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很好沟通。我已经知道他喜欢星球大战。”汪瓷生说。
屹湘张了张嘴。
这个,她还不知道……Allen这个小子,到底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
汪瓷生笑的像小姑娘似的,摆着手,让司机开车。
Laura让她且高兴了一会儿,才问:“那你是不是真的知道湘湘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都让她去。”汪瓷生微微闭着眼睛,慢条斯理的说。
Laura无奈,问:“那我们呢?”
“且让Benson自在些日子吧。无论如何,我倒要先感激他,让我跟女儿感情更进一步呢。”汪瓷生嘴角笑意深深,似乎是有些累,又像是舒服的很,慢慢的将脚上的皮鞋踢掉,“也要感激他,这么些年,51Woo发展的是如此之好……”
Laura于是不再多言。
倒是汪瓷生忍不住又笑出来,说:“难怪广舒说,湘湘古灵精怪的。有时候明明看起来迷迷糊糊,一开口就吓人一跳。”
“随谁呢?”Laura笑。
汪瓷生轻叹,说:“像她爸爸。”
像那个,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
屹湘往回走;才发现刚刚走过的这段路;其实很长。
姑姑已经带Allen去楼上洗澡了。
崇碧还在等她;见她进了门坐在沙发上好久不动;起先并没有打扰她。
“要不要吃冰激凌?”她还是走过来;手里一大碗冰激凌。
屹湘一抬头;吃惊的瞪她道:“这都几点了;你还吃这么一大坨冰?”
“什么坨呀坨的;真难听。”崇碧说;“没吃几口啊;这不是拿来给你。”
屹湘从她手里夺过来冰碗;问:“出去坐会儿?”她说着推开了落地窗;外面的平台上有躺椅有遮阳伞;凉风习习;是比室 内要舒服的多。
崇碧坐下来;问:“怎么去那么久?”
屹湘剜了一勺冰激凌;说:“明天跟对方律师的磋商;尽早结束就是了。”
崇碧眉一扬。
屹湘吃着冰激凌。
刚下过雨的天空极明净;半月像擦过的镜面。湖水粼粼有光;随风而动的还有松涛。唯一不动的;应该是通到湖心的木 桥。。。。。。她望着;有点轻微的眩晕。于是急忙收回目光;发现崇碧在看她。
“嗯?”
“你要不要跟我解释下;为什么?”崇碧很严肃。这是她的工作范畴内的事;从在办公室开始;她已经被屹湘搞的一头雾水
了。
“明天。明天之后;我跟你解释。”屹湘吃一大口冰。
崇碧翘起腿来;搭在椅子上;说:“你真好意思折腾我这个孕妇啊。”
屹湘吃着冰;不接茬。
崇碧的手机响了;一看就说:“潇潇。”
屹湘摆着手;拿了冰激凌往旁边走;给他们让出一点空间来。
她坐在桥头;默默的吃着;越来越没胃口。
从这里;远望那片漆黑的红松林。。。。。。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是红松林的那边;经过几个陡坡;也有一所木屋。她曾经在那里消磨了很多美好的周末。木屋阁楼里的黄昏;也曾给过她宁静和安详。
“你真是越跑越远。”崇碧跟过来;拉她起来;说:“我可得去睡觉了。”
屹湘也吃完了这碗冰激凌。
崇碧看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挽着她的手臂;说:“这几天呢;别上网;别看报纸;别看电视。。。。。。乖一点;睡好觉;明白?”
“明白。”屹湘痛快的说。她本来也没有那个打算。不想看到任何新闻。跟谁有关的;她都不想看到。她只专注于眼下。
崇碧耸了下肩。
“明天陪我去见一个人吧。”屹湘说。
“谁?”崇碧站下。
屹湘推开门;人进去了;丢下一个名字:“邬家本。”
第三十章 蒲苇磐石的誓言 (四)
屹湘望着对面那一爿门面小小的店铺。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正是阳光最后将铺面整个围拢的最后时间,这个时候的小店里,处处有最美的光晕。
“我特别喜欢坐在那窗前。橱窗里那些东西会阻挡光线,我看到的外面是不完整的;而每一个经过时候往橱窗里看的人,他们大概也看不全里面究竟是怎样的。”她自言自语的说。
叶崇碧在身边低声讲电话,想必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她们的车子停在这儿这么久,都没见古董店有客人进出。
“生意真冷清。”崇碧说。
屹湘看她一眼,说:“又不是特别正经的生意,本来也就是打发时间的……打完电话了?”
她问崇碧,眼神中有微微的笑意辛。
崇碧眯眯眼,说:“你好像知道什么了。”
之前两人去事务所,她先参与了与对方律师的首次磋商。面对咄咄逼人的对方律师,他们照着屹湘的意思,没有在赔偿数额上松一丝口。对方律师趾高气扬的离开,好像他们搬了石头一定会砸到自己的脚似的。盖斯勒就开玩笑说了句成语,简直要“华山一条路”了。当时屹湘就笑着说没到最后,永远有回旋余地。首次交锋,绝不能落了下风。
“说来听听。”屹湘直视着崇碧。
崇碧慢吞吞的,说:“最新消息,51Woo申请撤销对设计侵权的指控;但是维持对商标权的诉求。”
“那位警察小姐找到了吗?”屹湘问。
“顺利找到。并且乐意出庭作证。”
“那就好。”屹湘点头。
崇碧继续慢吞吞的说:“看在我是个孕妇的份儿上,能别在这儿耽搁了吗?”
屹湘掏出小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确定这样出现在人前不会失礼,才说:“走吧——等下会有最好的威尔斯王子茶和杏仁饼。”
“敌人的东西这么好吃的吗?”崇碧微笑着。
“什么敌人啊,”屹湘温和的说着,下车让崇碧走在前面,“她不是的。”
崇碧笑笑。
还是屹湘先去推开店门。铃声叮当,清脆醒耳,回音不绝。
陈太却不在店里。
屹湘打量了一下店里,陈设几乎没有变化,也仍然有着沉重醇厚的檀香味。并没有焚香,是日积月累来的气息。宁静的仿佛这里的一切,并时间一处,都凝固了。宽大柔软的沙发上有一本扣放的《聊斋志异》,和揉成一团的丝质披肩,是看得出来这儿刚刚有人坐着看书的。屹湘拿起来,正在《小翠》那一节。纸张已经泛黄,摸上去脆脆的。这是陈太最喜欢的老书。她曾经笑她,说差不多的老人儿,怎么也该喜欢《红楼梦》。陈太说爱红楼的人满坑满谷,她偏喜欢聊斋的市井通俗,况且“连妖精都有情有义”……屹湘合上书,轻轻安置在旁边的小方几上。
“我哥送我的礼物,就是在这儿买的吧?”崇碧进来之后,就在细细的观赏店内的陈设。最吸引她的,当然是那些半个多世纪前被称作时尚的小玩意儿。
屹湘走到她身边,低头看柜子里这让崇碧眼睛发亮的一个坤包——金丝同珍珠编织的小巧的包,大约只能放下一把小镜子和一管口红——她没有见过这个,应该是陈太新进的货物。
“就是在这。”屹湘说。
那个飘着雪的冬夜,她下了班匆匆赶来。因怕时间太晚了,一路跑着来的。隔着门上的玻璃先看到了一个高高的背影。从背影看就知道那是个一本正经的男人。优雅的装束,沉稳的气质,得体的谈吐……处处有种不动声色的犀利,对志在必得的东西,又隐隐的透着新贵的豪奢气度,让她就想要捉弄一下他。却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始……屹湘眨眼。
洁净的玻璃上有倒影,一晃,就不见了。
“他送我礼物从来都马马虎虎,总算也有深入我心的。”崇碧低声笑着。碰了碰屹湘的胳膊,问:“你对这个估价多少?”
屹湘看着这珍珠坤包,还没有开口,就听有人说:“屹湘的朋友,价钱好商量。”
陈太出现在里间门口,微微的笑着。
随着她一同出现的,还有喷香的味道。
“那就太好了。”崇碧笑道。
“打蛇随棍上。”屹湘瞪她一眼。崇碧笑嘻嘻的。
“放心,我就当成藏品收在家里,一定不被媒体拍到,给潇潇添麻烦。”
她随着屹湘一起被陈太招呼着坐下,小碟子中摆着的果然是新出炉的杏仁饼,茶壶里倒出来的也果然是盈亮琥珀色的威尔斯王子茶。
屹湘从陈太手里接了茶,说:“谢谢。最近还好吗?”
“过的去。”陈太点头微笑,说:“刚看到外面那辆车子,我直觉就是你,进去煮茶,时间就刚刚好。”她转眼看着正在研究杏仁饼的崇碧,“要是没有特别忌口的东西,准妈妈是应该什么都尝试一下。这样对宝宝比较好。”
崇碧微笑。
心想这位陈太,观察力不弱。
外面有刹车声。
“家本来了。”陈太听出来。
屹湘从橱窗里看了一眼,正是邬家本那辆黑色的跑车。
崇碧安稳的吃着茶点,左右一看,发现屹湘跟陈太对视一眼,两人竟微笑着都点点头。她咽下茶的功夫,店门口的铜铃一响,仔裤棉衫蛤蟆镜的清秀男子进了门。
“抱歉来晚了。”邬家本摘了墨镜。脸上有明显的太阳瘢。
他的确迟到了。也许路上赶的很急,他有些气喘。这跟他平素的从容不迫相比,显得异样。他极礼貌的道歉,要求被介绍给陌生的叶崇碧。
崇碧微笑着说:“叶崇碧。我们迟早会见面的。”
“在法庭上。”邬家本点头,“鼎鼎大名的华人律师叶崇碧。”
崇碧转脸对陈太说:“能让我看看那个珍珠包吗?”
“当然。”陈太请她往后面走,转头对家本说:“你替我招呼屹湘。”
自然的好像这就是家里的一顿下午茶。
邬家本等她们离开,看着屹湘。
“请坐。”屹湘说。她往旁边挪了一下,把住沙发的一边。
邬家本坐下来。
小店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街上偶尔传来车子经过的声音。
还是屹湘主动拿起茶壶,替家本倒了一杯热茶。
“我没想到你这个时候会约我见面。”邬家本先开口。威尔斯王子茶入口应极香醇,他却品不出应有的味道。
屹湘说:“我原来也没有预备在法院有判决之前见你。”
邬家本沉默。
“这家小店,和金阿姨的家,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我当做庇护所,给了我很多的温暖回忆。”屹湘轻声的说。
“我们还是别叙旧了。”邬家本的脸色阴沉下来,似乎屹湘说的,触动了他心底的痛处,“如果要说旧事,太多。而且你所谓的温暖回忆,我也没有多少。这一点上咱们没有共鸣。你今天见我,有什么目的,不如就说。”
屹湘转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杯把是蝴蝶形状,这样她放下去的时候,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就更有了展翅欲飞的意思。
她空出手来从随身那个大包里取出一大叠东西来,放在两人之间的沙发上。
邬家本看着。
“那我就直接说重点。”屹湘说。
她低头打开PAD电源。等候的工夫,看了看表。
纽约时间下午四点半,北京时间的深夜。
“我以为你会申请人、权保护,争取到时间好在国内多呆一些时候。”邬家本抱着手臂,斜靠在沙发上。“你不但没有申请,还这么快回来应诉,让我意外。说实话,我很佩服你,在这个时候,能舍下他。他被收押了,你知道吧?”
邬家本紧盯着屹湘。
她纹丝不动,对他说的充耳不闻。手里的PAD已经打开,她灵巧的手指在屏上迅速滑动着,音乐盒里舞蹈着的精灵似的……大约是找到了她要的东西,她凝眸看了一会儿,才抬眼望着他。清凌凌的眸子,亮的有些透明。他简直听到自己的心落下去的声音。
“有些事必须做,没理由拖延。”她说着,将PAD调转方向,对着他。
视频里她浑身血浆,尖叫着跟人扭打在一起。
邬家本点头。
屹湘将PAD放在一边,拿起那本证据副本,随意的翻开一页,展开在他们中间。她的手指点在上面那幅图上,“这是51Woo的出品,下面那个是我去北京之后,为LW做的设计。没错吧?”
邬家本看着她。
屹湘继续往后翻,找到另一幅图,说:“这是在东京慈善展之后的拍卖会上,被你的堂妹邬家齐拍走的蝴蝶系列6号,没错吧?”
“没错。”邬家本回答。
屹湘的手指点在那图上,望着他,问:“你会不会太卑鄙了些?”
邬家本仍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目光深邃。
“……在今年LW的秋冬发布会之后,我遗失过一本画稿。”屹湘轻缓的说。
几十个小时的连续工作,将Josephina的桂冠压轴作品修补完成,她站在后台看演出。
她有随手画稿的习惯,那一本素描本,是那一阵子灵感的缩影。
得雨说你得看着你修补的作品上T台、得雨站在她身边说她批评Josephina的设计言重了、得雨让她看JessicaChen身边的那个俊美的男人……苏格兰风笛声哪怕在此刻,照旧能穿透她的鼓膜让她痛苦难耐。
画稿的遗失,应该就在她落荒而逃的时候。
神不守舍的那段时间,遗失的又岂止是那一样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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