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均是大受打击,更人人自危起来。
韦顺卿最近虽更是小心翼翼,但也明白自己一向来的立场并不能立即使得赵王信任,而他对这个一直都以体弱多病为借口而并不张扬势力的赵王之深沉心机难以捉摸,心里那种大厦将倾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起来。
其实,事情却是这样的。
苏延智自那次在韦府书房里发现迟自越的书信之后,一直在寻找机会。韦宰相在朝内受挫,苏府也怕被牵连;后来得知赵王竟有亲近韦宰相之意,一时竟也不敢大意,但他们也终于探听这些不过是一时而已:太后已老,皇帝病重,赵王又岂是轻易相信将成明日黄花的前朝“重臣”,更不要说去倚重于他了!说不定更要借他杀鸡儆猴呢!
一日,他这个户部侍郎令人去请刑部新上任的主事甘游才到了府中。
第七九章
苏延智摒弃家人,只请这个“表兄弟”(甘游才已认其母甘夫人为姑)到书房密谈。
甘游才带来当初在楚州的一些案卷。
“从案卷上看,那个卓叔源的妻子真娘赎身脱藉自是没有任何破绽。现在也只有甘大人你亲自出面做人证,以在任官员和官妓交接私情之罪大力弹劾,一定可以弄得他丢官罢职!这样,别人再想保他,也是不能了!”
此罪名重大,而且与权力移转无关,却能让与迟自越交好的鲁王等人也无法为他解脱,而使得鲁王、韦顺卿失去一个臂膀!
甘游才犹豫着。
苏延智冷冷一笑,“甘游才,升官发财当然比女人重要!可在升官发财之余,弄个美貌女人,那也算是个添头了!哼!卓同甫刚刚再回朝,虽是他亲兄弟的老婆,未必就敢出面解救。我那位岳父,哼,宰相大人一心也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奈迟自越也不给他机会,而此刻正是他自身难保之际,你还怕什么呢?”
“这个,下官……这恐怕也不行啊!当初下官准备缉拿真娘入官衙的,迟大人阻止了。可回到县衙就看到真娘二哥,他手里拿着州府衙门郑大人的特别书函。上司命令,我也无法,就让她脱藉,还以为真娘给带回老家去了。”
当时看到迟自越也在觊觎真娘,而他不能与之争,恨恨不已。真娘二哥一去官衙,他便立即以为是郑大人在帮卓叔源的忙,照顾卓叔源遗孀母子,自然也只得安排真娘脱藉之事!这样一来,迟自越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他还颇为幸灾乐祸了一场。
“这样看来,这个真娘是在到他府中之前就已赎身,怎么可能以这样的罪名……?”
苏延智皱眉,“那定然还是迟自越沟通郑大人!”
“这是自然。只是,郑大人绝对不可能为这样的事……”
“那就,”苏延智顿了一顿,阴狠地道,“搜集一些其他罪证,一定要彻底扳倒迟自越!这样的事你不是最在行的吗?”
甘游才仍是犹豫着。
“怎么,你不敢?哼!我岳父还痴心妄想挽回面子,挽回这件事,我偏偏要让它来个鱼死网破!而且,如今赵王掌政,世族得以重用,我们就该及时见风使舵,不然……”苏延智轻蔑地瞥一眼甘游才。
甘游才知道自己不过小小举子出身,若不是搭上苏延智这门“亲戚”,现在赵王岂能把他放在眼里?哪里还能升官,调到京城任职?
“这小子就没有个贪赃枉法、处置公务失当之类的事吗?你先前与他交接,还曾送礼于他,没有试探?他怎么说?”
“他似乎对那些不感什么兴趣。看来,只有抓住他公事上的失误来做文章了!”
“哼,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苏延智想起韦珮珠。韦宰相自是想挽回这件事,可韦珮珠那样骄傲的人,这休弃一事传出,迟自越又不立即收回——纵然立即收回,也必要提出各种苛刻的条件要迟自越难以接受。而看那封信及迟自越近来举动,自然不可能收回——她应该是受不了的!或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他们想要的什么吧!
韦珮珠此时正被京城的流言蜚语弄得狼狈不堪,她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别人尚未太在意,只当是无根流言而已。而她自尊本就极强,这时更因做贼心虚,那种无脸见人的羞辱和愤恨已经无以复加,谁也无法解劝。这时听到姊夫私下里找她来说是要扳倒迟自越;想到自己、父亲及整个家族这几日之烦恼、丢脸之处,她更是欲置他于死地。因此也不对父亲说明,不出面却具名告发迟自越有贪污受贿之事。
经苏延智提醒,甘游才也很快“查知”吴春县一张姓人家“被迫”让出《捣练图》给迟自越,迟自越转手又送给了当时炙手可热的韦宰相一事。物证很快从韦宰相书房搜到,韦宰相自也被连累上了。
人证物证俱在,迟自越无可辩驳。
赵王因初掌朝政,更是亲自出面,严肃彻查处理此事,以儆效尤,整顿朝纲。
甘游才受此重用,更是积极进取,协助刑部户部等,在表面审理此案之余,更与苏延智等查处韦宰相等一党势力,不遗余力地帮赵王消灭异己。
韦府近些日子更是门庭冷落。
亲朋怕连累,避之唯恐不及;家人凋零,逃走请离的更是很多。
韦珮珠见姊姊病怏怏地、一无所有地回到娘家,自己又是如此,几个哥哥也全部撤职查办,家里也遭到几次搜检查抄;父亲虽尚未收押,却是大厦已倾,无回天之力了。她虽是心慌意乱,心惊肉跳,不知事态究竟要发展到何种地步!而她自己那一份诬告,父亲虽并未有一语怪罪,却也心内后悔自己被人利用,面上却还是不肯露出。
鲁王一日过府拜访,与韦顺卿晤谈良久。
韦顺卿令人叫过小女儿来,只说鲁王保他平安离京,告老还乡;最后要女儿撤去对迟自越的指控,并说吴春县张姓人家也已来京说那幅《捣练图》本是因迟自越对他们有恩,自己送与迟自越的,因此她以巡抚府内自己嫁妆为贿物嫁祸迟自越,实在更是不智之举。
韦珮珠听父亲已然无事,心里略略放心。虽因全家因此衰落而伤感,但却还是觉得不甘心于让迟自越就这么轻易脱罪。
“鲁王现在该是自身难保吧,他能保你平安?”
韦顺卿长叹一声,道:“说起来还是……那小子目光敏锐,头脑清醒!他……哦,鲁王也不过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根本无意于皇位。此番情形,也不过是为二皇子转移其他皇子之争。虽然皇家之事没有这么简单,但他此举也不失为明哲保身,而且和二皇子是亲兄弟,不仅有太后,还有皇后,他应该没事的。为父在朝虽也得罪了一些人,与人交情终究不算大恶,所以……”
韦珮珠放下心来。
“那鲁王也要力保迟自越平安无事?”
既然二皇子明白鲁王不想争皇位,甚至一直在帮他,是不是更能得他信任,进而他那一方人也都得以重用,而迟自越根本会毫发无伤?
韦顺卿虽看女儿一脸愤恨,也只得告诉她实情,“鲁王保不保他,没有明说。但他与鲁王交情深厚,恐怕……另外,他擅离职守,却也将地方事务安排妥当;而巧取豪夺根本不存在,现在只有你告发的……”
韦珮珠咬牙,瞪着父亲。
韦顺卿知女儿倔强,近来更颇见痛恨疏离自己,只叹息道:“珮珠呀,你们的事,更多的是爹爹错了!唉!其实,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过去和现在他都对你无心……当初他还劝爹爹不要眷恋权位,早早脱身,我却只侥幸,没能放下,一至于斯!如今你告发的这件事,他虽未认罪,但也没有辩驳,这是他替你声名着想,为人厚道之处。难道你竟然要逼得他和你对簿公堂,那才真正丢人现眼啊!”
韦珮珠阴沉着脸,听了父亲的话更是怒气冲冲,不由叫道:“爹!你这样维护他替他说话?他究竟是你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从前你那般,现在还这样!难道就因为他会讨好你,送了你那幅《捣练图》,安慰你一辈子难忘的少年情人吗?”
迟自越一直很会讨父亲欢心,她知道。这会儿,父亲面对自己和他,却还站在他那一边,却是叫她很不愉快!
“你!”韦顺卿想不到女儿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一下扬起巴掌,却又缓缓落下。
韦珮珠自知一时失口,但还是倔强地扭过头,不肯道歉。
韦顺卿长叹一口气,“珮珠,是爹爹害了你!是爹爹对不起你!可你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呢?不是更让人知道你们是有事的?而且,你现在将他推到风尖浪口,甚至要了他的命,又于心何安?你以为这样就能掩饰那些‘休弃’你的流言,就能安慰你?两败俱伤而已!还是放过他吧!”
韦珮珠忍不住哭道:“我,我的要求也并不高,我只是,只是不想被人那样说……我只要他在人前收回那些……就像原来一样也行……让他们在一起也行……我不能……”
“珮珠!你这是……”韦顺卿听女儿这么说,不由愕然。
韦珮珠这时也实在说不清自己的心思,就好像曾经这样打算过,就一直要坚持下去一般。
韦顺卿看着小女儿,怜悯之心顿生,犹豫着道,“女儿呀,你是……喜欢他了?”
韦珮珠立即抬起泪眼朦胧的眼,叫道,“没有!我没有……”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人!
“那你为何这般恨他,不放过他……”韦顺卿的话语被女儿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给淹没了,他也只得停住话头,不敢再刺激女儿。
韦珮珠回到自己房内,看看未嫁前闺房内一什一物,一时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也不知事情为何到了这一步,她只知自己已经回不了头!
郑嬷嬷悄悄走了进来。碧桃回来后匆匆就嫁了府里的一个小厮,早已离府远走他乡了。
“小姐,史公子回京了。他在西河凉亭里等你,说要见你。”
韦珮珠怔了一怔,冷冷地道:“不见!”
“小姐!史公子说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真娘在狱卒的带领下,匆匆走过两旁一间间监牢长长的通道。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种地方。这里更是刑部大牢,她心里忐忑不安,已经不是原先那般无知淡然了。
她一路匆匆瞥过那些罪犯。
牢狱黑暗沉沉,昏黄灯火的闪耀下,还能看到几个重罪犯人披枷带锁,囚衣血污,狼狈不堪;另有一些看上去穷凶极恶之人,更令她心惊胆战。
当然,迟自越被拘禁在单身牢房里,因尚未定罪,又有鲁王打点,境况还算可以。可她一眼看到他,却担心他也跟卓叔源一般,只是在自己面前努力坚持那样平和镇定,故作无事样子哄她。
迟自越一抬头,看到真娘,大喜过望。忙站起,快步走近牢门。
“真儿,你怎么来了?”
真娘咬了咬唇,疾步走过来。
迟自越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再问一遍。
“……郡主带我来的。”
妍郡主此时正在牢狱外等着她呢。
本来妍郡主与卓叔源亲如兄妹,见了真娘,自然分外亲切。可想到她居然又是迟自越的前妻,却也有自己嫂子要改嫁般不舒服;与韦氏姊妹也有一些交情,更觉得迟自越的和离之意,怕也不应该伤害韦珮珠。所以,私心里并不以他们夫妇破镜重圆为是。
只是,两人两处日久,她了解了真娘的性子,看她在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磨难之后,仍是对迟自越情深一往,而迟自越又那般苦恋,不禁对他们的真情又是感叹又是同情又是敬佩;又架不住真娘苦求她,要去大牢,哪怕只看一眼。这才亲自带真娘来见迟自越。
真娘只顾上下打量着身穿白色囚服的他,看他面色如常,仍是疑惑不安。
“你放心,我没事的!”迟自越捏捏她的小手,安慰道。
真娘忧郁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
迟自越一笑,“真儿,我真的没事的。”
“……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没有。”迟自越摇头,“我还没有过堂,王爷一直在给我打点呢。他也该告诉你我的事,你还不放心?”
真娘点头,略略放心。
迟自越为分她心,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