后颈处有紫色的手指印显现出来。他又将头拨向另一侧,也有手指印存在。
“她死前可能被人打过,你看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其它的伤痕?”胤禩说着背过了身去。
“我?”冰雅已经不那么怕了,但是要她亲自给个尸体宽衣解带,还是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你是为了帮她查出真相而来的,怎么现在就想放弃了吗?”正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办好,胤禩的声音传了过来。
青儿的眼泪,青儿的遭遇,青儿对她爹和逸生的不放心,一一浮现在她眼前……那个有血有肉、活灵活现的青儿仿佛就在她面前对着她笑,告诉她不要怕。她颤抖着双手小心地解开她的衣服,细细察看,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青儿的背部上有2处淤青,手臂上也有1处。”她一边细致地为她扣上扣子,一边说。
随后,万千感慨地道了声:“好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十二章 尸体(四)
胤禩回眸凝睇她,说到:“我翻阅过青儿的尸单,上面没有提到过这些淤青的记录。这些伤痕多半是她死前所致。”尸单,是仵作验尸后录入的“勘合”文件,一式三份。
冰雅心里哼哼着,摆明了护着自家的官员,嘴上却只说:“为什么不说忤作也有可能做假?”
“尸检时,县令和衙役都在,百姓也有围观。”胤禩知道她在怀疑县衙有内鬼。
冰雅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胤禩抬起青儿的手,先是摸了摸,随后细看了看手指和指甲缝。冰雅看着他眉头略略皱起,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放下手又看向青儿的头部。青儿依旧面色惨白地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一阵清凉的夜风扫过,白色的帷幕跟着飘舞起来,似是被追赶着。空气中有什么正吞吐着那忽明忽暗的淡蓝色烛火,漆黑的不远处两点绿色的光芒一点点地朝他们逼近。
……
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已经步到了他们的身边。
胤禩的右手从下巴处捏住青儿的两颊,长长的舌头“突”得吐出来,让人猝不及防。
冰雅的心跟着“突”“突”得强烈跳跃着,像是随时能蹦出胸口,跳到青儿身上去。这次她人没有再跳起来,两眼紧紧地盯着青儿吐出来的舌头。吞咽一口口水,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
胤禩的左手从怀里抽出块帕子,抓着青儿的舌头仔细端详。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将舌头塞了回去。
冰雅看着胤禩的眉头越皱越紧,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不是自缢而亡,是被人死后再吊上去的。”胤禩边说着,边把棺材的盖子小心地合上。
冰雅追问道:“怎么说?”想起胤禩之前一连串的动作,越发地不解。他怎么能如此肯定?
“她脖子处的勒痕虽然呈剪刀状,但却没有发炎红肿的迹象。若她当真是照尸单上的所说的用麻绳自缢而亡,她的双手应是握拳而非垂直,手指处也应有破损或是指甲里残留麻绳的屑末。而且……”胤禩顿了顿,用肯定的语气继续道:“她的舌头上没有齿痕。”
“不是说上吊的人,就舌头伸出来吗?”冰雅还是满腹的疑惑。
胤禩看了眼从头到尾都死死盯着他们不放的猫,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犀利。“回头路上再跟你解释。”拉着冰雅疾步离开。
第五十三章 开棺
第二日午时,顺天府的厅的正中央,皂隶用火盆燃起皂角、苍术、枫、芸等多种香料,公案上也点了熏香,一缕缕地烟缓缓而有肆意地朝四周伸展开来。两步之遥处摆放着一具深色的木棺材,周围两边立着衙役和仵作。萧永藻款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案桌,煞有其事地撩起袍子,入座。浓郁的香气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散布蔓延至每个角落。
仵作跪在堂前,向萧大人叩了叩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大人。顷刻间,连呼吸声也不可闻,众人均在一旁等着大人的吩咐。
“开棺验尸!”萧大人铿锵有力地下令。
“禀报大人,棺材里没有尸体。”须臾后,一值班的皂隶跪倒在堂下。
萧永藻一口吐出嘴里的生姜和葱,拧起略显杂乱的眉毛道:“怎么回事?”忽然正了正身子,仿佛身后正有两双眼睛盯着他。“啪”的一下,拍响案上的惊堂木。“传李棉青的家人。”
萧永藻先后传了青儿的哥哥、嫂嫂和那两个棺材铺的人。都说是前儿个晚上盖棺,今儿一早封棺下葬,半路上被官府拦住,就来了府衙。线索又一次中断。单单是凭八阿哥和郭络罗格格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以作为证据的。虽言《大清律》都是有罪推定的,但这尸体都不见了的蹊跷情况下,也无法简单推定那个人就是凶手。因青儿先前也是失踪的新娘之一,在四阿哥的提议下,两件案子被合并审理。
十日后,确切的说是,康熙三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京郊军营的营帐外,宿雨收尘,朝霞破暝。士兵们的操练声,声声入耳,且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响彻山谷。营帐内,某女正摇晃着身躯,时不时地被那声响给惊醒。这个世界上能站着睡觉的人不多,不过起码眼前就有一个。冰雅这几日晚上都在思考怎么破案,导致严重缺眠。虽然她还是没什么好点子,不过大家也都没什么头绪。虽在这大清朝的空间住上了一个多月,但身上难免还带着现代人的气息——晚睡晚起。一大早被康熙点名一起来到了军营,听着古代式长篇报告,叽里咕噜一会满文、一会蒙古文的,实在是想不困也难。
当冰雅再一次被惊醒,发现康熙的长篇大论已经宣讲完,费扬古叔叔正替他向在场的众将领宣读军令十六条,并谕示兵部从今儿起颁布实施。内容大致如下:
大军出征,各部都统等官要检查武器装备,务期坚利,合乎规范,否则,视情节轻重罚银若干;
启行后,兵众必须按队以次行进,不得零星散乱无秩序,违者鞭责示警;
军行途中,不许离队、酗酒、喧哗、叫呼,不遵守者该管官即行捕责;
所过地方不得扰害居民及蒙古部落,否则,从重治罪;
凡军士逃跑,立刻缉拿,依定例治罪,该管官一并严处;
下营务按旗列幕,不密不疏,如越旗乱次,前后搀杂,该管大臣官员分别治罪,兵役内有偷盗马匹器物者,按律治罪;
发现敌人要立即飞报大营,若妄报不实,或传报迟误,有关官员立即正法,军前示众;
严格值夜巡营纪律,无事人夜黑不得擅自行走,发现贪睡偷安现象,察出后严加治罪;
与敌人接近,要加强侦察,稳妥布陈,井然有序,交战时所备援兵要及时出击;
敌人败退后,严禁官兵掠夺牲畜财物,对贪行攫取者重惩不贷;
敌军败退后,要立即派兵马追击,若遇伏兵,或敌军游骑,后队兵与敌接战,前队兵仍行追进;
大军凯旋时,严禁售卖军器,或把军器留与蒙古人,违者从重治罪;
驼马为全军重要军需物资,如有将遗失驼马隐匿、将疲乏驼马委弃、宰杀,要严加治罪;
军粮关系至重,出生官兵要计口按日支领,不按名额禽从重治罪;
大臣官员不得在大兵内抽取亲随;
大军驻扎时,不得闲惰,要严格遵守各项军令。
第五十四章 军令
费杨古铿然有声地宣读着,那声音传到冰雅的耳朵里,睡意顿消,一下子明白过来康熙带她到军营的用意。那日众多老臣面前不好驳了那些夫子们的面子,也怕今后皇子们的尾巴会翘到天上去,不能明说自己的儿子们赢了师傅,只来了个平局。现在看来,康熙的心里对那场比赛是认定冰雅和皇子们那队胜利。若是不然,又岂会用皇子们的话来颁布军令?皇子们当天提出的十四条可是全都录入在里面。也不知当日康熙是否有意出这个题目的?
“月儿?”康熙遣散众人后,唤了她一声,接着说道:“你觉得准噶尔这一仗该不该打?”
冰雅想起历史书上,雍正为了准噶尔的军事问题建了军机处。也就是说,康熙这一仗打与不打都不会改变什么,准噶尔不会现在被灭,康熙也不会现在就死。正犹豫着,是否建议说不打?她毕竟还是不喜欢兵荒马乱的人。
康熙没有等她回答,语重心长地继续道:“准噶尔一直是我和你玛法当年的心愿。当年他未能亲眼看见博硕克图的认罪,如今博硕克图又再次兴兵作乱,陷喀尔喀地区的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博硕克图野心勃勃,他图谋的不会仅仅是喀尔喀,更是我们大清的江山。”博硕克图的野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他不是做梦都想吞了喀尔喀,又岂会在神灵面前发过誓言之后,又再度出兵进犯?
安亲王岳乐阵前下达军令时的威严,安亲王和将士一起豪迈地开怀畅饮,安亲王和军师一同讨论军情和计策时的认真神情,安亲王对自己外孙女的疼爱之情……那个历史上叱咤风云、威风八面,号令百万雄师的男人,在她的记忆里却是那么的鲜活清晰、那么有血有肉、活灵活现。“皇上,准噶尔这一仗可以打,但是要皇上亲自出征。”冰雅心想着,再这么着康熙也不可能短寿,而且也没听说过这个千古一帝打过什么败仗。起码康熙在的话,那么大清的军队不可能会有什么闪失。
“哦?”康熙笑笑,示意冰雅继续说下去。
“将有三胜。将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名曰礼将;将不身服礼,无以知士卒之寒暑。出隘塞,犯泥涂,将必先下步,名曰力将;将不身服力,无以知士卒之劳苦。军皆定次,将乃就舍;炊者皆熟,将乃就食;军不举火,将亦不举,名曰止欲将;将不身服止欲,无以知士卒之饥饱。将与士卒共寒暑、劳苦、饥饱,故三军之众,闻鼓声则喜,闻金声则怒;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争先登;白刃始合,士争先赴。”冰雅一口气背诵了六韬中的文公答武王之话。缓过口气,总结道:“将虽如此,而况上乎?”
康熙忽然郎声笑了起来,旋即点点头:“不枉你玛法当年对你的调教。”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背了段兵法,冰雅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句子。这段日子一直苦无头绪的案子,竟一下子萌生了两个法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十五章 问米(一)
冰雅一回到宫里,就找去了毓庆宫,寻太子商议案情。
“问米?”太子讶异地重复冰雅刚才说的话,等到明白她想用什么来破案时,又笑了起来。“没想到月儿还信汉人的东西,可就算要问也该问萨满'1'吧?”
“表哥,月儿并非想要通过米婆来得知青儿的尸体去了哪里。但我们可以通过米婆而让凶手自己现身。”
“你是想?”太子睁大绿豆大小的眼睛看向她。
冰雅笑弯了眼,得意地道:“问萨满只能问到天意,却无法请青儿出来说话,米婆却可以把青儿请上来。且不管那是真是假,总可以让那做贼的心虚一虚,露出条狐狸尾巴来。只要派人跟踪几个有嫌疑的人,不出三日定可知谁是凶手!”
“唔……可以一试!”太子深深点头,而后又看向她,“你说的,还有一个法子呢?”
“替身!”冰雅扬着头咯咯笑着说,在古人面前卖弄,格外地得意。
“怎么个替法?”太子饶有兴趣地追问。
冰雅笑嘻嘻地在原地转圈,缓缓说道:“找个人当新娘!找个大户人家迎娶,轿夫和喜娘都用京城里最多失踪的那家,势必要弄的满城皆之。路线选那些必经之路,沿路都事先设下埋伏。”
“这……若再被劫去当如何是好?”
“只要新娘的身上多带些糖末,若真的失踪了……便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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