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悄悄的响了。
是vincent。
此时店中安静,接通后从话筒里传出清晰的声音,vincent开口便问:“你还要休息多久?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做呢!”vincent说。
“vincent?我是vanessa。”
“你以为我在打电话给谁?”vincent话里的火星子乱蹦,“你立刻回公司来——josephina决定她的作品不参与下周公司在东京的慈善秀。”
“啊?”
“还不都赖你。谁让你把jose的设计乱七八糟的改成那样?你快些回来,把你那堆垃圾剪剪毛、修修草,咱们好去东京。”
“vincent,我已经辞职了……”
“谁批准了?”
“……”屹湘站起来,走到橱窗前。透过明净的玻璃,看到一辆乳白色的保姆车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几个人,迅速往店中走来。屹湘眼尖的认出来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巧玲珑的女子。她顿时发了愣。
“马上给我回公司来!”vincent不等屹湘回话,丢下这么一句便挂了。
第三章 没有风景的房间 (十四)
听筒里挂断的声音很尖细,屹湘按了一下耳蜗。
看着陈月皓款步上台阶,保镖替她开门后站在玻璃门外。一个穿的像黑社会的男子跟着她进了店。
屹湘迅速收拾自己的东西。脑海中迅速的把刚刚跟vincent的对话过了个来回。确信无疑vincent是让她赶紧回公司继续工作——东京慈善秀?这是每年东京服装周里各大品牌非常重视的展示会。目的不在于推新,而在于慈善……josephina竟然把自己的设计撤出?
她必须马上回公司。
“你快点儿!”
屹湘被这一声低沉的呼喝吓了一跳。
那男子一根手指几乎指到陈月皓鼻尖处,继续说:“别磨磨蹭蹭的!我告儿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少给我摆这臭脸……别以为你现在怎么着了!”
陈月皓不为所动。轻轻的一个动作,把墨镜摘了下来。目光轻飘飘的,扫过那男子的脸。
屹湘端起碟子来在手里,默默的看着陈月皓。
与上次在秀场见到的那个光鲜亮丽的陈月皓不同,今天她有镜头下的那种自觉的做作或浓妆艳抹。几乎是透明的一张面孔,仅仅在唇上点了点儿唇膏。进了门便将身上的裘皮大衣脱下来交给随行的助理。眼镜腿在唇上轻轻一点,一对大眼睛只顾看店内的陈列品,经纪人在耳边念念念,她只当耳边风……看到同在店内的郗屹湘,陈月皓的目光过停了十分之一秒。
屹湘隔着淡茶色的镜片与陈月皓也就有了十分之一秒的目光接触。
陈月皓此时显然在跟谁生气。她踱着步子,令店员左拿一件衣服、右拿一件衣服,却正眼都不肯看。
“……jessica,你脑筋清楚一点好不好?你什么身份,要去管他?再说你总不能这边的工作不顾、为了一条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回北京吧?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惹恼了,你一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那男子说到这里压住了声音,下面的话不知道是没说还是说的声音太低。
屹湘的背完全贴在了沙发上。
陈月皓背对着她的方向,纹丝不动的站着。
她穿了件裸背连衫裙,大片的蜜色肌肤曝露在外,背部线条美妙极了。
屹湘认出来,连衫裙正是josephina的手笔。
“jessica,听话,选好了礼服,我们这就去洛杉矶。你必须去。如果不去,后果自负。”男子的语气,软硬兼施。
店员将他选定的白色礼服捧着站在陈月皓对面,姿势保持的已经有些僵硬。
屹湘听到陈月皓的一声叹息。
不知道为何,这声叹息让她心弦颤动……
陈月皓进去试穿礼服了。
那男子似是松了一口气。拿着电话刚要拨打,发现了沙发上坐着的屹湘。他扫了屹湘一眼,并没有觉得有异样,随即推开店门出去,屹湘听到他说了一句:“照原计划……你马上去选一样礼物,就说是董先生……”门关上了。
屹湘冷笑了一下。
经纪人。
第三章 没有风景的房间 (十五)
店员朝屹湘走来,手上小心翼翼的搭着的是两条披肩。一条孔雀蓝色,一条玫红色。
屹湘想象着姑妈把哪一条披肩围在肩头围炉独坐翻书的样子更好看,更衬她,也衬那古老而阴暗的客厅。于是她指了指玫红色的那条,说给我包起来吧。
等候店员刷卡的时候,她静立在一侧。披肩被装在纸袋中,拎在手上好像只有袋子的重量。抬眼之间看到陈月皓从围帘后走出来。她接过店员递回来的卡,看着陈月皓的新装束,一时站着没有动。
陈月皓穿上了那件裸肩修身小礼服,长度仅仅及膝,脚上仍着她进店时候穿的那对三寸跟的channel的皮毛短靴,也是雪白的颜色。
屹湘眉头微皱。
她职业病要发作了。
站在陈月皓身边的是gaultie店女装部的经理,她婉转的请陈月皓试穿另一款礼服,从外面回来的经纪人看了之后也附和,不料陈月皓犯了倔。
“这不是你给我选的吗?就穿这一件。不然我就不去了。”她说。脸上红红的。
经纪人比她的脸更红。
那气愤的样子,真不知道若不是当着人,他会不会一巴掌挥过去。
“若是穿这件,还不如干脆不要换掉刚刚那件。”屹湘开口了。
店中人的目光刷刷的转了过来。都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子。
“有你什么事儿啊?”经纪人对着屹湘嚷。
陈月皓拦了他一下,说:“是吗?我倒觉得这件挺好。”她掐着腰,看向屹湘。
“是挺好。礼服挺好,你也挺好。就是凑在一处,惨不忍睹。你非要穿身上这一件,恕我直言,这次影展的红毯一亮相,你不但会把josephina几年为你塑造的形象一举毁掉,gaultie也被你累了。”屹湘眼瞅着陈月皓脚上那双鞋,“你的经纪人倒是没选错,这家店里,也就是这件小礼服不会让你看上去老十岁——才老了五岁,不多吧?”
gaultie的经理和店员都绷着脸。
经纪人则张了张嘴巴。他看着屹湘,忽然收了声。
这女子一开口,气场好足。
“那你有什么建议?”陈月皓转头看看镜中自己的身影,问道。
“换回你原来的裙子。去穿josephina给那件连衫裙配的鞋子。那对鞋子华丽高贵,配线条简单的小礼服正合适。而且世上仅有两对。一对被私人收藏,另一对尚在店中陈列——它们至今为止除了拍过硬照,还没有在特别重大的场合露过面。”
陈月皓眼梢略抬,“你很熟悉jw的产品。”
“你也该熟悉的。”
陈月皓点头。竟然笑了,对着屹湘说:“谢谢你的建议。”
“不用。”屹湘说完拿好她的东西便走出了店门。
外面阳光正好。
她回珠宝店取了自己的玉。
玉凉凉的,贴在颈间,迅速的吸取着她身上的热量。
她匆忙的往公司赶去。
刚刚进了地铁站便接到崇碧的电话。当崇碧告诉她,她人正在肯尼迪机场的时候,她意外,问:“你要提前回国了?”她随着人流进了车厢。
“是。我临时改了行程,要提前回去。”崇碧在电话里说。素来沉稳的她竟然有些焦躁,“潇潇……病了。”
地铁启动,受到干扰的屹湘没有听清崇碧说谁病了,心咚的一跳,靠在车门上的身子顿时立直了。
“你说谁病了?”
第三章 没有风景的房间 (十六)
屹湘问出这句来,人就慌了。
“崇碧?谁病了?”她追问。
崇碧好像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忙说:“是潇潇,潇潇病了。暴雪成灾,他下基层,重感冒,发烧烧的特别厉害,已经住院了……我着急。反正也做不了事情,干脆提早走。”
屹湘“哦”了一声,半晌没回应。
“湘湘?你还在听嘛?”崇碧问。
“在。我在。”屹湘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心突突的跳。
“潇潇怕你担心,不让我跟你说他病了。他还不知道我提早回去。”崇碧说,“我先飞北京,然后直接去乌、鲁、木齐。要命,他人还在霍尔果斯……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呢。不过我一定能顺利到那儿……”
车停了,屹湘走出车厢。
“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我要穿的礼服,都是小姑给淘的古董礼服,我只看了照片,本来想寄到了一起给你看,现在不成了……我发给你照片吧,你先看看,帮我选一下……回头我让哥哥寄给你?拜托你了……我想来想去还是找你比较合适;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屹湘叹了口气。
不放心?
叶大小姐勾勾手指,什么级别的裁缝不抢着为她服务?
“就这么说定了啊……还有我上次跟你讲,回去给我做伴娘,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崇碧停了一会儿,没得到屹湘的回应,她倒笑了,说:“那你继续考虑。我该进去了,到了给你电话。Bye!”
“一路平安。”屹湘没来得及说完,那边已经收线了。
她略安心了些。
原来只是潇潇病了。
她这个哥哥从小其壮如牛。外公常说哥哥是小牛犊子。不像她,她从小体弱多病。连哥哥有时候也会说,真奇怪了,一样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么就能差那么多?难道营养都让他给抢到了?
他就是最会欺负她了,老是嫌她又笨又弱……看看,他现在,也不过如此吧?风吹吹就倒了?
还有崇碧。那样强势的女子,遇到潇潇,竟顿时化作了春水。
就冲着她待潇潇的这份儿心,也得仔细给她把礼服都收拾好了。
屹湘已经到了公司门口。
望见玻璃门后保罗大叔那和蔼的微笑,屹湘顿时心里一暖。
她对这家公司的感情,远比她认识到的,要深厚的多……
**************
叶崇磬在枪场跟董亚宁分手就去了公司,晚上才回家。他刚把车子停下,人还没有下来,就见家里的钟点工人方大姐已经出来,老远就叫他:“叶先生。”
叶崇磬推开车门,问:“还没有下班?”按道理,方大姐应该已经下班了,“有什么事吗?”
“叶先生,董先生给您送来一样礼物。”
叶崇磬点头。
董亚宁说的想必就是这个了。
“怎么?”他发现方大姐神色不太对。
他往院子里走,扫一眼夹道两边的玫瑰丛,老旧的绿叶间,还没有冒出新芽。看上去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搬进来的时候,玫瑰花开的正盛。不知道这景观设计是怎么弄的,弄成红白相间的。他这边恰好是白色。董亚宁从楼上看到,说奇怪了,远看就跟金色大厅似的,近了单你这里,却跟出殡一样……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第三章 没有风景的房间 (十七)
董亚宁话虽说的难听,偶尔他自己看着,也觉得不像那么回事。隔壁的玫瑰花养护的都好。就他这儿,长的横七竖八的,走在窄窄的通道上,不小心都能划到衣裳。sophie有次来给他送文件,一条丝巾进来的时候还是丝巾出去的时候就成了丝……隔几天实在忍不住就建议他:叶先生用不用雇个花匠专门护理下那边的玫瑰……他也不管。说就自然生长吧。小区里有现成的花匠他都不让碰。
此时那伸出来的枝条又打在他身上,带着刺儿,划了下他的皮衣。
方大姐走在他身后,只说:“叶先生,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门虚掩着,他还没拉扶手,就听到了一声呜咽。
叶崇磬呼的一下把门打开。
门厅里,正对着他,赫然是一个正方形的不锈钢管焊成的铁笼子,笼子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董先生让人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那些东西。说都是日常用的,血统证书和注意事项都在。户口暂时拿不到,让您自己想办法。”方大姐站的比较远,“董先生还说……”
叶崇磬看着那个一动也不动的黑乎乎的东西,问:“还说什么?”
“还说这小子可能晕机,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而且换了新环境,可能晚上会哼哼唧唧的,要您耐心点儿。不成就赶紧给他打电话。他这几天晚上都在家。”方大姐说着,看看叶崇磬,“叶先生?”
叶崇磬沉吟片刻,说:“你先下班吧。”
“好的叶先生。”方大姐从门边拿了自己的包,“叶先生,如果您决定养狗,我想我不能继续为您工作了。”
“哦?”叶崇磬回身。他眼波一泛,看着自己的雇工。
方大姐只见自己这位英俊斯文的雇主认真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句,但还是说:“不好意思,叶先生,我怕狗。还是这么凶的狗,要是……叶先生您这儿高薪、活儿又轻,我做这么久,经常觉得抱歉……”
“今儿先这么着吧。如果我决定养狗,会给你介绍别的雇主。”叶崇磬说。
“多谢叶先生。”方大姐微笑着说。
叶崇磬点头。方大姐关了门。他往笼子边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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