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一时又想迟自越那个怪脾气,这个婆母未必能帮自己什么!何况,如果以后迟自越真的会让母亲压着和自己好,那又有什么意思?她一时新鲜劲头过去,很快就冷了心肠,觉得还是照旧过自己日子吧。纵然是长辈,难道就非要时时承欢膝下么?说不定那样倒还生出什么是非,反正只要礼节不亏就可以了!而婆婆在自己面前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她内心隐隐地还有些看不上!
迟母却在自己房内坐卧不宁!
真娘居然在儿子府里?这可真是……虽然媳妇说她已是仆妇,又死了丈夫,可既然是儿子亲自带她过来,不知儿子究竟是什么心思。
当初得知真娘改嫁他人,儿子自是愤恨之极,几乎要疯掉!可现在怎么竟有这样的事?如果真的只当她做奴隶,以报复当初,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算是称愿,只是,就怕……
想到新媳妇人是如此好,儿子却还与她如此不和!而且看样子他也没告诉新媳妇真娘的事,还把真娘放在身边,怎么不叫她担心呢?
思来想去,想到还是去找真娘,探探她的口风。
宋嬷嬷看着老夫人的样子,忙也试探着说:“老夫人,你真要去找真娘?”她刚才跟着侍候老夫人在后花园,自然也看到了真娘的。现在迟家也只有她一个是先前的老仆,其他的家奴都是迟自越做官后重新买来的。
迟母皱眉道:“老宋,你悄悄儿去打听一下,真娘住哪里。叫她到那后园子一个偏僻的地儿,说我有事找她!”
宋嬷嬷道:“老夫人,算了吧,你还有什么事非找她的?”她其实只想探听一下老夫人到底找她是什么意思。
迟母道:“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哦,还有,千万别让这里少夫人知道!”
宋嬷嬷微微摇头,只得领命而去。
宋嬷嬷在水边找到真娘。站在岸边悄声喊道:“二少奶奶!二少奶奶!”
真娘回头,看是宋嬷嬷。忙起身,上岸,口内已忙叫道:
“嬷嬷……”
宋嬷嬷忙拉住她冰凉的细瘦的手,一阵激动,又一阵心酸,“二少奶奶……”
真娘抽回手,在身上擦了擦,微笑道:“嬷嬷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我跟老夫人昨儿快晚上才到的……”看着真娘苍白消瘦的面庞,“二少奶奶,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原先就很瘦……这么几年,也还是过得不好?我刚才听说,你,你后来嫁的……丈夫死了?”
真娘点头,道:“嬷嬷这几年还好吧?”
宋嬷嬷只没听到这话,两行老泪早已流下,只连连叹息道:“二少奶奶,你怎么这么命苦!现在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呀?二少爷,二少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怎么可以把你当奴婢来使唤呢?他一定还
不知道那件事,老夫人她们一直都瞒着他……我,我去告诉他……”
真娘忙拦道,“嬷嬷!你快别这样说!”勉强笑着,“也别这样叫了……叫人听见,不好。你就叫我名字吧。”
宋嬷嬷吃惊地道:“那……可二少爷他,他一向都对你很好,他是那么喜欢你!他一定是不知道那些事,才故意这样对你……”
真娘摇头,“不是的。我做奴婢只是因为丈夫犯罪,不是他非要我这样的。你不用担心,其实我还好。在哪里不要做事的?……你千万别告诉他那些!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何必让他更不快活呢?再说,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也不能让他知道……”说到最后,自是已忍不住也要流泪,忙强忍住,扭过头去。
宋嬷嬷也不过突然看到真娘如此处境,一时激愤,才说及此。唉!她要是能说,不早说了?看着一直强颜欢笑的真娘,不住地摇头叹息,抹着眼泪,过一会儿才道:“老夫人说要见你……可能不会有什么好话。你,你总不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原先她们是婆媳,现在是主仆,真娘只怕更要吃亏吧?
“嬷嬷,你不用担心。我洗好衣服,就去。”
第二四章 。。。
迟母斜着眼怒瞪着真娘,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愤怒和痛恨。这个丫头是她这一生中第一个难以理解的怪物!
当初儿子不过只见了她一面,就要死要活地非她不娶。她当时被儿子的生死吓坏了,只得答应去求亲——一想到这个,就实在是后悔不已!娶到家里,儿子更是时刻在她身上,颇有不务正业之势,把她这位望子成龙的母亲自是气得半死!
丈夫早逝,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大儿子忠厚老实,没什么出息,二十多岁中了个秀才之后,功名上再无任何动静。而小儿子从小就被先生说是聪明颖慧,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她自是把这一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一直盼望他进取去考举人进士,然后做高官,得封诰,为门楣争光的。
可自从这个真娘进门,小儿子不思进取,让她极为不满;而况大儿媳也不是一个省心的人,她一向对那个蛮横无礼的大儿媳只有无奈忍让。婆媳两个此时却联合起来,自是想尽了方法刁难真娘,不让她过于接近迟自越,打扰他学业的。可真娘居然还总是笑嘻嘻的,并不恼怒。她心里也曾略略不安过,但想到这丫头也好欺负,又能转移、安抚大儿媳的情绪,自也不再多管。
直到那件事……迟母每一想起,更是怒火盈心,恨怨冲天!
这个真娘,真是一个狐狸精托生的吧!不然,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让那本来应该很痛恨她背叛的儿子留在身边?儿子的心事,她做母亲的如何不知?他根本就是一直还在喜欢着她!
看她那模样,也并不就觉得如何得好!当初还说得,现在这样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实在难以说是什么佳人!还是新媳妇那样丰美高贵,才是真正有福之人!
真娘只在两人见面时,再次施礼,也没说话,只镇定地默默地回看着她——自己曾经的婆婆。
虽然见到与以前生活有关的人,自难免想到那如烟的前尘往事。只是,她这几年已经得卓叔源教导,早已放下那些事。纵然这段日子时不时会因为迟自越而感到往事的痛心,但现在面对迟母,她的心还是淡定得很——也许宋嬷嬷说的对,这一切都只是她命苦罢了!她怪不了任何人,也不怪任何人——源哥一定也不希望她还为那样的往事追究难过的,所以,她会努力放下那所有的一切。只珍惜眼前自己该珍惜,可以珍惜的。
迟自越回到府,奶母宋嬷嬷却悄悄地找到他,说老夫人去找真娘去了。
他一听,也不及问及其他,赶紧直奔后园。到那最高的观月亭四处看了看,到处找了一遍。远远地,才看到茂密的木芙蓉花丛外的一个角落里母亲的身影,真娘正站在她对面。他皱眉,急忙赶过去。
迟母怒瞪着真
娘,看着真娘那不再笑微微却还是温和镇定的脸,恶狠狠地开口道:“你这个臭丫头!怎么还有脸到这里来?”
真娘轻轻咬了咬唇,声音不高,“没有办法,只有到这里了。”
“你——”迟母被她的不在意气坏了!她发觉这丫头现在除了那张不再微笑的脸,居然连胆子也变大了吗?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你这个小狐狸精!都已经别嫁他人了,居然还好意思到这里来,你要脸不要脸?是不是还想勾引我儿子?如果让我那个儿媳知道,有你好过的!”
“那您去告诉就是。”真娘也被迟母的话惹火了,她居然还这样骂她!
迟母顿时被这不冷不热的话气得老脸紫涨起来,伸手指着真娘,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臭丫头!臭丫头!你现在竟敢对我这样无礼吗?现在我不想和你计较过去的事!如果你胆敢勾引我儿子,破坏我儿子媳妇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的!你说,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儿子面前?为什么?”
“不是我要来这里的!正如当初,也不是我自己就能决定要到你们家去的!我不过是一个山野小户人家的人,如果不是你们三茶六礼,又怎么能攀得上你们高门大户?您不要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
真娘颤抖着嘴唇,语气也冰冷起来。
是的,她听源哥说过,对于那些一心以欺负你为能事的人,你如果一味软弱退让,只会让他们更得寸进尺,更被她欺负!当初她就是那样,现在……可是,她终究还是不能说出更狠心的话……
迟母一阵错愕。这丫头居然敢这样对她如此无礼地说话,她以前何曾这样?
“你,你……你最好给我滚!滚出我儿子家!”
“如果,如果您能做主,我自然也希望离开这里!马上离开这里也可以!”真娘沉静地道。
迟母冷笑道:“哦?你还是觉得屈辱了,是不是?哼!我儿子只不过当你是个奴婢!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以为越儿还放你在心上吗?就凭你这样一个出身卑贱、举止无礼、粗野无知的丫头,就是当初你没改嫁,你以为你还能做巡抚夫人?你能配的上我儿子吗?越儿迟早还是会抛掉你!你就是一辈子只配做个奴婢的命!”
真娘淡淡地道:“做奴隶也没什么可耻的。就像我出身山野人家,又不偷又不抢,都是靠自己一双手养活自己,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就比别人卑贱!老夫人,既然你没有别的话,奴婢就告辞了!”强压住怒火和以前的恩怨,她转身就走。
“臭丫头!你不要走!我的话还没说玩呢!”迟母急忙叫道,“我警告你,臭丫头!如果你想呆在我们家,就给我安分点!你最好离我儿子远点!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像个狐狸精似的去
勾引我儿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真娘转身看着迟母,冷冷地道:“您不要老这样把这几个字挂在嘴边,我从来没有做过勾引别人的事!更不要说去……即使现在您已经不是我的长辈,您也还是个老人,我不想和您计较!您既然这样心虚害怕,何必多此一举,来找我呢?难道就不怕别人看到了?”
“臭丫头,我是要你教训的吗?”迟母顿时大怒,“臭丫头!你还以为你是谁呀?你敢不当我是主子,你是不是还想挑拨我们母子?你这个小狐狸精!你还敢 ——”她分明觉得儿子这一向来的冷淡,得官后没给母亲的那应有的诸多荣耀和奉养,完全就是为了她!前仇旧怨一下子涌出,早已怒不可遏,控制不住自己一再压抑的情绪,一巴掌就甩到真娘面上。
真娘没想到迟母如此不顾一向来的教养和体面,竟突然出手打她,后退几步。脸上火辣辣地疼,再也忍不住怒气,“我从来没做过那样的事!过去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你们的事,现在也没有!您以为他会一点也不知道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吗?如果真的是一切错都在我,如果你们真的是那样有理,您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这么心虚胆怯,不敢把那些告诉他?”
看着迟母仍是那样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她的声音也低沉有力起来,她不要再忍受这样无中生有的污蔑和侮辱!
“你想不想瞧一瞧,如果他知道那件事,如果我真的把你们对我所做的,真像你们以为的那一种人那样挑拨过,或者我哪怕曾经告诉一点,他会怎么样?你相不相信,你相不相信,他未必就,就——”
迟母气得说不出话,这丫头是在威胁她吗?竟然以为在儿子心中,她一个臭丫头比她这个当母亲的还要重要吗?她早已忍不住,一巴掌又甩过去,只想让她马上闭嘴!
真娘一把抓住她已挥到自己面部的手腕,丢开。
“您没有权利打我!即使现在您是主我是奴,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事!这里府上也是赏罚分明的,您不要还当自己是长辈,可以任意欺侮我!”
迟自越一路赶到,听到真娘忽然这样的说话,心头大震!隐隐地本想再听下去,却看母亲已接连出手去打真娘,哪里还能忍住,立即就冲了出去!待看到一向柔弱退让的真娘竟抓住母亲的手丢掉,也颇为惊愕。
迟母一看儿子来了,大惊失色;忙控制慌乱的情绪,极力镇定,张口欲要解说。
“这个丫头,这个丫头……”
迟自越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她不禁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了。
真娘面上也有些惊慌,刚才她是放肆了吗?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想不到却被他……这个毕竟是他的母亲,她虽然愤恨那些往事,但她终究也 还是曾经的长辈;而且刚才的话……
迟自越沉下脸,看着她们都那样慌乱,想不到从前没有亲眼看到的事,今日居然在她们已不是婆媳的情形下看到了。
迟自越看母亲迅速地镇定下来,又要开口,他只冷冷地道:“母亲,您还是不要忘了自己身份为好!这样和……一个下人叫嚷打闹成何体统!”
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