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很自然的事。作为一名武将,涧月除了赫赫战功外,给人的感觉便是高不可攀,威严肃然的。但此一事关系到了情义,在百姓看来,为官之人,尤其是武将。个个都是只顾国家大事,满口忠君大义的热血汉子。而风将军能够为了挚友不惜得罪皇上,便是诚难可贵。
下意识的,百姓心里的风涧月突然就从高不可攀变成了平易近人了。自然大家都会偏向他这一方。
然而此些流言传入了皇宫里,造成的结果便大不相同了。
“混帐!那个风涧月,如此嚣张竟还得了民心?简直是不可理喻!那帮愚民!”
“三皇子息怒,我看我们不如乘此机会,尽早动手吧?”
“……”沉默了片刻,男人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来。“不错,该动手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倒想再看看那深得民心的风将军。”
“三皇子不可,圣帝他下令……”
“那老家伙下令不许接近是吗?哈哈哈,你真以为他的话能诓的了全部人?那我问你,蓝念阔这几日去的是何处?萧后这几日动向为何?就连那月璃兮,怕也是去看过几回了。难道老头都不知道?他不过是在装!纵使这样,我为何去不得!”
“这……”
“我就在想,那风涧月到底有何来头,竟然让老家伙不舍得伤他分毫。原来,竟是我遗落在外的兄弟啊。”
“什么?”
淡淡的扫了身边人一眼,随后不甚在意的道:“不必太惊讶,这事怕是迟早会传开。想那萧后以为自己身边之人个个机警慎言。却不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还有我那大哥,自以为身边之人个个忠心耿耿,却不知有些东西并非忠心便能掌握的。”
三皇子的眼神扫向身侧之人,随后靠近几步,突然伸手拉过对方的脸,猛地吻了上去。对方先是象征性地推让了几下,随后便不再挣扎,沉迷于快感之中。
眼底的快意显而易见。三皇子看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人,心底嘲笑着对方的愚蠢。蓝念阔啊蓝念阔,你看看,你所谓忠心不二的手下,不也轻易被我驯服了吗?你最大的失败便是出宫的那段日子。你想掩人耳目,却是自食恶果。
“萧枫,我的枫儿,相信我。待我做了皇帝,一定给你想要的一切。”
天牢,关押死囚的地方。不比其他牢狱,天牢之中的犯人,顾名思义都是进得来出不去的。
风涧月第一天来这时便没想过会出去。醒来后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一世活到现在这般,其实自觉是很窝囊。并非后悔,而是觉得不甘。
心里始终不愿相信澐轩就这样离开了,始终还是抱着那渺小的一丝希望。但现在的自觉深陷牢狱,怕也无力回天。想要探得澐轩的消息,也成了妄想。
当日的确是冲动了,可再来一次难道自己就不会如此了吗?不,这是显然的,自己为澐轩付出的感情注定了自己的盲目,也注定无论几次,这天路都会走的一样。
然而,本以为就这样等着审问,然后或是一杯毒酒,或是脑袋搬家。却不料事情突变。
涧月在天牢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月璃兮。不是不惊讶,而惊讶也不止是因为对方来见自己。而是对方一身黑衣潜入的模样让涧月觉得对方绝不是简单的“见”便了事的。
“跟我走。”开门见山,丝毫不拖沓。月璃兮的口气冷冷的,少了初见时的温柔,再见时的哀愁。
涧月淡漠的看着对方,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璃兮以为一把拉下覆面的黑巾,让涧月确定身份。“跟我走。”再次重复着口中的话,观察着涧月的反应。但让她失望的是,对方似乎依旧无动于衷。连带看见自己的身份时,也丝毫激不起涟漪。
“楼主有令,让我带你离开!跟我走。”
这一次,涧月终于有了点反应,微微动了动眉,然后瞬间恢复淡漠。只有轻抿的唇显示他在听、也确实听得了对方的话。
“你到底是怎样?”璃兮有些挫败。其实她根本不想救眼前的男人,她该是恨他的,但这一次他的行为确实叫自己错楞。看来他对楼主并非无心。只不过澐轩的影子早已深刻这男人的心,容不下其他了。
然而即便如此,璃兮依旧无法原谅。
“月璃兮。你就那么恨我。是因为祁非么?”对方终于开口,可说的话却叫璃兮一愣。
“你什么意思?”
“祁非是不会要你救我的。”
全身怔愣,他……
涧月淡定的看着女人慌张的模样,随后竟然露出笑来。“若我走,便是罪加一等。若我走,再多的人也无法帮我。抓我时没伤我分毫,来此后日日诸多菜色,审问之事从没提及,更别提什么行刑拷问。我不是傻子,若这样我还看不出其中的奥妙,那我也就该死了。”
“哼!你别自以为是。不错,是我故意想放你出去。是你!都是你让我不能在楼主身边。”
“你和你家楼主的事切莫扯上我,我和他不过你情我愿。我所爱之人你也并非没见过。他叫曜澐轩,不是祁非。”或许是觉得月璃兮可怜,又或者是说给自己听,涧月的这番话自然而然就出了口。
“哈哈哈。曜澐轩?他死了,早死了!他……唔……”突然被梦地掐住喉咙,月璃兮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内心的恐惧无法自制的泛滥。
可怕,好可怕!这个男人是自己认识的风涧月吗?不,不要!自己会死的,会死的!
“若你再敢提一个死字,那我便成全你。”松开对方的喉咙,涧月坐回墙边。“王妃若是想引人怀疑,那尽管多留一会。”
月璃兮愤恨却又无奈的盯着席地而坐的男子片刻,闪身离去。
涧月闭上眼,心里的沉着与纷乱唯有他自己一人知道。然而事情远不止这些,不过几天,蓝念阔出现在自己身前。
“放心,我一定让你出去。父皇现在还在气头上,不过我会尽早劝他的。”
涧月看着蓝念阔,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定定的看着。
“你……你莫要再伤心了。曜将军的事我也很难过。你知道,我也算与他有些情谊,毕竟当日在巫溪,我们几人也曾结拜结伴。同游的日子,我一直都不曾忘记。”
蓝念阔脸上的表情并非虚假,眼中的真情与哀愁也并非装的。但不知为何,涧月就是不喜欢。他总觉得蓝念阔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自己。
“若是能……”由于多日不说话,涧月的声音有些沙哑。“若可以的话,麻烦大皇子帮我打探下澐轩的消息。我不信他已经……”
蓝念阔看着这样的涧月,突然就一把抱住了对方。乘着涧月怔愣之时,紧紧的搂住。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劝动父皇放你回去。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涧月,你可知我喜欢你,虽然一直明白你心中只有曜将军一人。但我没办法,我从第一次见到你起便知我喜欢你。”
“那日在巫溪听得你的琴,我便想:蓝念阔此生算是寻得了知音。然后几日相处,发现对你动了真情。可我知你与曜将军的情谊,我也不想做出让你为难或者伤害你的事。所以我回京,我忍耐……而今看你这般模样,我实在……”
“实在什么?”冰冷的声音出自涧月。既没有推开抱住他的人,也没有回应对方。“你喜欢我?你不想我为难?那你现在为何告诉我这些话?你想乘虚而入吗?你以为不过是个简单的消息,我就可以放弃澐轩,把他当做死了?”
蓝念阔全身一僵,接着被对方缓缓推离。也看见了对方满脸的讽刺笑意。
“你可真伟大啊,大皇子。涧月配不上你,涧月自认什么都好。但唯一一点实在是改不了。那便是:不知好歹。”
涧月看着蓝念阔阴晴不定的脸色,心里的快意越加高昂。他不知自己此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很痛,每提到一次澐轩,内心的痛就让他无法忍受。所以凡事在他面前让他痛的人,他一个都不想让对方好过。
喜欢他?风涧月觉得很可笑。一个祁非,现在是蓝念阔。怎么,他风涧月当真这么有魅力?或者是这张脸惹得祸?他们的喜欢又能是多少?权利、自尊、骄傲、金钱……这人世间没有谁是不会变的,也不断有着更多更强的诱惑。仅仅几日之交,就谈喜欢?那样未免太廉价也太不可靠。
自己与澐轩的感情,足足有三年。三年的不离不弃,出生入死才换得的真情,这些简简单单便把“喜欢”两字挂在嘴边的人,如何能懂!如何配说!
那日的不欢而散是必然,也是涧月一手造成的。原以为自己该是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却不料来了个自己也从未预见的人——萧后。
真相(下)
你可知你身世为何?
呵呵,堂堂一国大将却连自己的亲生爹娘都不知,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风涧月,你也有今天,你这个杂种!
你娘是贱人,勾引圣上!所以你该去死!该死!
不错,你父亲就是当朝圣上,可笑吗?而今的你却沦落至此。哈哈哈,你还想杀圣上吗?你能下手吗?
风涧月,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谁让你还要出现,谁准你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
记住,你身上的痛远不及我心底的万分之一。我要毁了你,毁掉你在乎的一切!
都是这张脸,都是这张脸惹的祸。若没有它,没有的话……
是你!是你让念儿和我反目!让他为了你忤逆我!
哈哈哈哈哈,你终于不能再勾引人了!没有人会再对你动心了!哈哈哈……
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痛,全身无力的靠着身后冰冷的强。微微抬起脖子,仰着头,任由额前的乱发遮去了自己的视线,而腥味充盈鼻间。
连手都不想动,就这样糟蹋的放任自己的颓败,喘息间吸进的气息变的盈热。
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牵强的扯动嘴角。还真是……狗血的可以。“嘶。”那带动伤口的疼让涧月发出低微的轻吟。想到萧后那女人说过的那些话,涧月不由地眉头微动,但随即恢复淡然。
自己的承受能力还真是强,即便萧后说了那些话,涧月的心竟然没有太大的起伏。为何?涧月是肯定不曾猜到过自己的身世。更确切的说,自己根本没有去在意过这具身体的过往。
对涧月来说,这幅身躯只不过是让他重获新生的外壳而已,他只需要明白里头存在的是自己的灵魂,是一个全新的风涧月。那便足够了。
然而现在呢?萧后说圣帝是自己的爹?呵呵,可笑他们都不知,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早就魂归故里了。所以萧后失策了。即便再一次,自己仍旧会对圣帝举剑相向。
“呵呵。”圣帝蓝臻么?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蓝念阔呢?说喜欢自己,却没料到自己与他是兄弟吧。他会怎么做?这场本不该牵扯在内的宫廷之争,现在的自己已然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想抽身也不能的现状,让涧月又一次想到与澐轩在一起的日子。澐轩啊澐轩,若知今日,当初的自己会如何?想到澐轩说一起游遍山川的誓言,内心的沉痛更重了。
澐轩,即便现在,我也不会忘记当初的誓言。在我风涧月心中,你向来守信重诺。绝不会食言的对吧,所以我不信你已经……因为我们当初说好的啊!总有一天要看遍天下美景!
唯有此一时,无人看见的天牢阴潮的角落,涧月才会容忍自己稍显懦弱,放纵自己眼底染上忧心与伤感,任咸湿的泪轻轻由眼角滑落。
蓝念阔不知为何会被自己的父皇叫道御花园。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而今却再不能自大。不得不承认,圣帝的确让自己难以言喻的惧怕。
远远的,就见那抹挺拔的身影。日月经年,不过岁月如何流逝,他的身形依然。而那样无言自发的气势,也绝非自己学得来的。
念阔又想起了自己父皇的生平,他想起了这个在马背上得天下的父皇其实是身怀绝技,武功卓然的人物;也是为智谋深远,善于攻计的主。
“来了就坐吧。”岁月无情,在他脸上留下风霜。双鬓斑白昭示着主人年华已老。脸上的皱着并非让他看起来颓败,反而在平板之余让他多了份他人没有的沧桑韵味。
“是,父皇。”一板一眼的坐下。蓝念阔接过太监斟的茶,没有喝,而是不着痕迹的打量对座的人。
蓝臻淡然的扫过庭院里的景色,没有把视线转向自家儿子。但口中的话却毋庸置疑是对对方说的。“曜澐轩的事,你做的不够彻底。”
身子猛地怔愣,蓝念阔握着杯子的手一紧,险些把被子捏碎。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是自己做的!“父皇我……”
蓝臻举了举手,阻下了念阔接下去的话。“何必紧张。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