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娘看他那么执着郁怒,一瞬间真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不……是我自私,是我没有勇气,无法面对……我,我都告诉你……让你做决定……”
是永远的唾弃,还是就放她离开……
“什么?你说。”
真娘呆呆地看着他清俊、正直、憔悴的面容,那深邃而又略带孩子气的眼眸,下决心要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她闭了闭眼,睫毛上的泪水凝结成珠,又滚落下来。
她能告诉他吗?即使他不会怪她,即使他还一心护着她,可她又怎么能使他为难,伤害他呢!
迟自越看她欲言又止,真觉得要绝望崩溃了!她什么时候这么犹豫过,真的是不喜欢他了吗?
真娘摇摇头,从他怀里站起,背对着他,“我先回去了,过些日子再告诉……”
“不行!我要你现在说!”迟自越一把拉住她,“哪怕是你真的一心只喜欢他,一心要守住他,我也要知道!”
“不,不是那样的……是我的心,是我的心无法……”
“什么?你,是说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了?”他怎么可能相信!
真娘摇头,眼泪又掉落下来,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不!不是的。……正因为还喜欢你,正因为想留在你身边,才会想到那些……所以,我才无法面对,你也会难以面对……根本也不可能放下的……现实就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如果不是想和你在一起长相厮守,如果我没有那么喜欢你,如果我只求一个安身之处,我就不会那么在乎……我可以无所顾忌地像之前那样一心只做我的奴婢,不用害怕面对……不会这么矛盾痛苦……所以,请你放过我吧,我不是那么坚强的人,我没有办法……”
“你以为我还是在报复你?”
“不,不是的。我没以为是这样。”她怎么还会这样想?虽然如果是这样,也许会更好吧?
“那你为什么不愿留下?”
“我是想自私地多留一会儿,可那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啊!我又怎么能欺骗自己,欺骗你,让你也跟着痛苦受伤……”
“你不用怕。如果你不愿面对母亲和大嫂,我们不和她们一起住就是,一辈子我都可以不让你见到她们!我也不会让你承担什么不孝之名,我自己一个人向她们尽孝就够了。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不,不! 不是……不是她们……”真娘猛地停住话头。不,不能让他知道的。她站起身,飞快地打开门,就往院外跑去。
五九章 。。。
已是下半夜。
远处呜呜的江风掠过树林,犹如鬼哭狼嚎。
闷燥的春夜忽然冷飕飕起来,竟忽然有些倒春寒的味道。
迟自越呆呆地看着看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她到底是怎么了?他只觉得就这样让她离开,似乎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似的!再也忍不住,飞身冲过去,一把打横抱起她,进了内室。
真娘在他怀里不安地挣扎,拼命地挣扎。这更激起迟自越的怒气!
他狠狠地疯狂地吻着真娘,一面伸手解她衣带。一直在心头徘徊的那个恍惚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既然不是为卓叔源,那一定是她觉得对不起他,觉得他不会真正再接受她,所以才如此犹豫的!那么,就让他们再成为夫妇——他一时也顾虑不到自己还没有解除婚约——那样,她就不会再拒绝他,不会再害怕面对,就会真正回到他身边!
也许,是他一向太过于拘谨,没有明白表示他并不在乎她曾嫁过卓叔源!他要告诉她,卓叔源不在乎的事,他也可以不在乎!
“不要,不要……”真娘支离破碎的哭叫淹没在他狂乱的激情中。
“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女人!”
那一簇火焰从她柔软的唇上开始点燃,接着就如燎燃之势蔓延,迅速地热烈地燃烧了起来!他全身心每一个毛孔都充满着那久违的激动,幸福和快感都在无限蔓延,扩大,到达巅峰,达到极致!此时,他只想随着这烈焰和她一起化为灰烬!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那么冷清孤寂如行尸走肉般。直到再次遇到她,他才渐渐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还有一个男人的需求!只是,他们近在咫尺,他也还是时时需要努力克制!今晚,他再也不想忍了,沉寂多年的冷清终于被融化,点燃,爆发,淹没!
他终于可以这么真实地与最深爱的她再次融为一体!
原来,只要是她,他就可以不那么冷清的!
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就可以永远不会再有分离,哪怕有千人万人阻隔!
他粗重的喘息渐渐平稳下来,伸手去揽真娘……
真娘在呕吐,面色惨白,身子不停后退,蜷缩在一个角落。双手揪着被褥,浑身更是抖得像筛糠。
她不停地颤抖着,不停地颤抖着,泪水盈盈的眼里满是惊惧、空洞,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又是那浑浊的酒气,又是那撕裂般的疼痛,又是浮浮沉沉地漂浮,怎么也到不了岸……
无尽的黑夜……
她无意识地颤抖着……
迟自越一下子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她竟然如此厌弃自己了吗?她是……
是他刚才太粗暴了吗?刚才她的挣扎让他一时很愤怒,也让他的欲望更 加强烈……
还是因为没有经过她同意,他……
是嫌他娶了别的女人,还没有解除婚约就对她如此,她接受不了?可是,他根本……
是讨厌他的触碰吗?是把他当作一个下流之人,当他是在强迫她?虽然他们分离了这么久,可他们做过半年夫妇,她从来也没有过那样的反应!即使当初洞房花烛,未经人事年少的她也没有表现出这样的痛苦!
她不可能是厌恶这样的事,而且她都可以和另外的男人生了一个孩子了!那么,她这样子,这样子……是因为“失身”于他,是要为卓叔源守节,才如此的吗?
他嘴里苦涩,心里苦涩,刚刚点燃的熊熊热情一下子熄灭,那激情过后的余温也一下子消失殆尽,浑身更是浸入骨髓里的冰冷,慢慢冻结,却是比这五年多来的任何时候都冰冷无味!
真娘依旧蜷缩着,发着抖。
彻骨的冰冷开始被愤怒所融化、取代,他不能忍受这样的对待!
“你,你……你是要为那人男人守节,才这样讨厌我的触碰吗?那当初你又是怎么爬上卓叔源的床的!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没有想到为我守节?你就是这么假装正经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发抖,为什么要……”
真娘面如死灰,犹如即将死去一般。一双一向幽黑有神的眼睛,只是呆滞而空洞地瞪着。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紧紧地蜷缩着身子,浑身透出绝望和恐惧的气息。
“真儿!”看着这样的眼神,他忽然也恐惧起来!他刚才是粗暴了些,可能她觉得这样是侮辱。他靠近她,轻轻触碰,小心地唤,“真儿,真儿!你……”
真娘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一头扑进他怀里,终于发出声音,呜呜而泣。
真娘呜咽不已。
那脆弱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躲在父母怀里避难、寻求安慰似的。
迟自越紧紧地搂住她,她还是需要自己的……
“真儿,真儿!……”
他开始轻柔地抚慰着她,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和体贴。
他轻轻地去吻她,盼望时光就此停驻,真娘就只在他怀里……
她是自己的,无论世事怎么改变,她都是自己的!刚才是他不好,是他太粗暴!他们之间毕竟也分开了那么多年,她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他不该这样对她的!
真娘的手指越来越紧地抓住他,就好像是将要溺死的人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迟自越感到被需要的温暖和幸福!是的,他今后绝不能再这样对她了!他也决不要再对她发脾气,他会温柔地对她,会体贴,哪怕是去学那个卓叔源说那些甜言蜜语……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懵懂无知,不会再自以为是地以为喜欢就够了……
然而,一声低低 的——
“源哥……”
迟自越只觉得这一声呼唤如一记重锤一下子就砸碎了他的那颗心!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他的美梦一下子被惊醒!犹如再度跌入万丈深渊下的冰窟,瞬间就已冻结!
“你——”他将她从怀里推开些。
真娘迷茫的眼神,泪眼朦胧,对着他看着,但却还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是我!是我!你看不到吗?刚才是我和你……欢爱,你以为是那个男人吗?”迟自越咬牙切齿地叫。他的指甲陷进她白玉般的肩头,那里有他刚才激情时留下的印痕,可现在他只觉得那都是耻辱!
真娘浑身打了一个寒战,犹如一下子梦醒一般,眼眸闪亮了一下,却马上又更黯然如死灰。
“你是把我当作他吗?你现在心里就只有他?你——”
他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愤怒、恨意、妒忌和疯狂以从未有的速度占领了他的心!他已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再次将她扑倒……
她竟这样伤他的心!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一直喜欢他,以后也永远喜欢他的人,居然这样欺骗他!
“你从来都是我的!……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我又没有写过休书给你!你根本就不应该嫁给他的!你觉得是侮辱吗?你会为了失身于我,而觉得……你就这样伤害我吗?我决不会再让你离开的!以后我……会断绝你所有的路,你就只有跟着我!即使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你在我身边!”
他一面呜咽着,一面拼命地在她身上汲取着温暖和安慰,不顾一切地要得到她!几乎是抱着想把过去失去的一下子全补回来的心思……
也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拥有了她!
……
天光大亮。
一个不平静的漫漫长夜终于过去,清晨还是以它一向来的宁静和平和降临到人间。
韦珮珠慢慢睁开眼,却对上一双惊异而欢喜交加的眼睛。她一惊愣,翻身坐起。却立即又条件反射地扯过被子,掩住自己上身!
天哪!她怎么……她不是做梦吧?再睁开眼,床下站着的还是史海!
她终于想起昨晚的事!顿时血涌到脑,几乎要晕厥!
“珮珠?”史海小心地唤着。
韦珮珠煞白着脸,几乎不敢再睁眼,只紧紧抓住被子。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她怎么做出这样的失德之事!
史海又是紧张,又是欢喜,还带着难以言喻的那种惊异,看着她,小心地道:
“珮珠,我们……你,你睡好了吗?
韦珮珠羞恼之极,紫涨了脸,睁开眼,狠狠地瞪向史海。
“住口,你滚!还不滚!滚!……”
“珮珠!这是我的家……我,”史海仍是定在那里,“我去和大人说,我们……”
“你胡说什么?”她 要死了!他居然还要去说!
“大人一定会同意和离的!”他十分有把握。
韦珮珠一听“和离”二字,又羞又惊又怕!可现在的事实却让她必须面对这个:她做出这样的丑事,正好给迟自越……她自己无脸见人,家族、父母兄弟……天哪!她现在不要去想,不能想!她根本不要听这样的话,她急着要赶他离开。这是他的住处,她要赶快离开这里才是!就是死,她也不能背上这样的名声!
“珮珠!我知道我没出息,配不上你,但今后我会加倍努力,我会取得功名,我会给你……”
“不要说了,你走开,快走开!”韦珮珠大叫,心急如焚。
史海看她那样,只得走出卧室,到得外面。心里兀自盘算,该怎么去对迟自越说才好。
韦珮珠看他出去了,忙掀开被子。要去拿自己衣衫,却一下子惊愣在那里:床单上几朵殷红的血迹是那么刺眼!
她居然还是……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可她那个才来不久啊!
她一时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该想什么了。只本能地匆匆跳下床,穿上衣服。可平日一直爽利的腰身竟有些酸痛,跟上次醉酒后截然不同!
昨夜她还是有些记忆的,确确实实是和一个人……可上次难道真的没有……?那个迟自越果真是个……?
她欲哭无泪,衣带几次都整理不好,只胡乱系好,就冲出房间去。
“珮珠!”史海看她只顾往外赶,忙伸手拉住她胳膊。
韦珮珠用力摔开,只快步往前走。
“珮珠!我们——”
韦珮珠猛地回头,狠狠瞪着史海,“你,你要是敢,敢对任何人说一个字,我立即死给你看!”
史海愣在那里,想到她可能是一下子接受不了,也只得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