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吗?低头吗?是啊,自己想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现在不过是和预期相符,自己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可是……
战狼低垂的头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被长发遮掩的眼中带着痛苦的与挣扎。
配不上他。当初就明白了的事,而今不过是让自己更为清楚的认识到而已。自己配不上他!
所以不想认输,不想低头,不想在他面前让本就失色的自己更显懦弱与不堪。因为,再坚强的意志与执着,也会有被摧毁的一天。
在涧月一闪而逝的诧异中抬起自己的剑,蒙在黑布下的嘴角轻抿,止住了口中血气的外泄。战狼一振剑身,他的选择由此而出。
涧月不怒反笑,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那笑意下所带有的真正意图。运足十层功力,这一次的他不可能再留半分余地。
“住手!”一触即发之时,一道吼声突然介入。涧月闻声而望,未来得及看清来者,便感到一股剑气迎面而来。
回转剑柄,侧身避过攻击,反手而出,架住对方连续的攻击。随后往后一跃,脚尖点地的瞬间反守为攻,强横的招式直取对方心口之处。
然而,似乎是有什么地方错了。
当涧月看着战狼突然卸去了所有相迎之势,当涧月以诧异对上他那只染上情感的眼睛时,有什么东西渐渐在脑中拼凑而出,伴随着那声乍而起似咆哮般的怒喊。
“非——!”
非,非……非!
刺入皮肉的声音格外刺耳,鲜血飞溅的场面染红了涧月的衣袍,也染红了他的双眼。
恐惧从大脑开始蔓延,瞬间侵占了全身,盘旋在心底每一处角落,也压下了胸口所有的翻搅。身体开始颤抖,握剑的手苍白苍白。
第一次,涧月被恐惧主宰,被彻底击败。他无从反应,也不得清明,直到被一只略大的手握住自己持剑的手,感觉到那掌心传来的熟悉粗糙。
“……非……澐轩……”颤抖的盯着那只染血的手,涧月不敢抬头,不敢挪动分毫。
当他察觉那只手试图借助自己的力气想拔出蛟龙剑时,那仅有的镇定最终瓦解。
“不要!”猛然抬头,对上那漆黑的眸,才发现那眼底是自己最熟悉的深邃与温柔。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现?那眼底深藏的情意,身上熟悉的气息。他该想到的,非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与隐藏,欺骗与隐瞒。
然而,涧月再也恨不起也怨不起。因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深爱着自己。
那三年的相处不会作假,无数的出生入死不会是假。
那点滴的温柔不会作假,放下的自尊高傲不会是假。
为了风涧月,他可以卑躬屈膝,下跪行礼。
为了风涧月,他可以违背誓言,以身涉险。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何错之有?欺骗是错,可爱上了,不是他一人的错。
祁非也好,澐轩也好,他都用着一颗心在爱着风涧月。那其中没有欺骗,也没有隐瞒。
若我风涧月再不懂,不如永世再不为人!
揭开那覆面的黑巾,抚上熟悉脸颊,任由眼泪决堤……
痛苦的真相
“不,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的!非,祁非!你给我听着!”涧月模糊的视线看着唇色泛白的眼前人,扶着他脸颊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凉。心底犹如万蚁啃食般的刺痛,可看着对方的痛苦,自己便如同麻木。
“若你死,我不会独活。我风涧月发誓,此生……”
涧月话没有说完,便被祁非口中吐出的鲜血阻断。直到多年后,他依旧忘不了今天这刻骨铭心的痛,与澐轩那温柔如海的执著双眸。
“滚开!”错楞中的涧月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推向一旁,没有防备的他甚至狼狈的险些跌倒。
他看着陌生的男人皱眉搀扶住澐轩,看见男人取出药丸喂他服下,看着对方利落的拔出澐轩胸前的“蛟龙”,看见澐轩瘫软的身体倒在对方怀中……
直到男人抱起澐轩狠狠的怒视自己时,涧月才惊觉刚才是自己是多么荒唐与可笑。
“放下他。”不该争,可他不得不争。他的澐轩,自己这次不想再错过。
“你有什么资格说着句话?”男人的眼神的冰冷的。他看着涧月,眼底染上恨意。“你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么?”
涧月咬紧牙,即便理亏依然固执的不肯退让。“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我会好好照顾他,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男人不怒反笑,“风涧月。你非但没资格待在小非身边,更不值得他为你付出那么多。就凭而今小非亲眼在我面前落得如此下场,我晏柳纾也绝不会让你再接近他!”
眼中闪过讶异,涧月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燕陵国的晏柳纾。东有燕陵柳纾,南有龙蓝涧月,加上北楚曦炤。没想到三个被誉为旷世奇
才竟然在此北楚之地,相会于同一片天空不过百里之隔。
“你是皇子又如何,你可知小非在我燕陵的地位决不下于你,又可知小非的血统里流着同样有着尊贵的皇族血脉!若不是你,他怎会一再留于龙蓝,若不是你,他怎会放弃燕陵为他准备的崇高地位与封赏。若不是你……他如何会……”晏柳纾没有再说下去,他怕自己若再继续,会克制不住杀了对方的情绪。
“从今往后,他再不欠你,而你若还念及故情,就不该再来找他。我会让他忘了你,忘了你们间的一切。你救不了他,即便你在刚才撤回了五层功力,依然让他受到重创。阻止我带他离开,便是要他死!而你……”晏柳纾露出冷笑:“怕是你的麻烦,还只是刚开始。”
晏柳纾的话是那么的决绝与肯定,这让涧月心慌起来。他说的都没错,显然,他出了自己无法阻止,也不会阻止他们的离开。可是……
目光移到昏迷中的澐轩脸上,又要分开了吗?为什么一次次的离别,都必须让你我面对。
“对不起。”或许你听不见,或许根本无济于事,可我却不得不说。
涧月的心彷如死灰,那反噬的五层功力在晏柳纾与澐轩离开视线的一刻再也压抑不住。
“噗——”
颓然倒地的瞬间,是一名熟悉的人扶住了自己。
“你……”涧月有些吃力的看着来人,却没想到会是自己并不陌生的人——寒天穹。
“别说话。”寒天穹取出药让涧月服下。“先回军中吧,你且看看你你那些手下,叫 夕霖的那小子该是极坏了。”
运息加快药效的挥发,稍稍缓解胸口的灼痛。而后才发现寒天穹那一身黑色的装扮。这不该是特殊战狼部队的衣着吗?为何他……
“回去再说。”寒天穹知道涧月有太多疑惑。若非当年他是从头到尾看着两人走来,而今又见得如此动情的涧月。怕是也会如晏那般憎恨这人吧。
然而天穹更看见了涧月的改变,或许现在的他,对小非的感情并不会输给任何人……所以自己才选择暗自留下,选择把一切的事情统统告诉眼前的他。
你可知道为何今天与你交手之人会是小非?其实,他并不是战狼。
真正的战狼是柳纾,是为了探得北楚国力而潜伏于此的柳纾。可几星期前,小非突然提出要来此,并且不知花了什么手段让柳纾同意让他与你见面。在这片本就预计好的战场上。
你知道吗?柳纾是多么恨你。自从一年前小非重伤被带回燕陵起,他就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你。
然而,今天的局势是小非的安排。他骗过了柳纾,让他的行踪暴露,遭到了北楚起疑,又独自假扮战狼,带人前来见你。这样一来,即便他发现了你也不得不迅速回到燕陵。
他为了什么你可知道?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就如同过去一样。
当年他不顾我们几位师兄弟反对,坚持留在你身边。这些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想与你一起驰骋天下,可惜他背负了太多的血债,他的个性使他放不下也忘不掉。所以他想报仇,他想瞒着你报仇,然后带着你游走天下,再不闻世事无常。
计划是周密的,可因为一人而全盘皆错了。不要问我是谁,我答应了小非绝对不会说。若有朝一日你知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去怨恨,只希望你放下一切与小非远走高飞。
我只想说,当年的他虽骗你,可更爱你。你该懂得,可你却伤他太深……
你有没有想过一些事情的巧合?你那马儿,便是小非千难万难才寻得的宝马,可他却毫不犹豫的赠与你。你那把喜爱的古琴,难道真以为是小非意外所得?
还有,你从不曾想过为何曾在与小非发生关系后,功力大增吗?不曾想过为何小非的身体会如此虚弱吗?他从前的本事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小非练的功法比较奇特……当初为了替你解毒,他早已失去了造就武学颠覆的梦想。更因为此,他的五层功力加诸在了你的身上,而为了瞒过你报仇的他一再服用慢性剧毒“无名”……
若非我的阻止,小非一定会默默的独自承受一切。我虽之后为他赶赴西域各地,出关跑遍奇山异地,可最终,我还是没能将药性全解。
小非他……不仅失去了功力,还失去了在性…爱中最原始的快感……还有……或许他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这一切,便是他为你所付出的,便是那个你曾认为骗你伤你至深的曜澐轩所为你做的。
北楚之计(上)
从不曾想过,这才是事实的真相。以为自己想通了那些爱恨情仇,以为自己宽容的放弃了执着的遗忘与介怀,却不知,自己才是伤人至深的那一个,才是被人用心相护的那一个。
澐轩,祁非,无论哪一个身份,风涧月今世都难以偿还你付以的情深义重。是上天给予的惩罚,让这些磨难与痛苦加诸与肩负。后悔曾经的无情,后悔前世的无心,更后悔不屑当初父亲对自己的教导与遗言。
若我风涧月早些看清,若我风涧月早些懂情。是不是今天的一切,便会有所改变,或截然不同?
然而,这个世间没有后悔,前途遥路,我如何自处,又如何再次面对被我伤害至深的你……
誓言何用?悔言何用!挽不了过往的伤痕,抹不去未来的疏途。祁非,祁非!从今而后,我心底
便认了这个人,这个真正爱着的人。
浮名几遮掩,情深多殇阙。
更分凉味散,晦涩渗心间。
心愁多深,心痛多甚。道不尽的怅然,说不出的辛酸。然与那人相比,何堪!何堪……
“将军。”
耳畔传来的呼唤让神游太虚的涧月收拢思绪,转身而视,是一脸心忧的夕霖。
“将军,北楚的人马到了。”
木讷的点头,缓缓的举步而行。途径夕霖的身侧,迟钝的发现被阻了前行的步伐。
“将军……”夕霖的脸色很不好看,而他眼中的风涧月,更为骇人。那苍白的脸色与死寂的沉默一再折磨着夕霖的心神。他不知将军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只是远远的看着远处发生的战事,看着异变的发生,最终看着被搀扶而归的将军。
可从点滴的猜测与打探中,他也知道了一些端倪。正因为猜到了,心里才更沉重。如果那人的身份真是……那将军的一切反应便能解释清楚了。
而今,北楚的人马已到。公主的下落不明,他们面对的是两难的时局,这样的情况下,将军如何自处,又如何处之于他人?
周旋之事对于将军而言,本非难事。即便谈判破裂,他亦相信将军能带众人全身而退。但现在,夕霖动摇了……
“我知道,不必多言。”
是的,涧月知道。大局为重四个字沉沉的压在心头,却叫人难以轻易放下抛却。如果不是身份的枷锁,如果不是数千性命悬系于自己身上的束缚,他风涧月如何会眼睁睁看着柳纾带走自己心爱之人而无法插手。
目送涧月离营而去,恍然回神的夕霖才急忙举步跟上。不过须臾,那远处整齐的北楚迎亲人马便跃然入目。
“看这势头,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他们的阵仗哪像是来相迎的?”
夕霖身侧是随队的另一名官员,而他无心的一言却让龙蓝这方数人神情为之一紧。
是啊,这样的阵仗,未免太过骇人了……
“北楚来者何人?”涧月神色清冷,淡淡的口吻运上了些微的功力,将声音传达开去。而未愈的内伤,却因此在体内牵起波浪。
“呵呵呵呵……”
那厢,一人突兀的笑声自队伍中响起。一人一骑出列而出,走过几步,才得以让人看清对方的眉目。
“在下北楚三皇子北曦炤。不过数月不见,我想风亲王不会不认得在下了吧?”
风亲王,他竟然已经知道自己被册封的事了吗?看来北曦炤果然不简单,也正如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