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岚
大大方方的走上台,无视周围人的各种眼光。风涧月单手抚上琴弦,冰凉的触感渗透心间,勾起尘封已久的记忆。上一世,他也曾如此面对琴案。
双手轻拨琴弦,单调的几个音符生涩地划出,继而有了四五个连音,却杂乱的无法入耳。场下已经开始有不满的躁动。
“不会就下来,别浪费大家时间。”
“就是,让璃兮姑娘上台。”
“原来只是个满口大话的小子。”
“铮——”极响的琴音让台下众人的嘈杂骤歇。
拨弦琴丝,初时几声清脆之音,继而行云流水,高山远木,晴空万里。曲调一变,几许高音,错杂相间,继而鸿雁飞鸣,风静沙平;鸿鹄之志,逸士之心。曲调再变,高低迸现,嘈嘈切切,继而金戈铁马,气吞山河,义薄云天。曲终收尾,复又回归绵延,青丝缕缕,情愁片片。
月仙楼一片静默,除了静默还是静默。许久未有一人出声。
曜澐轩傻了,或者该说是惊呆了。他从不知道,风涧月的琴弹得如此之好,如此的出神入化。今日一曲,必能扬名万里。第一武将兼第一乐师?若让此处人知晓涧月的身份,定然又是一段传奇。
“妙!”不知是谁说出了一个字,打破了寂静,月仙楼内顿时一阵如雷掌声,赞叹之词络绎不绝。
“公子才艺,璃兮钦佩。”月璃兮眼中的惊艳与折服展露无遗。
“过奖。月姑娘,在下知道月仙楼的规矩,但不知今日,在下兄弟俩是否有资格与姑娘畅谈一番?”
“公子请。”月璃兮的规矩是一次只与一人相交,今日却为了眼前之人甘心破例。
“且慢!”清亮的声音阻断了三人离去的步伐。
诧异的回头,月璃兮微蹙眉头。“这位公子有何事?”
出口之人是一位二十左右的俊逸青年,他的身侧还跟着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立着。左侧之人一脸严肃,面无表情;右侧之人双眼不停地打量四周,还不时闪过不知名的色彩。
中间那青年踱步而来,浑身优雅之气自然而发。“在下萧嵘岚,刚才听闻姑娘与这位公子的琴艺,深感佩服,从而想与几位交个朋友。”
萧?萧字是当朝贵族之姓。此人想必身份不凡?
月璃兮一脸为难,得罪朝廷之人可不是她想做的。
“萧兄,相见即是有缘,你有心相交,我们怎可高居?涧月,你说是吗?”
风涧月看了看曜澐轩,点了点头。
月璃兮舒展双眉,巧然一笑:“几位公子,不妨进屋再谈?”
萧嵘岚愉快的一展折扇,做了个“请”的手势。
“各位,请恕璃兮失陪。”月璃兮向台下众人有礼一扶。
几人随月璃兮来到月仙楼后院,此处为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别院。院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风格。
“璃兮姑娘还真是兰质蕙心,连别院的布局都建得独具匠心。”
“萧公子过奖。璃兮愧不敢当。实不相瞒,这里的布局并非出自璃兮所想。”月璃兮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继而恢复常色。
“哦?那是何位高人能想出此等妙境?”萧嵘岚很是好奇。
“涧月,你看那边。”
曜澐轩一句话,引得几人纷纷侧目。旦见远处一片花圃中飞满了密密麻麻的七彩蝴蝶。
“好漂亮的花。”风涧月忍不住感叹。无怪乎蝴蝶萦绕,那花圃中的花朵朵大开,花蕊饱满露出花瓣之外,花瓣竟然是奇特的心形。
“这是染心花。”
“染心花?”
月璃兮点头介绍:“染心花,染之以心,动之以情。染心花没有香味,却能引得蝴蝶争相而来,靠的便是它的花蕊。虽无诱人之引,但有实中之质。”
“那璃兮姑娘一定不是这染心花。”
月璃兮看向说出此话的曜澐轩,微微诧异。
“因为,璃兮姑娘不但有内在,外表也绝艳无双。”曜澐轩刚说完,便反射性地去观察身边风涧月的神色,得到的只是失望。这人,怎就不起一点反应。
月璃兮笑不语,举步向前,继续带路。无双?即便绝色,也入不了他的心,动不了他的情。
“前面便是随想阁,璃兮以命人准备了酒菜,几位公子请。”
“有劳月姑娘。”风涧月错开曜澐轩,转而与月璃兮并肩,对之一笑。
曜澐轩皱了皱眉,不甘地跟上。
“呵呵,有意思。”萧嵘岚左手持扇轻击右手,“黎青、宇桐,你们留在这里。”
“殿……少爷。”
萧嵘岚轻轻斜了眼,便让那人消了声。
看着走入随想阁内的箫嵘岚,刚才开口那人不安地问身侧另一名伙伴:“浴桶,我们就这样在外面没事吗?”
“别叫我浴桶。”后者冷冷回了一句,依旧是面无表情。走到门口站定,随后便犹如一颗松树般,没了反应。
“啧,还真无聊。”虽然早习惯对方脾气,可还是忍不住抱怨。无奈对方已经做出了回答,黎青也只好跟着站到屋子门口。
屋内,三人纷纷落座。月璃兮替几人斟上茶,才缓缓坐下。
“今日璃兮有幸,能与三位公子结交,璃兮不擅酒,便以月仙楼最著名的月仙茶相代,敬各位一杯。”月璃兮举起杯子,向三人敬了敬。
“姑娘请。”三人回敬。
风涧月潜饮一口,清香带着微涩顿时充彻整个口腔。
这茶的味道好熟悉。涧月心中虽觉得诧异,却没有丝毫流露出:“果然是好茶。”
“公子喜欢就好。”
风涧月以行动表示,自取茶壶,为自己再倒满一杯。只许几眼,便确定了心底的疑惑。
果然是澐轩曾经泡过的那种味道,原来他那时说的名茶是出自这家。无怪乎他对月仙楼的熟悉。看来以前他也是这里的常客。
“对了,似乎至今璃兮姑娘与在下还未知两位兄台的名字。”
“是我们疏忽。在下轩云耀。这位是我好朋友彦明月。”
萧嵘岚笑道:“原来是轩兄与彦兄,两位看上去不像本地人啊?”
涧月一声不吭,甚至连看都未看对方一眼,只能由曜澐轩开口回答:“我们是来游玩的。”心想:涧月是怎么了?难道还在为了刚才自己的试探不开心?
“正巧,在下也是来游玩的。”
月璃兮见风涧月不语,继而想到什么,道:“几位公子,今日雅阁相聚,自是畅谈天下,各抒已见,也好让璃兮一开眼界,如何?”
“好。”萧嵘岚爽快的点头。自顾自开起了头。“我们便从这天下大局来谈。”
随着萧嵘岚的侃侃而谈,月璃兮也加入其中,接着是曜澐轩。
风涧月不得不说,萧嵘岚的确是位才子,也是位有主见有个性的人。从他的想法和谈吐中不难看出此人的壮志雄心。
本不喜欢他那类人——倒贴上来的自然熟,这类人在风涧月眼里不是有目的就是草包或骚包。但眼前之人或许不同与往常。萧姓之人,带着贵族血脉果真会比较特殊吗?
“涧月,你怎么想?”
看着曜澐轩频频使来的眼色,风涧月暗自窃笑。谁让他刚才故意想试探自己的,他怕是还以为自己在为了那事生气吧。罢了罢了,自己现在也不是太讨厌萧嵘岚了。
“我的看法吗……”治国、天下……微低头,把脑中的句子回忆起来。“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民贫则难治。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陵上犯禁,陵上犯禁则难治。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明月!你这些话可能说得明白些?!”
风涧月抬头,见到的便是情绪激动的箫嵘岚。对方已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称呼已经改变。双眼直直的看着风涧月,一脸兴奋期待。
风涧月一笑,毫不吝啬地开始解释:“大凡治理国家的方法,必须首先使百姓富裕起来。百姓富裕就容易统治,百姓贫穷就难以统治。凭什么知道是这样的呢?
百姓富裕就能安心地生活在家乡并且重视自己的产业,安心地生活在家乡并且重视自家的产业就尊敬官吏害怕犯罪,尊敬官吏害怕犯罪就容易统治。百姓贫穷就不安心生活在家乡,并且轻视自家的产业,就敢于冒犯官吏违犯法令,冒犯官吏违犯法令就难以统治了。
所以太平无事的国家中百姓长久富裕,动乱多事的国家中百姓长久贫穷。因此,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必须首先使百姓富裕起来,然后才能统治他们。”
风涧月见另三人都陷入沉思,最后加上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龙蓝之水便是龙蓝之民。”
“好!果然满腹经纶,才华洋溢!”萧嵘岚忍不住一下子站立起来。“能与明月相交,是在下三生有幸!来,这一杯,嵘岚敬你。”一口饮尽杯中水,虽是以茶代酒,但豪气不减半分。
“嵘岚既能赞同明月的想法,便是明月的知音,世间难求是知音,为了这个明月也自当回敬。”涧月起身,同样饮尽杯中茶。
“你们俩,别把我和璃兮姑娘搁一边啊。”能文能武,能唱能弹,他……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的?三年,东征西讨,并肩而战,出生入死,共担风雨。却恍然觉得并未了解他分毫。
心底黯然叹道:曜澐轩,你在他眼中,不过尔尔。若非,他又为何从不在你面前展示此些才华。
当日,他能潇洒的说:涧月,你我相交,不问出身。我信你,甘愿相随。
而今,他蓦然恍悟:涧月,所谓的潇洒不过是假,我信你,更想懂你。
然,此世间,多少离恨情仇……有些事,放不下的,再勉强依然无法放下。或许那一天很快便会到来,那时的涧月……
“璃兮今日是大开眼界。”月璃兮看着涧月的眼神闪了闪,露出些微的迷茫,但随即被对方的笑颜引回神绪。“今日,该是弹奏一曲。”
她的提议很快被几人附议。
“璃兮姑娘可有笔墨?”
月璃兮取来纸笔,递给涧月。“明月公子,给。”
“如此,你们都别再拘束,都如轩一样,唤我明月吧。”涧月的情绪有些激昂,是被一连串的事件激起的波动。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征战的日子是枯燥的,虽有轩相伴,也终究离不开军营的乏味。
果然,这次能与轩同游,是个很正确的决定。
涧月微微执笔静默,片刻挥笔而下,落笔之势铿锵有力且速度极快,毫不拖沓。
萧嵘岚暗道:此人之字刚劲有力,霸气豪迈。年纪虽轻,看来倒像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等等!再看他执笔的手,掌心略有薄茧,五指关节处也都有。这绝非是握笔握出来的,而是经常使用一种武器导致的结果。此处离平凉也不算太远。将军……的确有个武将,年纪轻轻就备受仰慕,还被众人推崇为第一武将,却很少被外人识得真面目。平日为人行事低调,作风严谨……
结拜
“好了。”放下笔,涧月拿起纸递给月璃兮。“璃兮,这首曲你能弹吗?”
月璃兮被他喊得脸微红,继而接过纸,看了看,肯定地点头。“璃兮试试。”
走到琴案前坐下,月璃兮定了定身,开始按着涧月给她的曲谱拨弄琴弦。悠扬的琴声流泻而出,越弹,月璃兮就越用心,自己的神思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自动融入了此曲中。这已不是人在演曲,而是曲在控人。这样的曲子,让月璃兮震惊。
一曲完毕,几人久久回味。
“璃兮,你弹这曲再适合不过。”
“明月,这……”
涧月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他不想让对方问出口。他总不能说,这些都是他剽窃古人而来的吧。因此,涧月转而对曜澐轩与萧嵘岚道:“这曲子还有首歌,我教你们如何?”
“有意思。那就劳烦明月。”
曜澐轩旦笑不语,眼神扫过一旁的箫嵘岚,闪过瞬间的阴冷。“小月儿,知道你歌唱的好,难得有机会学习,自是虚心受教。”
这人,从未在外人面前这么叫过自己呢。涧月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也许待会回客栈之时可以问问。
“璃兮,麻烦你再弹一次。你们俩,我可只唱一次,学不学得会,就看你们的天赋了。”
一曲奏罢,歌声也已停歇。
“如何?可会了?”
“不才,只记着了几句。”萧嵘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涧月又转而看向曜澐轩,只见他笑了笑,不语。心底了然。
“罢了。呵呵,来,你我几人再聊些别的。”
接着,几人又天南地北的聊起来。涧月感叹萧嵘岚的博学与大气,欣赏月璃兮的聪颖及气质。好感渐深。
“对了,不如……你我几人义结金兰如何?”萧嵘岚突然提议。
结拜?涧月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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