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无论是哪一种,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一个没有丝毫背景和实力的妃子,现在只能够尽量地小心低伏,谨慎度日而已。
苏谧静静地思量着。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的声音由远及近。“怎么了?”她抬头问道。
“娘娘,”觅青掀起帘子进了道:“是内务府的何玉旺总管进来了,带着不少的奴才,说是来给娘娘您送梅花的。”
“嗯,”苏谧点了点头,她前几天就交待内务府说要移种几株梅花过来,目的当然是为了不动声色的把陈冽召到身边来。没想到内务府的行事这么快。这就是当宠妃的好处啊,苏谧自嘲地笑了笑。
“娘娘,”正说着,何玉旺进屋,低头向苏谧行了一个礼,然后道:“娘娘吉祥,老奴给您请安来了。苏主子前些日子说要移植几株可看的梅花种到院子里面,这不,今天趁着天气也爽利,就给您送过来了。”
苏谧笑道:“有劳何总管了,我出去看看。”
何玉旺连忙上前扶起苏谧,服侍着出了暖阁。
原本空旷的东侧院此时到处被郁郁葱葱的花填满了。外面两三个小太监一组,抬着水缸大小的粗陶瓷的花盆,每一个里面都放着几株梅花树,都是枝繁花茂,开的正好的。足足有四五十株,一溜儿小太监抬着,站了满满的一院子。
何玉旺谄笑道:“主子,这几十株都是特意命令花匠从天香园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株都是名品,开的也盛,您挑一挑,有看中的这就给您种到院子里,若是都不合心意,只要交待一声,奴才再派人去给您挖去。”
“嗯,”苏谧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查看花样,在不起眼的一本花之后,站着恭谨肃立的陈冽。他的视线垂下,毫不引人注目。在粉嫩的花瓣的掩映之下,脸上的伤痕似乎也淡化了。
苏谧心里一阵温暖。她笑了笑,随手指着几盆花道,“就这几株吧,我看着就挺好。地方吗……”苏谧转头看了看院子,“就给我种到东边角上吧。”
“主子果然眼光高明啊,听天香园的那几个花匠说,这几株都是难得一见的名品,叫什么将天仙啥珠玉啥的,正好和主子您相配,这才是名花配贵人啊……”见到苏谧选定,何玉旺阿谀奉承之词流水般滔滔不绝。苏谧婉然一笑,也没有答话。
何玉旺一边嘴里说着,手上也没有闲着,立刻交待指挥几个小太监,就地砸盆取花,破土开坑,将苏谧点选的十几株梅花小心翼翼地倒了出来,依照苏谧的指使移到东边墙角上。
那些花都是刚刚从天香园破土取出的,为了不伤根部,连土带泥都一并移了过来,此时种植起来也简单,只要把坑挖好,把梅树栽上即可。包括陈冽在内,有几个是专门伺候花木的,指导着将花枝定性,根须保持距离。不一会儿就要忙碌完了。
苏谧正思量着如何开口,旁边的小禄子一边看着,一边好奇问道:“主子,以后这几株花归谁管理啊?”
“有什么担心的,反正不会交到你的手里面。”苏谧顺势笑道。
“奴才倒是想要伺候这几本花祖宗,可是刚才听何总管说的那样名贵稀罕,只怕比奴才的性命还要贵上几分,就怕它们让奴才粗手粗脚地给折腾坏了,那我这一条小命可赔不起那十几株花仙女的命啊。”小禄子嬉皮笑脸地笑道。
“说的也在理,既然种了这般名贵的花木,我这里也要留个园丁才好,不然就凭你们几个粗心大意的,只怕没有几天,这几株花就要被生生糟蹋了。”苏谧笑了起来。
“主子说的是啊,您这里的人,本来就按照惯例应该再添几个的。”何玉旺恭声道。
苏谧晋了嫔位本来按照规矩,应该再添一倍的人手使唤的,可是苏谧自己拒绝了。从上次何太医的事情上,她就开始怀疑自己身边的人有谁走漏了消息,暗中也试探过觅红他们几个,可是都没有丝毫的疑点,也许是院子里头的粗使丫头内监之类的,那些粗使人员都是内务府负责安排,时有变动,这样就根本无从找寻了。
此时她当然不想再放人进来,增添变数,以前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日子过的都不得安稳,现在晋了嫔位,更是成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再增添奴才,不过是徒然给自己增添麻烦而已,所以当内务府的人提议的时候,她以安心静养,不想有人来吵杂打扰为由拒绝了。
此时听见苏谧的宫里又要增加人手,旁边的几个小太监都流露出渴望的神色。再苏谧的宫里头照看几株花木,活儿轻松又体面。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是照顾花草的,就不如寻个懂得这些的人,对了,我看,前些日子去天香园夜宴的路上遇见的那个识字懂文的小太监就不错,他不就是侍弄花木的吗?”苏谧问道:“今天可一并来了。”
何玉旺怔了怔才想起来苏谧说的是谁,转头望着陈冽,微微迟疑了一下,“这个……人是到了,不过娘娘不如挑个更好的,这个只怕……”宫里头挑选宫女太监都是要求容貌端整,没有什么疤痕创伤,以免有碍观瞻,尤其是紧身服侍的那些,更要容貌秀美,让后宫各位主子看着也舒服。像是苦役司,花木园,厨役局那些长年见不到一两次主子的地方的要求倒是宽松一些,只要身世清白,生的不是太难看就好,这个陈冽生的是好,可惜脸上有伤痕,在那些粗使的地方倒是没有关系,可是进了内宫,那万一吓到了主子贵人谁担当的起啊。
“一个粗使太监而已,不过就是照看照看花木,那里用得着讲究那么多呢?”苏谧淡淡地说道。“还是何总管看重了人材,舍不得放人呢?”
“哪里哪里,既然主子想要,那是他天大的福份啊。”看到苏谧坚持,何玉旺自己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拒绝,连忙谄笑着道。一边转过头去,对着还在侍弄一株梅花的陈冽喝道:“没听见主子又吩咐吗?还不快过来。”
陈冽这才依言走近,几个旁边一同过来的花匠太监忍不住叹了口气,满是羡慕地看着他,暗道:“这小子真是走了运了,本来看那长相,就是一辈子干粗活的命,可偏偏有这样的机遇。可惜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夜晚,苏谧用银拨子挑了挑灯花,烛火明亮起来,照映在鲛珠纱的花槅扇窗上。
屋里只有陈冽和苏谧两个人而已。苏谧问道:“如今你可以出宫吗?”
“可以,”陈冽说道,齐宫之中,越是靠近中心齐泷居住办事的乾清宫一带,警卫越是森严,而越靠近外围,守备越是松懈。采薇殿虽然比较起天香园要热闹些,可是终究是靠近冷宫的地方,地处后宫的极偏东北头,所以周围守卫很是稀少,凭借他的武功,只要是夜晚,出入无碍。
“嗯,那就好,你去为我送一封信。”苏谧思索了一阵子,说道:“就送到京城首富刘泉家里。你知道去处吗?”
陈冽点了点头,他们既然潜入齐京,对齐京之中重点人物的居住动向都有所了解,刘泉作为京城首富,自然也是关注的重点对象。
苏谧当即摆开书案,铺好纸张,提笔略一思索,写下了几句话,将信笺封好,交给了陈冽。
※※※※※※※※※※※※※※※※※※※※※※※※※※※※※※※※※※京城,刘府。
作为大齐全京城最有钱的人之一,眼前的这一座府邸未免显得有些太寒酸了。虽然也是雕梁画栋,朱门玄瓦,可是比较起京城首富的财力,规模还是稍微嫌小了一些,那些墙瓦也显得陈旧了一些。
刘泉依靠贩卖茶叶起家,后来又涉足到丝绸珠宝等各个行业,不过是三十几年的功夫,就积累起了数以千万计的财产,算得上是一个极其成功的商人,可惜在大齐,甚至是天下各国,门第出身是比什么都重要的,近十几年来,为了生意和后世子孙计,他迁居到了权贵云集的齐京之后,尤其意识到了这一点。刘泉出身卑微,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旅之家,礼教早有言,“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为天下人所看不起的,仅比戏子娼妓之流的贱民略高一级而已,在寒门之中都算是低等,更何况与大齐数不尽的豪门士族相比呢。而且,偏偏他又是蜀国人,虽然蜀国早在先帝的时候就被大齐所灭,并入齐国的领土,但是这样的出身还是让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齐京的人士更加对他鄙视了几分。
正值年关期间,刘府此时也是张灯结彩,礼花挂门,显示出喜庆热闹的气氛来。
时间已经是近子夜的时分,刘泉刚刚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进了书房。
今年的来客特别的多,不仅有自己日常生意上往来的伙伴,更有不少朝廷的官员前来道贺,平时这些官员除了索要金银财物之外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就连手里拿着自己孝敬上去的银子的时候,言谈举止里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自己一个寒门出身的商人所应有的歧视。可是今天,那些官员一个个在席上的那股子亲热劲儿,简直恨不得与自己称兄道弟,其中的卫城兵马司吴遣还亲口向自己故作神秘地透漏,等元宵节过完了,自己捐官的心愿就可以达成了。
这几年来,自己为了有个官爵,摆脱这微寒的出身费了多少银两啊!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就这样打了水漂,他当然也很心痛,只为了有个好出身,什么都忍了,可是捐官的心愿却一直没有实现。反而似乎让全京城人人都知道他刘泉是人人可宰的肥羊一般,上门旁敲侧击索要金银的人不计其数。尤其是也不知道是那个好事之徒给自己安上了一个什么京城首富的名头之后,那些官差更像是盯住了一头肥羊的饿狼。
可是这一次,自己甚至没有按照前例交纳孝敬费用,原本负责给他办理官仪的官员就自动找上门来,似乎一夜之间就记起来自己收了他刘泉莫大的恩惠,连忙抢着来报答一样。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眼前的荣耀和尊贵都是自己的女儿绮烟带来的。
尤其是听说女儿怀了龙裔之后,前来奉承巴结的人更是多了,自己在生意场上也更加的一帆风顺,少有人为难,连以前经常去铺子里揩油的官员地痞也自动地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都是女儿的功劳啊!刘泉叹息着,也不知道这对于自己的女儿来说是好是坏。现在每每想起来,他都会有几分后悔,都怪自己平时太宠爱女儿了,他虽然是个平头百姓却也知道,深宫里面步步惊心,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啊。
前些天那位云妃的倒台给全京城的人都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让集市上也受到影响,如今自己库房里还堆积着前些日子高价收购来的上千匹云锦,如今还不知道该卖到哪里去呢?赔本是肯定的了。
绮烟那个孩子能撑得住平安地生下孩子吗?有时候自己想想早知道让绮烟称病,再好好贿赂选秀的内监也不是瞒不过,可是自己还是放女儿进宫了。也许自己潜意识里面是希望有这样的造化的,可是,想起女儿平日里娇惯天真的性子,他就一阵摇头。
等自己的官职下来,就可以让夫人进宫去探望了,到时候一定要让夫人好好和女儿说一说,收敛一下那个骄纵的性子,不要得罪人啊。
一边想着,刘泉一边推开房门,猛地却看见一个黑影静静地站在屋子正中间,望着自己。
“谁?!”刘泉惊叫起来,盗贼还是刺客!
“刘先生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恶意。”一个清冽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里响起。
“你……你是要……”刘泉胆颤心惊地问道。如果只是求财的,倒是好说。
“在下不过是奉主人之命,前来为先生送一封信而已。”陈冽平静地说道,一边将手举起,昏暗的月色之下,一封书柬的模样的物件显露出来。
刘泉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踌躇了片刻,才伸手去接过那一封信。迅速地扫视了一眼,信上没有任何署名或者问候。
“请问少侠的主人是……”刘泉抬起头来,却发现原本伫立在房中的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刘泉顿时打了个寒颤,酒醒了大半,如果不是清晰的触感提醒着他,那封依然散发着淡淡幽香的信笺正实实在在地握在自己手中的话,刘泉真的会以外自己不过是因为喝醉了酒所发的南柯一梦而已。
他呆立了片刻,外面的仆役的声音传进来,“老爷,有什么事情吗?”
“呃……没……没事,都下去休息吧。”刘泉搪塞着,喝退了刚刚听见他喊声跑进来的奴仆。他走进房内,关好了门窗,急不可待地拆开信笺,抽出信纸,里面簪花小楷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笺很简单,从头到尾不过之后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