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手里的杯子还是掉了下来,江秋红忽然崩溃的哭叫道,“那个野人真是可怕极了!聚如被她抓走了,她又追着大桂和江清歌去了――”
莲生只觉得头轰的一下,江秋红说什么,什么去追着清歌了?自己一定听错了吧!
“咚――”身后又传来一声响,莲生惊惧的回头,正看到一手抱着小竹,一手努力的撑在墙上的若尘。
“若尘――”莲生再也忍不住,泪水汩汩而下。
“谁在外面?”听到外面有异动,里长叱喝道。
若尘仿若没看到莲生,直直的从莲生面前走过,手里死死的抱着小竹,整个人好像傻了一般又木木的撞开祠堂大门,撞的狠了,若尘的额头上有一丝鲜红的血迹慢慢淌下。
45此心安处是吾乡(二十三) 。。。
“啊――你没长眼睛吗?”有人惊叫出声,却是被若尘给撞得歪倒在一边,刚要开口斥骂,却在看到若尘空洞的宛若痴子的眸子时又吓住了,悻悻的哼了声就退到了一边。
后面的人忙闪开,给若尘空出了一条路来。莲生小跑着跟了上去。
若尘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那些人惊讶而又厌恶的目光,只是笔直的朝着江秋红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秋红刚缓过来些,突然对上仿若僵尸般的若尘,吓得直往后退。
却不防若尘脚下越走越快,自己不过刚一转身,就被若尘一把拽住,紧接着,就被提溜着衣襟拎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竟被个男人单手就给提了起来,江秋红一时又羞又恼。
“清歌,清歌在哪儿?”若尘声音极轻,仿佛怕吓着谁似的。
“你这个傻子!快放开我!”江秋红拼命的挣扎着,可对方的手却仿佛铁钳一样,自己竟就是无法挣脱。
“清歌,在哪儿?”若尘的声音更轻,棕色的眼眸里忽然染上一层漆黑如墨的神色。
江秋红一阵毛骨悚然,突然觉得自己再不回答的话这个男人可能会杀了自己!
“那个野人追着清歌和大桂去了,我不知道她们跑到哪里了!”江秋红思维突然格外清晰,口齿伶俐的答道。
“哪个方向?”若尘眼珠木然转动了一下,又问道。
“跟我们相反的方向。”突然脸色又一变,忙要跺脚,弹腾了半天却发现使不上劲,才又想到,自己这会儿还被若尘给提着呢。
“天呀!大桂真是糊涂!怎么拽着清歌往山里跑去了!”话刚说完,却觉身子一松,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就跌坐到了地上。
想要开口骂人,却见若尘已经极快的转过身来,不过片刻功夫,人已经在几米外了。
“清歌家里的,你做什么去?”看若尘样子不对,里长忙上前拦住。
若尘却是眼都没抬,又直直的照着里长身上撞了过去。
“呀!”里长惊叫一声,身子便往一边跌了过去,身后的人忙上前扶住。
里长抬头,若尘的身形已快移到门边了,再顾不得男女大防,大声呼喝道,“拦住他,别让他去!”
虽是若尘什么也没说,可里长心里已经明白,他必定是要往深山里去寻江清歌!
旁边的人愣了一下,忙齐齐上前,要拦若尘,却没想到若尘虽是男子,身手却是凌厉之极,竟是除了仍是紧抱着小竹,单手就把她们一个个打倒在地。
眼看若尘脚就要跨了出去,莲生从斜刺里冲了过去,死死的搂住若尘的腰,“若尘,若尘!你醒醒,你醒醒!你这个样子,小竹会害怕的!”
若尘却仍是毫不理会抓住莲生的手想要拿开,莲生却是拼命的抱住不放。
看无法把那双手从自己腰间拿开,若尘便住了手,脚下却丝毫不停,竟是不顾后面拖着的莲生径直往门外便走。
“若尘,傻弟弟,你要吓死我吗!清歌走时一再嘱咐我要照顾好你的,你这样子,清歌该怎样心疼啊!”
听到“清歌”二字,若尘忽然住了脚,莲生站定身形,擦了一把泪。
若尘慢慢转身,定定的看着莲生,忽然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道:“为什么,要骗我呢?”说完,把小竹往莲生怀里一塞,身子一跃,便出了祠堂的大门。
莲生呆了一下,顿时大惊失色,转身扑通一声就给祠堂里面的人跪了下来,不住磕头道,“里长,各位长老,求求您,让大家去山里救清歌吧!求求,您了!”
祠堂里一片静默,大家不由面面相觑,已经确认了野人的凶狠,大家早已是惊惧莫名,没摸清野人的行踪就这样深更半夜的跑进深山乱闯一气,那不是找死吗!
一点儿孩子的消息都没有,竟是连大桂三个也不见踪影!而这三个人里面,还有一个治玉贵家的嫡女!虽是等同于被家族流放到此,可要是就此折在这里,她家人恐怕也绝不会善罢干休!里长看向上座的五位长老,却发现几人都如老僧入定般,根本就不看自己,便也默默的扭过了头去。
莲生仍是不住的磕着头,“里长,大家一起去,便是遇到野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了这么多人!而且,好歹,清歌,是为了救人才去的啊!若是等天亮,恐怕,恐怕,就晚了啊――”嘴里说着,已是大哭出声。
话没说完,却觉怀里一空,却是小竹从自己怀里挣脱开来,迈着两只小脚丫子拼命的冲着若尘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祠堂里仍是一片静默,并没有一个人,给出那怕一点点回应!莲生绝望的闭了闭眼睛,为什么这些人,都如此狠心――
莲生从没有那一刻,像今天那样恨过这些人!即使她们曾那样无情的对待自己,都没有,这么恨过!
莲生追出去时,还能模模糊糊看到前面一前一后跑着的两个影子。两个人竟是都跑的极快,若是自己出来的再慢些,恐怕就看不到他们了!
莲生边抹着泪边拼命的往前跑。小竹毕竟人小力微,很快便有些跑不动了,莲生追上去,忙一把抱起,口里喊道,“若尘,等等,等等我们――”
只顾追赶前面的若尘,莲生跑了几步才意识到小竹竟一点儿都没有反抗就让自己抱了!
突然,跑在前面的若尘脚下踉跄了一下,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也随之扑倒在地,莲生忙加快了速度,眼看快要追上了,不料若尘马上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向前狂奔。
“若尘――”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远了,莲生心里发急,却不防山路崎岖,自己也是脚下一滑,砰的一声朝地上就栽了下去。
莲生一下子趴到了地上,怀里的小竹也摔了出去。
“小竹――”莲生大惊,忙爬到小竹身边,伸手要抱,却只觉入手处有些湿热,再忍不住哭叫道,“小竹,你摔倒哪里了?是不是流血了?痛不痛?若尘,你在哪儿?等等我们啊――”
小竹艰难的爬起,并不看莲生,却是一转身又朝前面若尘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莲生忙忙的爬起来,泪水却越掉越多,只觉眼前一阵模糊。前面突然黑影一闪,莲生愕然抬头,发现却是若尘又回来了!
“若尘――”莲生狠狠的抹掉脸上的泪,急急的道,“我和小竹不会拖后腿的,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我们是一家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若尘没有看莲生,一俯身抱起小竹继续向山上跑去,莲生忙跟了上去。
“轰隆――”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仿若山崩地裂一般,整座大山霎时陷入一片死寂,可很快,便有无数的惊鸟呼啦啦的从林中飞起,惊慌的聒噪声顿时传遍了山林。
“发生什么事了?”祠堂里的人呼啦一下涌了出来,惶恐的瞧着发出巨响的方向,一个个脸上惊疑不定。
江秋红身子晃了几晃,脸色更加惨白,自己记得不错的话,那里,正是大桂和江清歌冲过去的方向,难道,刚才那声巨响是那野人弄出来的?!
站在江秋红身边的里长恰好听到了江秋红的呢喃,回过身来一把抓住江秋红的衣领,“秋红记得可真?那个方向,果然是大桂她们逃的方向?”
“里长,我绝没有记错的!”江秋红肯定的点点头。而且能弄出这么大声响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野人!除了她,自己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怪物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听到那声巨响,若尘只是稍停了停,然后便更快的冲了过去,嘴里木然的一遍遍小声说着:“清歌,不怕啊,若尘马上就来了。清歌,不怕――”
丛林里枝蔓横生,不时有斜逸的枝条挡住去路,若尘却只是把小竹往怀里揣紧,跑的太快了,密林里便不时传出枝条被撞开后又反弹到肉体上的啪啪声??????
天空里飞来飞去的夜鸟越来越多,陆地上的野兽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竟是全无所踪,三人一路奔来,竟是一只走兽也未碰到。
正在跑着的若尘忽然站住脚,放下小竹,俯身在地上全神贯注的仔细瞧着。片刻后,莲生终于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若尘很快抬起头来,抱着小竹往左边更加陡峭的山峰爬去。
又爬了大约半个时辰,莲生的喘息越来越重,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前面的若尘却仍是一副不知疲倦的样子。
“若,若尘――”莲生抚着胸口,剧烈地喘息了下,心里实在担心的不得了,若尘病体未愈,从昨儿个到现在也不过是喝了一碗汤,这样没命的奔跑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若尘忽然站住脚,对着露出地面儿的一块儿巨大的山石发起呆来。
“若尘,咱们,歇歇,好不好?”月光下,背对着自己的若尘两只衣袖早被丛生的灌木挂的绽开,外面的袍子都快成一条一条的了!
慢慢挪到若尘身前,莲生又是一呆――若尘的脸上赫然是一条条醒目的血痕,应该全是跑的太急了,来不及拨开树枝被划的!
“嘎――嘎嘎――”上方的鸟叫声忽然密集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夜鸟飞了过来,不停的鸣叫着在低空盘旋。
若尘没有理莲生,自顾自的皱着眉绕着巨石转了一圈儿,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里,自己前儿才来过,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大块巨石呢?若尘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可竟是怎么也想不出缘由。转回身,又去抱小竹,却没料到小竹忽然一下子挣脱开来,猛地扑向旁边一棵歪倒的大树,喉咙里忽然发出“啊啊”的闷叫声,听在莲生耳里竟是凄惨至极。
“小竹,怎么了?”莲生一下子跳了起来,忙忙的要去查看,却不防身后一股大力忽然袭来,莲生身不由已的歪倒一边,紧接着就看见若尘疯一样的冲了过去,和小竹的小手一起哆嗦着捧住了某个物事――
清冷的月光下,莲生终于看清,那是挂在树枝上的一绺布条,蓝色绣着暗花的布条――
那是,清歌离开时穿在身上的。
若尘迟钝的顺着断树的方向望去,一点点的落到那块巨石上――
大树是拦腰截断,剩下的半截树桩正好就在巨石的后面!
那棵大树虽是断成了两截,可仍有几十米高,那么高的树枝,怎么可能挂到清歌的衣衫?!除非――
那块石头先撞断大树,然后大树倒下时挂到清歌的衣衫,然后那块巨石就轰然砸下――
“若,若尘,这里,有把匕首――”莲生颤抖着举起自己脚踢到的硬物。
若尘木然回头,眼睛先是睁得溜圆却又瞬间闭紧――
那把匕首,正是清歌随身携带,须臾未离!
“啊――”若尘的声音凄厉至极,对着那巨石直直的冲了过去,刚落到树梢的夜鸟只吓得呼啦一下又纷纷飞向高空!
46此心安处是吾乡(二十四) 。。。
“清歌,别怕,我来了――”
“清歌――”
“清歌――”
??????
一声声的呼喊撕心裂肺,似杜鹃啼血,听得人肝肠寸断。
到最后,若尘喉咙里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有两片嘴唇不停的上下翕动着,只是细看那口型,仍能看出,若尘在说:“清歌,别怕――”
手里的匕首不停飞舞,另一只手拼命的往外刨土,手上的茧子先是被磨烂,然后变成水泡,最后烂掉,终至一片血肉模糊;高大的身影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小小的身影早变成了个土人相仿,散乱的头发歪斜着,上面沾满了黄土和烂叶,本是白色的小袍子早变成了土黄色,手里擎着一个磨得光秃秃的木棍,一点一点艰难的往外扒拉着,白皙的小手指早已是红肿不堪,小小的身子也无法再撑下去了,孩子便趴在地上,只是两只小手,却仍是固执的挥动着。
莲生抹了把泪,把衣衫里的土石倒到地上,又极快的跑回来,把若尘和小竹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