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塞西尔认为她今天脑子有点不清醒,咳嗽了一声:“殿下,如果您觉得累了。。。。。。。。”
“您看,那里有一只蜘蛛和一只蝴蝶。”何欣指着天花板的角落说。
“抱歉,我这就去找总管来清理掉。”
“不不不,不用慌,您看,那只倒霉的蝴蝶,漫无目的乱飞迎头撞上了蜘蛛的网。要是一开始蜘蛛就向它扑过去,也许蝴蝶会拼死的挣扎把网弄破,所以蜘蛛只是耐心的等着,等着蝴蝶放松警惕,然后释放致命的毒素,慢慢的,慢慢的,用丝一点一点的把蝴蝶缠起来,从里面把它吃空,最后只留下一个空壳摆在那里。”
“如果那只蝴蝶足够强壮,那么不管蜘蛛的毒有多么致命,也能够立刻挣开才对。”塞西尔平静的回答。
“很好的回答,塞西尔,您就是有这种一眼看清事物本质的敏锐眼光。看呐,那只蜘蛛,一动不动的坐在网中央,每一根蛛丝都是它的消息来源,只要是有轻微的颤动,它就立刻能知道哪里又有猎物自投罗网。一旦网被挣破,它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拉着蛛丝逃走。这才是了不起的狡猾生物。”
塞西尔默默无言,不准备对上司的长篇大论发表任何评价。何欣笑了笑:“对不起,看来我没有讲笑话的天赋,请继续吧,这一次我保证不会再中途走神。”
还有一句话何欣没有说,只是在心里无声的反复咀嚼……蜘蛛从来都是单独行动,它不需要同伴,所以也不存在背叛和出卖。也许前期构筑蛛网的时候很辛苦,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但大功告成的那一刻,它就只需要静静的坐在网中央,等待猎物自动上门。而且,蛛网透明无色,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即使看到了,也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蛛网本身而忽略了织出它的罪魁祸首。
她现在就是被蜘蛛抓到的蝴蝶,牢牢的被束缚在网中,提心吊胆的恐惧着来自蜘蛛的威胁,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剧毒的下颚就会扎进她的身体。如果真的要拼死一搏,她也不是不能挣脱蛛网。可是,在蛛网下面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壁虎,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她从空中掉落,好一拥而上把她撕个粉碎。
比起被壁虎们吃掉,她宁愿先忍受蜘蛛的不怀好意。至少,那层蛛丝束缚了她的同时也保护了她。在没有力量可以凭自己飞上天之前,她除了被蜘蛛死死的压制住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主教阁下?”见她似乎又有走神的迹象,塞西尔试探的叫了一声。
“没什么,请您继续,我在仔细的 听着。”
那么,首先就从第一点开始重新学习吧……不要依赖任何人,不要把心事告诉任何人,只有当你一个人知道的时候,秘密才被称作秘密。她要一根一根的把缠在身上的蛛丝斩断,在被蜘蛛吃掉只剩空壳之前。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一定要弄清楚,当初她以为是公主扶植里昂上位,现在看来情况刚好相反。
如果和玛格丽特公主没有关系,里昂是用什么方法让大多数教团的实权派任务言听计从的?
也许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沉住气,以及,比里昂更加深厚更能忍受的耐心。
又黑又暗的泥潭
现在何欣的生活大致可以分为这样几个阶段。
早上,视情况决定几点起床,基本上没有人敢对她睡到什么时候有异议。本来何欣很想早起去参加皇宫里的晨间祈祷仪式顺便认识一下教团的那些人,但自从她开始正式和里昂重修旧好,想要早起就成为了一个不大可能实现的梦想。
好吧,昏昏沉沉的睡到中午才起床,吃了午饭兼早饭,开始处理一天的事务,主要是接见来访人士和签署文件。心情好就持续到下午两点半,心情不好直接拒绝接见任何人。虽然里昂含蓄的表示过不喜欢她去勾搭那些“他不喜欢的对象”,但对于德利亚特侯爵和卡兰索伯爵他似乎不太在意。于是每天下午三点半共享下午茶的习惯继续得以保留。何欣看似春风满面的接受两个男人的恭维,其实暗地里却在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揣测他们和里昂到底有多少勾结。德利亚特侯爵说不清楚,既然连公主这个枢机主教的位置都是依靠里昂才得到,他这个骑士团团长就更说不清楚了。至于卡兰索伯爵,他和里昂应该是同一类型的人,通俗的说法叫做养不熟的狼。但目前何欣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含蓄的暗示他继续手上排查里昂的工作,安全为上,宁可什么都查不到也不能先叫里昂发现了。姑且就相信卡兰索伯爵能混到现在的位置还是有自己的小小手段。要是因为这件事一上来就输给了里昂,那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四点是皇宫的祈祷时间,何欣一般都会出席主持仪式。只是每一次的感受都不会太好。自从上一次火烧离宫事件发生后,她和皇帝的关系重新降至冰点,以前见了面还会勉强打个招呼,现在是直接装着没看见。皇帝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在拉克西斯公主和艾铃公主之间摇摆不定。今天和这个人共进晚餐,明天就必定会和另一个参加舞会。他绝口不提结婚的事情,何欣比他更能沉得住气。但是每次看见跟在皇帝身边的巴蒙德侯爵。。。。。。。不,在心里何欣宁愿悄悄的叫他卡谬,都会有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解释的心情。一方面何欣想要去接近他,觉得在皇宫里他是唯一对玛格丽特还有几分真心关怀的存在,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去接近他,因为她受不了再一次虚情假意的欺骗。宁愿远远的看着获得一点内心的平静,也不想给别人有可趁之机来伤害自己。
只是,看到拉克西斯公主对他暗送秋波,他碍于礼貌不得不礼貌的回应,何欣就会一阵不舒服……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这是为什么了。
然后随便混一混到了晚上,节目就变得比较丰富。无数宴会和邀请等着她的大驾光临。最开始何欣还有点兴趣,想借着这个机会 去见见那些教团派的实权人物。去了一两次之后失望的发现,都是些只会阿谀奉承狂拍马屁的昏庸之徒,一说到里昂要么就是鄙视的一笑要么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有那种擦脂抹粉自我推荐,企图成为公主新一任床伴的。后来何欣就没有兴趣去参加了。
她没有兴趣,德利亚特侯爵却是卯足了劲想要讨得她的欢心。各种新鲜的玩乐花样层出不穷,让何欣这个自以为见识了现代科技的人也大开眼界。这才知道即使是这种世界,有钱有权的人想要取乐实在是太容易了,那些奢华的宴会,挥金如土的享乐,是她以前连想象都没有办法想象出来的糜烂。不说其他的,就是那些让真人和野兽厮杀或者让少女们光着身子跳进水池里去捞那些宝石,何欣觉得只有在历史书上才看见过这种取乐方式,那个人的名字叫尼禄。
不管她如何的荒唐都可以,因为还有能干的欧林主教为她操持一切事务嘛。只要她愿意,真的可以天天沉溺于这种花天酒地的生活之中。何欣以前不理解为什么有很多有钱人喜欢寻欢作乐,亲身体验之后才知道,真的就和吸毒一样,糜烂的享乐生活会让人上瘾。头脑里一片空白的看着无数人争先恐后讨好的感觉无法想象的美好。即使内心深处早就存在要随波逐流让里昂消除戒心的念头,高高在上的看着那些平时都道貌岸然的教士还有主教们喝得醉醺醺的互相用酒乱泼扭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何欣还是乐不可支笑得几乎没背过气去。
每一次都是喝得酩酊大醉,头痛欲裂的醒来时,十次有八次不是在里昂的床上就是发现德利亚特侯爵睡在她身边。最开始还觉得很肮脏跑回去拼命的洗澡,后来次数一多也就不痛不痒。甚至有一次在陌生的床上爬起来,披头散发的发现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和她睡在一起,何欣也只是很镇定的披衣而起,不耐烦的推开那些大腿胳膊,推开门看到那些一直跟在身边的随从老老实实的站在外面才放了心。
“殿下。。。。。。:那个年纪最多只有十七八岁的金发少年还壮着胆子想从后面抱住她,被何欣冷漠的一瞪,立刻连话都不敢说了。
“亲爱的玛丽……”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还不死心的企图拉住她,被她一耳光扇在脸上。
“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我不想再看见这两个无耻的禽兽,随便用什么方法,让他们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殿下,殿下!”
“回宫。”身后一片鬼哭狼嚎,何欣突然觉得很好笑,她连问都懒得问这两个男人是谁,见得多了早就麻木了,多半又是什么小贵族,买通了她身边的随从想借着爬上床的关系来个上位 。这种事不是只有女人才做的,很多男人做起来手法更纯熟。恼怒的顺手把一个花瓶扫落在地,她又不是妓/女!就算是现在已经和妓/女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区别,她也不想让所有见过的男人全部爬到自己身上来。
一路上何欣都没有说什么,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她找来了卡兰索伯爵,把那天晚上负责保护她的人全部清理了一遍,几个看熟了的面孔从此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在皇宫里出现。何欣没有关心他们是死了还是被流放,或者关押在地牢里一辈子不见阳光。她只知道,敢往她床上放男人,就有胆子往她的杯子里放毒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她的心,大概有什么地方渐渐的坏掉了。她知道,但是没有阻止的念头。她已经彻底的从内而外的腐烂,没办法从那潭烂泥里爬起来。这种生活,要是换做以前的她来看,也许会觉得匪夷所思,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但是她现在一点死的念头都没有。反正都陷进最深最暗的的地底深处,全身沾满了臭不可闻的污物,要死的话,早就该去死了,也不用再受后来这些折磨。
每天何欣都会站在镜子前长久的打量自己,镜子里的玛格丽特青春美丽,容光焕发,金色的头发在黑暗里简直可以反射出灯光来。所以,她为什么要死?那些比她肮脏一百倍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呢。就算全身都烂光了只剩一副骨架,她也要活下去。
这个念头就像是地狱的烈火一样日夜焚烧着她,不管是在寻欢作乐还是忍受里昂的任意折磨,或者是对上皇帝被他用看死敌的目光上下打量的时候。那些侮辱过她企图伤害她从她身上得到好处的人,总有一天,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可以随便利用欺负没有还手之力。
于是何欣笑得越发的灿烂和愉快。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人活着就有希望。没错,只要活着,即使那份希望已经染上了不顾一切的绝望色彩。
在某次结束下午茶说再见的时候,德利亚特侯爵试探性的询问她最近是不是和里昂走得很近,他们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公主殿下的信任。何欣摸不准他这话是处于内心还是里昂的授意前来试探,只是含含糊糊的带过去。这个时候她分明看见了卡兰索伯爵闪过一丝了然的冷笑。
这个人一定知道点什么。
“亲爱的阿尔弗雷德,要知道,我可是一直很器重您的,只是最近都没有机会。。。。。。。。”不敢肯定身边的侍女中有多少都是里昂的眼线,何欣不敢向以前那样自以为是的公开拉拢他,只能模棱两可的打着哈哈。
“当然,我永远是您忠诚的仆人。”卡兰索伯爵恭恭敬敬的在她戴着的戒指上吻了一下,一个小东西塞进了何欣手里。她依旧微笑着连眼皮也没翻一下,趁着整理衣服把纸条塞进了内衣里,一直等到上厕所的时候才拿出来看。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请注意他的那个戒指还有书房。”
何欣把那张纸条撕碎丢进了水里,亲眼看着它变成一团纸糊,确定任何人都无法再从中得到信息,才放下心来。
这到底是新的圈套还是一个得知里昂秘密的机会?她要不要试一试?
第三十九章 得寸进尺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认为,只凭着精神上的教诲已经完全不够,没错,女神的爱是慈悲的,是崇高的,但只是对信仰她尊敬她的人而言。对于那些异教徒,蛮荒之地的渎神者,必须要给他们血与火的洗礼!”
“我赞成克莱林特大主教的观点!”
“惩治渎神的无礼野蛮人!”
每隔半个月会有一次教团的教务会议,基本上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参加。大概的内容就是向何欣回报这半个月以来的各项工作的完成情况,比如说税收了多少,各地教区的传播教义进度,新修建的教团神殿等等等等。这些报上来的事情,有的何欣在之前的文书里看过,还能像模像样的评点个一两句,有的就不是很清楚,只能模棱两可的嗯嗯敷衍了事。不过这些事情都是有专人负责,除非是出了大事,一般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重点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