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溜圆的潘仁贵掂着一张薄纸,连心尖尖都在颤抖。
“老子近日手头紧,请了公子家中坐。若要公子平安归,银票万两老槐树下埋。”潦草几句,毫不押韵,怕便是那山中匪寇粗俗之语。
那末了血迹斑斑的几个大字“若要报官立刻撕票”,怕不就是自家儿子被割了手指头画上的么?乖乖,我那可怜的宝贝儿喂——
潘仁贵想到此连腿弯弯都开始打颤,自家儿子一向见了血便要晕的,乖乖,这可不得受惨了罪哟!当下哆嗦着两手掂着薄纸看向身侧,满眼眶来不及洗去的眼屎:“夫、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哎、哎哟,我的儿喂~~造孽啊——”
潘夫人一向稳重,见此便将那字条夺了过来。寥寥几行,白纸红字,字体歪斜,一眼看着便知是故意用左手写出。
想了想便皱眉道:“老爷,辰儿昨日出去,那胖墩和瘦猴可还没回来呢,莫不是无聊之人敲诈也未必……不若等上些许时候再看看。”
“等?妈了个巴子的,咱儿子的保命符都被那强盗送来了,还打听个毛球?!”潘仁贵怎料得到的是这答案,掂着小潘少自小不离身的开光玉坠,脑袋一懵便朝一向畏惧的夫人大声怒吼,那喷涌的口水溅得潘夫人一脸。
潘夫人几时被大声说过话,脸色一暗便拂了袖子回后院。
见夫人离开,潘仁贵桃花眼一翻,肥厚的手掌又使劲朝膝盖上抡开:“唉哟,我可怜的宝贝儿喂——造孽哟,挨千刀下油锅的强盗崽子……”
“老、老爷……不、不然还是报官吧……”管家林蒲见自家老爷浑身颤抖,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
为了造子,自家老爷这辈子可没少娶婆娘,岂知这老潘家一府上下二十来个女人,竟一个也未能生养,三十好几了才从夫人处得此一子,如今又遭了绑票,那不是要了老爷的命么?
“混账东西!不是你儿子你不心疼!报官了老子儿子还能活么?能活么?!”潘仁贵肥厚的手掌朝林蒲脸上捋了一掌,又疼得咧嘴直叫唤。听闻近日城中命案甚多,那采花大盗若要好个男风,岂不把自己那美人般的儿子给J奸了。
想到此,心尖尖又剧烈抽疼开,两腿软趴趴一弯,那硕大的肚子便要往地面坠去。
“老、老爷……老爷,不好了”门外家丁们揪着两喽啰踉跄跑来,老远便叫唤开。
胖墩和瘦猴被众家丁一屁股摔在地上,顿时没命般磕开了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才们冤枉啊……”
“冤?冤你个鸟蛋!一群人出去,如今少爷被虏了,你们倒还有脸活着回来!来人哪,先拉下去给老子打个五十大板子。”潘仁贵朝瘦猴那干柴般身板上狠狠踹了一脚。
瘦猴吓得浑身一抖,有腥臭的尿液从裤/裆里溢了出来。
没用的死驴。身旁胖墩白了一眼,忙从怀中掏出一纸信笺:“老爷,老爷饶命啊老爷。昨日那上官家二姨奶奶给咱们少爷递了情诗,少爷这才偷了梯子去约会……怕那小娘子面子薄,叫奴才们在墙外守着,哪知奴才们守着守着,少爷就没了影子……呜呜,奴才们寻思着,准是那上官家混老三心里嫉妒,合谋着盗匪将咱少爷祸害了……老爷,老爷您得替少爷讨个公道啊老爷……”胖墩说着,那巨大的脑袋便朝地上猛磕。
“是、是、是……确是如此老爷。那小娘子一向爱慕我们家少爷美貌,三番五次找借口邀我们少爷进去,若不是少爷心肠好,哪会上了那妖精的鸟当……”瘦猴暗暗感激胖墩机灵,竟忘了满裤/裆的恶臭,步子一挪,又朝胖墩靠过去几分,臭得胖墩险些要吐。
二人表情真切,潘仁贵横了一眼,将那一纸信笺接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短短几句短诗,潘仁贵再即便没文化,却也知这话大概意思,当下脑袋里又浮现出安若兮一副盈盈笑貌。
妈了个巴子的,你个混小子倒比老子当年还混得开!
“老、老爷……老爷,做何如此表情?”瘦猴磕了半天脑袋不见回话,抬头却见自家老爷嘴角淌着哈喇,不由纳闷。
“啊呸!老子还由得你操心?!”潘仁贵恍过神来,又觉丢人,朝瘦猴脸上狠狠踹了一脚:“来人哪!都给我操家伙上,随老子去那上官府寻人!”
第39章 大闹上官府
一向清寂的上官府近来像是得罪了哪方神仙似的,但凡安静上些时日便要闹腾一番。上官鹤对此很是懊恼,本抱着好心给老二张罗一房媳妇,盼着早些添几株香火,却不想自那安家姑娘进了门,府上隔三差五就没消停过。
这厢已把北院捣了个七零八落的潘家大老爷潘仁贵,戳着大号桃花扇,又一路杀将将往东水阁而来,硕大肚皮朝那半闭的茶色院门上一顶:“该死的瘦猴,我那宝贝儿昨夜在哪丢了,还不快给老子指出来——”
“是、是老爷,就在那小娘们洗澡的后窗上……”瘦猴捣着脑袋,颠着干巴巴两条细腿就往院子后头溜,那步子迈得倒很是轻车熟路。
“狗/日的,哪儿来的一群龟孙子?”本在练着刀把式的大胡二胡抬头便看到一群高矮胖瘦的喽啰歪咧咧从外头闯进,拎着大刀就要拦上前。
“混账!贵客在此,不得无理!”紧跟而来的上官鹤慌忙叱责。这潘仁贵年轻时就是盛京一霸,如今宫里恩宠正盛,越发轻易不可得罪。
当下忙好言好语劝道:“呵呵,潘贤弟少安毋躁,即便令郎真是在院里头丢了,也待老夫仔细问问轩儿不是……”
“啊呸!人证物证俱在,还问个毛球?怎么……上官兄莫不是心疼银子了?”好个吝啬老头,潘仁贵桃花眼朝上官鹤一剜:“咱大凉国谁不知道你上官家富可敌国,钱财多的流油?左右一万两银子对兄台也就是拔一小撮腋毛罢了……啧啧,怪不得人都说越是有钱越抠门。”
“贤弟说笑,老夫并非此意。若真是在府上丢的,老夫自当承起责任……只是令郎昨日并未进府,实在不知怎会在府上失踪……”上官鹤眉峰一敛,一劲陪着笑脸。这些年上官家如此低调,怕的便是被人家议论什么“富可敌国”。
“这、这儿,老爷。”那厢瘦猴已到了后窗下,指着窗上一个小洞吧唧道:“昨夜奴才和少爷就在这趴着,趴着趴着,眼看那娘们衣服都脱干净了,奴才只觉脑袋发晕,醒来咱少爷却没影子了……哎哟,嘶——”
瘦猴说着忽然咧嘴嚎叫,小眼睛一瞥,却是被自家老爷在后头狠狠拧了一把。
潘仁贵很觉丢人,没出息的小兔崽子,竟干起了老子当年的勾当!
瘦猴吃痛,慌忙改口:“不是,是……是那少奶奶说趁着洗澡时,让、让咱少爷从窗子里头爬进去,说那瞎子发现不了。可想少爷才刚攀上窗子,奴才就晕了,醒来少爷就不见了……呜呜,奴才私下想,莫不是那混三爷与小娘们合谋害了咱家少爷啊老爷……”
“奶奶个熊的,再胡说老子掀了你的皮!”一路跟来的大胡听不下去了,举着刀子便要砍下,慌得一众奴才们顿时推搡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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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吵死人了……”一侧卧房里安若兮本睡得迷糊,只觉耳旁乱哄哄一片,皱着眉头睁开双眼。
“少奶奶醒了?”候在一旁的欣明见状,忙端着洗漱盆子走到床边,因见若兮胸前、后颈多处暧昧红紫,小脸一红慌忙垂下头。
“欣明,外头为何这般吵闹?”安若兮脑袋昏重,浑身散了架般酸软无力,依稀只记得昨夜洗澡昏厥,旁的事便再没了印象。
因听闻外头一口一个“骚狐狸”、“偷人”,便皱起眉头要下地,胸前被褥一滑,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寸褛未着,忙尴尬缩回榻上。
“公子吩咐,少奶奶今日疲累,留在屋中歇息即可。那外头琐碎,不用去理睬……”欣明小脸红得像苹果,心下却也为自家少奶奶欣慰。近日公子态度似乎有些好转,若少奶奶趁此机会早日怀上珠胎,日子定能好上许多。
*
“嗷——好你个黑猩猩,这般护着你家奶奶,莫不是你也沾过她的腥?!”窗外又传来瘦猴细碎嚷嚷。
“狗/日的,看爷爷不废掉你胳膊。”出声的是二胡,粗劣的嗓音盖过一众吵闹,紧接着又是一声沙哑嚎叫。
“住手,好个不懂事的奴才!”上官云轩一袭宽松白衣黑裤在欣然搀扶下从屋中走出,似乎昨夜过于劳顿,清俊面容上隐隐挂着一抹疲倦:“一早便听闻府里人声热闹,竟不知原是潘叔父来访,怪小侄疏漏。”说着,很是客套地哈腰作揖。
“哎哟喂,贤侄你可是来喽……”见上官云轩出来,潘仁贵立刻放缓了口气。外头可都在传这二瞎子脾性古怪,为人阴僻,还是客气些为妙。
当下忙上前扯着上官云轩袖子,舔着笑脸道:“嘿嘿,贤侄你来说句公道话!贤侄你身体不好看不住自家小媳妇自在情理。可侄媳妇招惹谁不好,偏招惹我家一颗宝贝独苗苗!可怜我那宝贝儿如今被那采花盗给绑了票……哎哟喂,一万两票子呢!这钱出得冤枉啊贤侄……”
“呵呵,潘叔父说笑了,若兮昨日一直伴我左右,何时勾引了少辰贤弟,少辰贤弟又何时入了我东水阁?左右我这一院子净是奴才,怎一个也未瞧见?”上官云轩不着痕迹地挣开袖上那双肥大手掌,眉目间风轻云淡,挂挂浅浅笑意。
“公子,少和他们废话!老子一棍子轰出去便是!”二胡脾气最是火爆,晃了晃大刀又要闹将起来。
“好好,既是大伙不信……胖墩,把证据拿出来给他们看看!”见上官云轩不吃自己一套,潘仁贵也冷了口气,桃花眼一扫,身后胖墩忙从怀里掏出一纸信笺。
上官云轩自是看不到字,一旁的上官鹤便伸手接过。字体清秀婉约,果是自家媳妇之笔,当下一张老脸便阴沉下来。《小说下载|。CoM》
潘仁贵得意了,大肚子一腆得色道:“嘿嘿,上官兄看到了吧?白纸黑字,耍赖不得……啧啧,什么什么‘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看不出侄媳妇勾搭男人的花样儿倒也不少……”
“潘老爷说笑了,若兮已有多日未曾出户。潘老爷既说那信笺是我送出,若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如何能给贵少爷送信?若要说是让丫鬟送的信,可有证据指出是哪个丫鬟送的?”
身后传来女子温润之声,众人转头,却是方才穿戴完毕的安若兮。
安若兮淡笑着走到众人跟前,一袭月色长裙,发丝轻挽,玉面素净泛着淡淡红晕。潘仁贵瞬间只觉浑身一僵,看得竟是连眼珠子都忘了眨。
“既是身体不适,便在房中歇息,妇道人家出来参合这些做甚?”察觉到身旁安若兮细微的呼吸,上官云轩似乎有些不悦,沉了声音斥道。
外头秽语声声,是个正常人都听不下去。何况自己身正不怕影子邪,像只乌龟似的窝着做甚?安若兮如是想着,一双眸子便朝上官鹤手中一扫,确是自己昨日下午信手之笔,便淡笑着道:“呵呵,竟不知我们院子里也出了偷儿,看来以后若兮写个字也要妥帖保管为妙。”
“老、老爷……”瘦猴提了只鞋子从草丛里走出,使劲拽了拽自家老爷的衣角。
潘仁贵这才恍过神,瞥了瞥若兮盈盈笑脸,又觉很是尴尬:“嗯哼,什么事?”
“老爷,看,这、这是咱家少爷的鞋子,在草堆里找到的。”瘦猴边说边朝院墙指了指。
一双绣着暗纹的黑面白底缎布鞋,上头还坠着一珠小玉片,果是自家儿子丢的!
潘仁贵这才记起正事,想到宝贝儿子此刻大约正被那采花盗蹂躏着,心尖尖抽疼,两腿颤颤又嚎开:“哎哟,果然是我儿的鞋啊……我可怜的儿喂,为父早该给你相门亲事,也省得你净往人家院里钻。那狗/日的强盗莫不是看上这小妖精不得,顺带把你给拐了去啊……我可怜的儿啊……”
潘仁贵桃花眼汪汪,干涩嚎了半天,见众人皆不理睬,眼泪一抹,又变了口气:“来人哪,给老子把这不守妇道的女人抓去衙门问罪!”
“是,老爷~~”一众喽罗早便不耐烦,闻言纷纷围了上来。
上官鹤最是要脸面,一听闻衙门,立刻变了脸,思想着今日若不给这老阎王一个交代,怕是过不了坎,狠了狠心忽然抬起巴掌斥道:“混账东西!做了丢人之事且不说,这里哪容得你一妇人说话,还不快给你潘叔父跪下赔礼?!”
“啪——”,安若兮还未反应过来,一道沉重的巴掌已盖在了脸上,瞬间火辣辣刺痛。暗暗咬了牙,抬起头:“爹爹尚未查清楚,为何就对若兮动手?”
这厢上官鹤却已转过头,只作未闻般又陪着笑脸道:“呵呵……潘贤弟莫要动怒,左右轩儿媳妇出生寒门,不懂规矩。既令郎真是在府上丢了,不若我们先去前院再商议商议,一切都好说……”
潘仁贵扫了眼大胡二胡,知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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