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亚宁捡起那把伞,给他们遮了雨。
再次的沉默对峙中,屹湘能听到董亚宁那一下比一下粗重的呼吸声……
“潇潇来了。”Allen在屹湘的耳边小声说。
董亚宁转头看了下前面,果真潇潇的车子出现在视野中。
还没下车,潇潇就先探出半边身来,开口就问Allen:“小鬼,饿不饿?”
Allen抬了头,从屹湘的肩头看着潇潇。
潇潇三两步便过来,伸手揉了揉Allen的头发。Allen护着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瞪潇潇。潇潇笑着,把Allen从屹湘那里抱过来,说:“你小子今天算是惊天动地的把大伙儿给折腾了一回。”他忍不住是要把这小家伙马上抱进怀里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踏实了。他其实是很反对家里上上下下无所不用其极的宠爱甚至溺爱Allen的,但今天就在Allen失踪的这几个小时里,在这失而复得的一刻,他却从心里觉得,无论如何的爱Allen,都不过分。
Allen却缩了一下。
潇潇觉察,额头探过去,抵着Allen的额头,蹭了蹭,说:“甭害怕,我是来带你回家,不是来打你屁股的。”他说完,径自将Allen送回自己车上,对紧跟在身后的屹湘说:“你先上车,我有话和亚宁说。”他顺手先关了车门。
“哥!”屹湘刻意压低声音,想阻止潇潇。她不知道潇潇要跟董亚宁说什么。不管说什么,在这种气氛下,她都不想看到。
“上车。”潇潇语气波澜不惊,却也不容商议。
潇潇等屹湘上了车,回过身来,对着董亚宁。
“今天对不起,我改日登门道歉。”董亚宁说,见潇潇只是看着自己,又问:“姑姑呢,怎么样了?”
“到目前为止,手术还算顺利。”潇潇低声。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两三步,声音低是为了不让车里那两人听到。潇潇看了一眼静坐着的屹湘和Allen,说:“如果多多不在这儿,你知道我会怎么着吧?”
董亚宁摸了下下巴。
划伤处有些疼。是被汗水和雨水浸润的疼痛。
“知道。”他说,“我倒宁可你动手打我一顿。”
“我不是今天才想打你的。”潇潇那张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即便是在夜色中的树影下,也看的出来,早就涨红了。“当然这不解决问题。就好像今天的事,我打你有什么用?明知道这不是你做的,却跟你也脱不了干系。亚宁,不管你要跟湘湘怎么样、又想跟湘湘怎么样,目前多多都是无论如何不能碰的***。从今往后不管是谁碰,别怪我不客气。”
董亚宁盯着潇潇的眼睛。
这是邱潇潇的话,也是邱潇潇的态度。
他清楚的记得潇潇跟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亚宁你别怪我。
虽然知道潇潇是要保护Allen,但这样的潇潇对他来说,却无比的陌生。
“我想重新跟湘湘开始。”董亚宁说。
潇潇手臂一伸。冷不丁的这一下,亚宁没防备,身子一晃,伞上的雨水滚落,落了潇潇一头一身。
“作为她哥哥,我反对你们再在一起。”潇潇说。他抖了下身上的雨水,“你想清楚再行动。我们先走。”
“邱潇潇,”董亚宁对着的潇潇叫了一声,“那你TMD,还是我哥们儿嘛?”
潇潇上了车。
董亚宁的身影迅速的后移。
其实董亚宁根本一动未动,而是他把车子开的极快。在过岗哨的时候,都没有循例减速,横杠险些给他撞了……
后座上的屹湘看着反常的潇潇,坐在车里即便是听不清他们俩说了什么,那二人的举动,也说明了一切。
她身子不禁僵硬……
潇潇停稳了车子先下去,开了车门等在Allen那边,微笑着说:“下车吧,小鬼。终于到家了,还磨蹭什么呢?”待Allen挪着下了地,他就把Allen抱起来扛在肩上,慢悠悠的晃着,晃进门里去。早就等在家里的崇碧看到他们就跑出来叫着多多。
潇潇把Allen交给碧,回身,却没看到屹湘。
“湘湘?”他叫。也没有回应。
“怎么了?”崇碧问,拉着Allen的手。
“刚还在这儿呢。”潇潇说。
“不是打电话,就是去卫生间了。”崇碧摸摸Allen的头,只觉得有点儿热,她问:“有没有不舒服?”
Allen摇摇头。
崇碧和潇潇看着有点儿发蔫儿的Allen,不约而同的觉得心疼。
“快进去洗洗手吃晚饭,饿了吧?”崇碧问。
Allen又摇摇头。
没有看到屹湘出现,他紧抿着唇。
崇碧拉着他往里走,悄声对潇潇说:“你去看看湘湘怎么了。”
潇潇点点头。
Allen走了几步,见身后的潇潇也不见了,紧紧的抿着嘴唇。
崇碧带着他洗手、换衣服,跟他说这说那,他也一声不吭。崇碧发觉,蹲在他面前,问:“怎么了,多多?”
Allen低头。
“多多?”崇碧摸着Allen的耳垂。柔软而又清凉。
“Vanessa生我气了?”Allen小声。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 (十六)
崇碧怔了怔,反应过来,问:“你怎么会觉得Vanessa生你的气?”
“我不是故意走丢的……”Allen抬头。
崇碧看到Allen眼睛里的泪花,心顿时揪起来,说:“Vanessa知道的,我们都知道……多多啊,不见了你,我们着急,是怕你有危险,看到你平安就都放心了,不会生你的气,懂吗?”
Allen抿着唇,不吭声。
崇碧索性坐在地上,让Allen坐在腿上,抱他入怀,摸着他的头,耐心的说:“Vanessa只是走开了一会儿。今天为了找你,家里人都急坏了,她也跑了很多地方,很辛苦。再说,她也得赶紧去告诉舅舅、舅妈你安全到家了、免得他们还担心,是不是?”
“嗯。茆”
“你要是觉得她会生气,等会儿跟她说,就说你保证以后会小心,好不好?”
“好。”Allen说着,看崇碧,“以前Mummy教过我,如果我被绑架了要怎么做。”
崇碧心头突突跳着。Allen说的认真,越认真就越让她的心简直像被一只手抓着在不断的挤压揉搓一般的难受。她把Allen搂紧。
“她说,我一定要跟绑匪说,别伤害我,告诉他们,Mummy无论如何都会付赎金的。而且要我不要害怕,要勇敢。”Allen说,“我都记得呢。”
“那你……”崇碧鼻尖酸热。
“今天不是被绑架。他们认得Mummy,认得Vanessa,只是要帮我回家来。我见过那个老爷爷,也见过董亚宁,还有Faye……”Allen说蚊。
崇碧拥抱着Allen。
Allen不出声了。
崇碧听到外面有声响,应该是屹湘来了,便拍拍Allen,说:“我们去吃饭,吃完饭你睡点儿觉。”
“我不要睡觉。我想去看Mummy。”Allen说。吸了吸鼻子。
崇碧看着Allen认真的面容、亮晶晶的眼睛,又看看进门来,听到这句话便站住了的屹湘,说:“好,等会儿我们陪你去。”她对着屹湘轻轻的摇了摇头。
屹湘过来,依样坐在地上,看着沉默不语的Allen。
Allen也只是看看她,不再说话。
屹湘心里有些发凉。
崇碧拍拍她的手,先站起来,说:“走,我们去吃饭。多多,晚饭都做了你爱吃的东西。吃饱些,好有劲儿去给Mummy加油。”
Allen点点头。
一起走出房门的时候,Allen抬手抓住了屹湘的衣襟。
屹湘呆了下,低头看他,他却看了别处,只是小手紧紧的攥着屹湘的衣襟。
屹湘放慢了脚步……
崇碧和潇潇落在后面。
崇碧拉住潇潇。
潇潇的手指蹭过她的面颊,说:“别哭,等下多多看到,又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有时候我看着多多,真觉得,这孩子好像什么都知道。”崇碧忍不住,眼泪落下来,心里才能舒服些。
黑影里,潇潇看着崇碧。
崇碧的手指比在他的唇上。她手指的温度,与他嘴唇的温度,是一致的。
潇潇心头猛跳几下,握住了她的手指,听到她说:“什么也别说,不用告诉我。”
********
叶崇磬站在窗前,看了眼外面。
他伸了下懒腰。一天一夜,都在开会,坐到腰背僵硬。
裤脚被扯了一下,他一看,是毛球。
他含笑抬了抬脚,只轻轻一下,便将毛球拨了个四抓朝天。他弯身将毛球拎起来。这几个月,毛球吹了气儿似的长,已经很沉了。
外面雨停了,他换了衣服,带毛球出门。
毛球出了院子便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冲过去,他喊了一声,毛球的爪子扒了扒那车子的轮胎,索性蹬着后腿、前爪搭在车门上,对着车内吠叫了两声。
他看清楚,是董亚宁的车。
照毛球的反应,董亚宁应该在车子里。
董亚宁在车上将一盒旱烟卷儿全都快抽光了,烟蒂盛满了烟灰缸,车子里满布着烟气,浓雾一般。
他听到毛球吠叫,在里面拍了下车窗。
看到叶崇磬走过来,他也开车门下了车,毛球那踩了水的湿爪子毫不顾忌的抬起来就搭到他的大腿上扒着,顿时黑色的长裤上便印上了污迹,董亚宁皱着眉说:“见了人还是不要脸的往上扑,这训狗师的培训费都白花了吧,还不赶紧把钱要回来?”是对着毛球说的,话却是等着叶崇磬来接。
叶崇磬稍走近些,便闻到浓烈的烟味,看着董亚宁发红的眼,说:“你在车上闷烟啊。”
董亚宁回身拿了烟盒,扔给叶崇磬。
旺财从屋子里早就跑了出来,在院墙里守着。董亚宁把旺财放出来。
两人就站在车边,一人一支烟,默默的抽着。
毛球围着蹲在董亚宁脚边的旺财转,不停的撕咬着旺财的长毛。
旺财终于烦了,对着毛球吼了一声。
毛球翻身跌了个跤,滚到一边去,恰好是一汪雨水,溅了个满头满脸,很委屈的甩着水。
叶崇磬和董亚宁都笑出来。董亚宁笑的尤其厉害,不时的擦着眼角。
董亚宁说:“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叶崇磬笑笑。
可不是嘛。
这几个月,闯了多少祸。
甚至,还在屹湘的衣服上撒一泡……他摇了下头。
董亚宁问:“家里有吃的没?”
“有晚上我们剩下的火腿什么的。”叶崇磬说,“开会开了一天,几个经理吃完了才走。怎么?”
“饿了。”董亚宁抽了下鼻子。
叶崇磬对着家门口抬了抬下巴,说:“来吧那就。”他说着,把滚了一身湿的毛球拎起来。
董亚宁锁了车,带着旺财,跟叶崇磬一前一后的走着。
忽一辆跑车从身后呼啸而过,嗖的一下。两人都看到那辆车。叶崇磬还没有说话,就听董亚宁“哼”了一声。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 (十七)
叶崇磬转头看看董亚宁,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走进院中。
叶崇磬问:“记仇呢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崇磐自己开车,更是第一次见到崇磐的车子出现在这里。虽然是意料之外,倒也算情理之中。
董亚宁撇了下嘴,反问:“你是不用记,到时候在公司里给他小鞋穿就行,是吧?”
叶崇磬也照样“哼”了一声。
“得,就我小人,睚眦必报。”董亚宁说着,把毛球拎起来,“太脏了,进门就得洗澡。”
“不用。不怕。”叶崇磬开了门。
“不用?”董亚宁怪声问。
叶崇磬被他这么问,反而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挥手示意他快些进来茆。
董亚宁于是把毛球放下,说:“嘿……我还以为,照你这脾气,差不多也得给找个人专门跟着收拾毛球儿呢。”他见从来规整好洁的叶崇磬任由旺财和毛球在门厅地垫上打滚儿蹭着爪子上的水,视若无睹一般,倒先进了餐厅泡水了,惊奇的跟进去。
叶崇磬把杯子推到他面前,问:“要喝什么酒?”
“有什么?”董亚宁坐下。有阵子没来叶崇磬这里蹭吃蹭喝了,坐下来在这个惯常的位置上,还是那么舒服。他慵懒的晃了下身子,喝口热茶。缓了口气,只觉得腹中更饿。
叶崇磬开了冰箱,让董亚宁自己选要吃什么,董亚宁指了指那一整盘片好的火腿,说:“就这个吧。”说着便自己动手端过来,托在手里看着那漂亮的花纹,啧啧两声。
肚子咕咕叫的很响,他揉了揉,也没洗手,先拿起一片来,嚼了嚼,说:“哦哟……正宗的伊比利火腿……就这么随便的放进冰箱里,就这么随便的一吃,暴殄天物啊……应该真吃不出那最佳味道来。”说着,却又捻了一片。
“没预备给你这无赖这么吃的。”叶崇磬打开酒柜,拿了酒出来,另取了两只酒杯蚊。
董亚宁刀叉就位,看他倒酒,拿了一杯过来,问:“你也喝啊?”
叶崇磬坐下来,说:“吃东西也堵不住嘴。”
董亚宁咕哝了一句,说:“烟酒量都见长啊,悠着点儿。”
叶崇磬晃了下颈子,说:“悠什么悠,等会儿倒头就睡。”他已经两宿没睡过觉了,此时到不觉得困,这是种反常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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