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丽啊,我父亲,究竟为什么如此厌恶傲雷堂哥啊?”
塔丽又是一脸小心翼翼,低声说:“谁知道呢?他从小就老是阴沉着脸,不大讨人喜欢。反正他对他的厌恶,全府都看得出来。老公爵病重时甚至说过……”
她又在关键地方停住了。蒂妮丝的耐心都要耗尽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么喜欢吊人胃口?(某葵:不是偶,不是偶……嘿嘿)
“说过什么?塔丽啊,麻烦你一次说完好吗?”
“他说——您可以嫁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除了傲雷·侯赛因以外。”
……
塔丽的话在蒂妮丝心湖投下了一块石子,激起涟漪不断。无数疑问压在她心间,还没来得及思考,访客的到来就造成了她又一波的忙碌,于是,公爵的事就被抛到了脑后。
来的人是夏洛妮,她是来探病的。
夏洛妮还是老样子,一贯的尖细嗓音和夸张的腔调,她一进来看到已乖乖躺进被窝的蒂妮丝,就爆出一声热情且充满关怀意味的叫唤。
“噢!蒂蒂,亲爱的,昨天在舞会上看到你昏倒,我担心得不得了呢,上次怎么没看出你病得那么严重来着?”夏洛妮坐到床边,打量了一下蒂妮丝的脸色,随后又略略放心地说:“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坏——你昨天那么一闹,多少男士的心都要碎了……”
“亲爱的夏洛妮,你又拿我开玩笑了……说真的,我昨晚怎么没看到你来着?”
“得啦!你眼中怎么会有我来?莫说你眼中只有你的苏伊塞德殿下,就算我想上前去跟你打招呼,也是走不近的——你压根不知道你昨晚被团团围住,有多么万众瞩目来着?”夏洛妮一脸向往的样子,有点三八兮兮的。
咳咳!蒂妮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什么时候眼中只有苏伊塞德了?!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夏洛妮指的是以前的蒂妮丝,她上次曾提到过以前的蒂妮丝一直暗恋苏伊塞德来着。唔,居然对电鳗殿下死心塌地,在她看来,这身体的本尊不但衣着品味极差,而且不知死活。
“唔,夏洛妮,和苏伊塞德殿下那是以前的事了,不要提了。”是呀,对苏伊塞德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她现在有兴趣的人是……嘿嘿,夏洛妮来得正好,她正好可以打听一下:“亲爱的夏洛妮,昨天怎么没见到皇太子殿下啊?”
“你说拉伊摩尔殿下啊?我听我父亲说,前阵子北方的图文斯和伊兹兰接壤的边境出了事儿,殿下被派遣到北方边境去了——这件事可是极机密的,若不是我父亲是元帅——的得力助手,我也不会知道呢。”她在元帅后面的故意停顿了一下,让蒂妮丝真的,嗯,有点鄙视。她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哎,图文斯,不就是你以后要继承的领土吗?蒂蒂,我真为你担心呢,那里可是苦寒之地,完全不能跟奥赛城相比,根本就是乡野之地,连房子都没有,人都要睡帐篷的。我听说那里的民众都很野蛮的,而且常年不洗澡,不更衣……”
“……不洗澡,不更衣?……而且住帐篷……”蒂妮丝嗓音已经有点变调了,面部表情有点失态的扭曲。天哪,她一直幻想着女领主过着多威风多惬意的生活,要怎样就怎样,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原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到乡下做乡长而已嘛……
老天爷耍她可耍的太过分了啊啊啊啊……
“不过呢,图文斯的人倒是都长得不错,女的清秀可人,男的英俊挺拔。你母亲彭烈女伯爵是上一任的领主,听说就是位大美人儿,还有苏伊塞德殿下,也……”仿佛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夏洛妮尴尬地掩住了嘴,可是来不及了,蒂妮丝已经听到了这句奇怪的话,虽然自己对苏伊塞德本人并不感兴趣,可她还是好奇,那位深宫中的殿下和极北边境的图文斯有什么渊源?
“苏伊塞德殿下?他跟图文斯有什么关系?”
“噢!蒂蒂!”夏洛妮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她这副神情蒂妮丝丝毫不觉得陌生,之前塔丽也是这样子来着。所以蒂妮丝很确定又会听到令她惊讶的秘闻。
果然,夏洛妮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陛下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奥赛宫的人都猜测,那位生母不详的苏伊塞德殿下,身上一定留着旧图文斯国的王族血统,那样的银发和像猫一样会变色的瞳孔,据说,只有图文斯的王族才有啊!”
第二十三章 图文斯
她终于想起在哪看过图文斯这个名字了!
夏洛妮走后,蒂妮丝艰难地起床,一种急切的心情驱使着她,迫不及待地跑到侯赛因府中的书房去——那个大得像图书馆一般的书房,找到了她曾在这里翻看过的一本精装本佛伦西现代史。翻到其中的一段:
……国王里克姆十四世,多么英明骁勇的君主啊……在他年轻的岁月里将伟大帝国佛伦西的领土向北扩展了一大片,将当时还是自由国的图文斯纳入了自己的版图……图文斯自持矿藏丰富,居然狂傲地拒绝向伟大帝国佛伦西缴纳岁贡,惹怒了国王里克姆十四世……国王率领十万大军炮轰图文斯城,愚昧的的图文斯王族领导愚民们妄图负隅顽抗,不异于以卵击石,遭到几乎全灭的下场……在对待新收纳的领土图文斯的处置等遗留问题上,里克姆十四世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英明和大度。他册封唯一存活的,留着图文斯王族血脉的郡主裟尔芙·彭烈为图文斯城女领主,使其民心安定,并恩赐裟尔芙世袭彭烈女伯爵的称号,将其指婚给素有奥赛第一贵族之称的侯赛因公爵,成就了一段旷世佳话……
看到这里,蒂妮丝忍不住皱眉,翻看了一下封面,作者叫米榭洛·波莱恩。很显然的,这是个颠倒黑白,舔着脸拍国王马屁的家伙。这段话寥寥数字,字里行间虽然全是一面倒地称赞国王的侵略行径的字眼,蒂妮丝却从中看到了一个国家覆灭的血泪史。自古以来都是弱肉强食,孱弱的小国对抗霸权大国的侵略,除非是有什么能人的领导,或是有足以扭转命运的特殊历史事件发生,不然多半逃脱不了被侵占或殖民的命运。
而这位国王果然不是位简单的人物!昨天的舞会上她就看出来了,披着和蔼大度的外衣,底下更多的是精明与冷酷。他善于征战,也善于治理,换句话说就是“既能打天下,也能坐天下”,倒真的是位天生的王者。
照书里所说,本该遭遇同自己的伯叔同样命运的王族仅剩的旁系血脉,裟尔芙·彭烈,奇迹般活了下来,还被推上了自己祖国的领主的高位,得到国王恩赐的一系列殊荣,这一切成为国王陛下“英明和大度”的光环,在民间广受赞扬。而在蒂妮丝看来,这不过是国王采取的高明的政治手腕:这一招既能淡化这场战争侵略的本质,又能安抚被战争伤害的民心,用本国王族出身的郡主来做领主治理这片土地,大大淡化了图文斯人的被灭国的意识,消弭了少数人想复国的念头,可谓一石数鸟。而所谓的赐婚和封爵,唔,恐怕也是牵制这位领主的手段吧。
突然想起来,这位裟尔芙·彭烈不正是她这身体的母亲吗?听说是早已经去世了,而她的领主之位及世袭女伯爵都轮到她蒂妮丝·侯赛因来继承……
蒂妮丝脸色发青,完全呆住了。
这意味着什么啊……老天爷实在太过分了,本来以为是件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现在看来,根本是块烫手山芋啊啊啊啊……她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国王陛下一定要蒂妮丝·侯赛因来做皇太子妃,本来还以为是因为侯赛因家的显赫家世,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嘛。恐怕还是想牵制这位旧图文斯国唯一的王族血脉,并且保证其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但是,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别说她米拉拉了,就是原本的蒂妮丝,舒坦的公爵小姐的日子过了这么久,哪里还会记得老一辈被灭国的仇恨?用婚姻来牵制她,真的还有这个必要吗?
蒂妮丝脑中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这一页纸上摩挲着,觉得手指的触感有点奇怪,似乎很粗糙,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
这一页纸张跟其他书页相比皱巴巴的,甚至有点坑坑洼洼,像是曾被一滴滴泪水浸透过,再度干涸,才会出现这样的痕迹……在这个家中,谁会对着这本冷冰冰的书流泪?
心下不禁一阵唏嘘,眼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裟尔芙·彭烈捧着书一遍遍地看着,自己的祖国被侵略、灭亡的历史以这样扭曲的姿态呈现在史书上,忍不住眼泪婆娑……
心下恻然……
蒂妮丝甩甩头,甩掉这些奇怪的情绪,她是米拉拉啊,又不是真的蒂妮丝,这些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难过个什么劲?
她把书放回了原位,离开了书房。拖着疲惫的步伐路经三楼走廊的时候,腿像不听使唤般停了下来——
侯赛因公爵府的走廊的墙壁上,陈列着一幅幅侯赛因历届公爵及其夫人的画像,她以前也曾数次经过这里,却丝毫没有兴趣驻足欣赏一下——她总是嫌这个世界的油画风格略显阴暗。
可是今天她却奇怪地停在驻一副油画前。
油画被镶在金边的框里,跟其他画像比起来,年代不算很久远。
画里是一个极美的女人。如月光般的银发和碧眼隐隐让她觉得眼熟,若不是眼神里的忧伤和世故以及略显老成的装束微微泄露了她的年纪,4020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姐。五官和她惊人的相似,却还要更精致一些,苍白的脸色,忧郁的眼神,紧抿的嘴唇彰示着不满,略微扬起的下巴充分显示了她的高傲。
再看向油画右下侧,一个黑色花体的签名,裟尔芙·彭烈。
果然是她。
这画像完全符合她对裟尔芙·彭烈的想象——一个在抑郁和悲愤中度过一生的悲剧女人。
蒂妮丝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老是莫名其妙地受到一些未知情绪的牵引。就象现在,她莫名地注意到了签名旁边的一块斑驳的突起,好像是颜料的堆积造成的一块突起,而且颜色很暗,一点也不显眼,她敢打赌从来没有人注意过——可她注意到了,还莫名地拿手去摸——
嘎吱——
就像武侠片里的机关暗道一样,画像自动往下移动了大概十公分,露出了墙上一个暗穴。
她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然后伸手到暗穴里去摸索,只摸到一片薄薄的纸片一样的东西。
她迅速把东西拢进长长的宽袖里,又按了一下那块突起,画像果然又发出嘎吱的声音,回到了原位。
一切和之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若不是袖子里传来粗糙的纸张摩挲皮肤的触感,她几乎要以为刚才是一瞬间的幻觉,或是白日梦了。自己都不禁钦佩起自己的镇定来,她知道,袖子里藏着的,必定是个极大的秘密,才会被裟尔芙·彭烈这样精心地藏起来。
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她怀着一颗激动不安的心,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十四章 密信
蒂妮丝回卧室的途中,不幸遇到了希尔瑞德医生。毫无意外的,她又被那个BT老头冷嘲热讽了一番。
医生摸着他的山羊小胡须,放肆地将她周身打量了一番——她之前因为太过急切,穿着睡衣、拖鞋就跑去了书房,而医生此刻的目光,仿佛在提示她此刻有多么衣冠不整:“啧啧,您总是让我吃惊,昨晚伤口开裂得那么厉害,流的血足足能装满一盆子,今天居然活泼的像小兔一般……”
“您用的盆子恐怕跟猫用的差不多大吧?”蒂妮丝冷冷回嘴,他越打量她,她反而越大方起来,扬高了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
此刻医生之前走出的那间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医生,等等,还有这个……”
傲雷手上拿着一个信封袋,出现在门口,看到蒂妮丝在,愣了一瞬。旋即又皱起眉毛道:“你怎么又乱跑了?塔丽怎么搞的?都不看着你么?”
他语气虽然是严厉的责备,却似乎隐隐夹杂着一丝关怀的味道,让蒂妮丝有一瞬间的失神,是错觉吧?……
傲雷走到她面前,双手往前略微一抬,做了一个像是要抱起她的动作,却又突然在空中一僵,改为单手拉起她的胳膊,有点粗鲁地把她拽走了……
希尔瑞德医生被遗忘了在了原地,呆呆地自言自语:“哎——不是有东西要交给我吗?这小子,完全忘了我的存在啊……”
走廊上一片静谧。希尔瑞德朝墙边走去,静立在一幅画像前,默默地注视了了良久,才幽幽一声叹息:“裟尔芙……你知道吗?这个家里出现了一些变化呢……只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呢……”
……
蒂妮丝被她的堂哥狠狠丢回了她柔软的大床上,而始作俑者在语气不善地对塔丽下令:“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到处乱跑!”之后,转身离开了她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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