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西激动的上前想挥拳,但没走几步又窜地跳了回去、对着村中长辈们异样的眼光解释道:「嗬……这个人的武技十分厉害而且还是个杀手,我不能完全相信那个密药师的话……」
「你们所谓的希望就是行凶打劫?既然想要不劳而获,那么也要有被弱肉强食的觉悟。」我的响应很淡,甚至连鄙夷的眼光也吝于施舍他半点。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攸西正是那个在码头企图拐骗我的八字胡的同伙,虽然对方的言行和气质的改变相当大,但也不至于到难以分辨的地步,果然是自己太松懈了吗……
「你……哼!弱肉强食是吗?那现在你不也是块弱肉了吗?还是最烂只能任人宰割的那种!」
攸西忿忿的啐了口后退回人群,趾高气昂的叫道:「全部都有!给我打!记住可别打死了,他光是照片就可以卖到一亿,而活着的价钱还是人头的百倍呢。」
于是,棍棒和拳头指甲在混乱中几乎淹没了我,说是几乎那是因为、犹塔家的饭厅容不下太多人的缘故。
我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人们。
隔壁单身的姆拉曾经因为我送她的三只兔子而欢呼着说要送我件手织毛衣,对面鳏寡的老以大手上拿的拐杖是我前些日子上山折来的,犹母手上的晒衣棒也是……他们那时的笑语犹在耳边,但现在,他们的动作却打得比谁都狠。
其实他们没受过训练,打的并不痛,真的。
但我对他们做过什么吗?
没有,他们是孤寡,虽然我曾误杀村中几个人的子女,但也是因为那些人想抓我杀我,那么为什么、他们却打的比谁都拼命呢?
我闪过攻击微微抬首、看见了他们的眼睛,不算太混浊的眼中除了暴虐的快意外还有极力撇清的恐惧,他们是因为往日同我亲近所以才要刻意如此表现的吗?
很多事在道理上是说不通的,因为谁都有理。
我有我的理由,他们也有他们的借口。
我累了。
我只知道我不想再承受,而他们也该停手。
用念力杀人只是更加方便,我现在虽然没有念力,但我还有一双手。
「你们……也该够了。」
于是,这个世界成了鲜红。
第六十章 電波
第六十章
杀手,远古就存在的职业。
如果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即使手无寸铁都能取人性命,而揍敌客家更是其中的翘楚。
作为一个杀手,我犯了一个错,我本该是理智凌驾于感情的。
感情该是手上的刀,而我却任凶器主宰了冷静。
放任的结果,让一切的坚持失去了理由,原来凡事都没有对错,而我只需要一个借口。
**********************************
在先前的痛打中我熟悉了自己的状况──提不起念力、疲软的双臂、打架的眼皮和自骨子里攀起的浓浓虚弱……很霸道的药,转眼间就将我的状态降到不剩百分之一,这应该是专门为念能力者准备的吧,那这人是从哪得到的呢?
彷佛有股阴谋的翳影在我头上盘旋,我迎着攻击巍巍的站起身、抬手握住了老以大挥向我的木棒。
人群中的攸西见状立刻哈哈大笑:「笨蛋!那密药可是说明了会把人的体能压到六岁左右的啊!」
「只是六岁,是吗?」我笑了,手上的棍子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劈啵的碎成细末:「我弟弟六岁就能推开两扇门呢……那是四吨还八吨来着?忘了……」
原本还有个凶悍些的妇人企图在背后用杆面杖打我脑袋,但在我晃晃身子后却立刻萎顿在地、身下漫出一摊鲜血,于是,抽气声四起。
有的人踉跄后退,有的人坐倒在地,但也有更多的人不畏惧的扑上、试图制服我。
保护自己其实应该是本能对吧,那么杀掉想威胁自己的人呢?
我不想说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类矫情的话,虽然我确实没有追赶那些逃走的人,但杀戮还是成了此时唯一的旋律。
我杀了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很多很多个……
不能回头了,我不需要,也不能回头。
**********************************
疯狂过后我停下动作,看着眼前的一片狼籍。
作为罪魁祸首的攸西早在骚乱中便挤入人群消失无踪,而本该追上的我却卷入混战,错失了良机。
死的人并不多,大约四、五个吧,但地面上还是漫着层厚厚的黏稠血浆,踩在其上有种被拉扯的缚绑感……我低下头,不知出自什么想法的跺了跺脚,然后弯下身一个个的看着他们的脸。
该用什么表情和心情来面对这些人?村长、老以大、姆拉、犹母还有一个往日常上来串门子的,我把这些以前和我亲近但却想攻击伤害我的人都杀了,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的反应应该是什么呢?伤心?失望愤慨?为什么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呢?
视线似乎随着药力在转动、漂移,脚也有些不听控制了……
我迈开脚步跌跌撞撞的尽速离开,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却难以解释的又爬回了山上,我在差点跌进当初犹塔和安丽挖的陷阱时才定住神,望着里面亮晃晃的尖刀甩甩脑袋──仔细可别跌进去了。
坑底的刀刃安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从我和犹塔开始打猎后,原本只有促狭意味的小陷阱被更加的挖深开阔、几乎横断整个路面,只有在山壁边角的地方才留下细长的过道,十分险恶,但也是我和犹塔这段时间收获丰盛的根由。
这个地方应该暂时不会有人过来吧……
我靠着树,好像想着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想,汤中的药让我的精神有点恍惚,但我还是强打起精神的警戒着,现在是我最虚弱的时候,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了。
……风好凉。
……吹在身上有点发冷,是受了寒吧?我可没闲情逸致学那些诗人说这是寂寞的味道……
……不知不觉的想到了犹塔……他如果知道我杀了他母亲……他会怎么想呢?
他会怎么想……如果换成是我的话……
「伊、伊耳迷!」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睁开眼,便看见满脸灰土一身狼狈的犹塔,他的脸上有几道红褐色的痕迹,看到我后便一脸紧张的对我叫道:「伊耳迷你果然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村子里到处都乱哄哄的,还有一堆人嚷着说要杀你呢!」
「……你不知道?」
「啊?知道什么?」
「你母亲的事……」
「啊?我刚出村长爷爷家就看到村子里炸窝了,我妈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抿了抿唇扯开了话题,从村长家出来?犹塔说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
看着他的脸,我竟然很难分辨犹塔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席巴说过有威胁的人都要杀,但他是我第一个交上的朋友……如果是误杀……
「欸?伊耳迷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我扶你到安全的地方休息吧。」
「不必了,我自己走……」犹塔说着就伸出手要来搀扶我,但他现在的好意是真的吗?还是另有图谋?我让开了他伸出的手挽拒了,而犹塔也不勉强的在背后跟着我。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我沉默,犹塔也反常安静,绕了大半圈后变成犹塔走在前方,原本打算进山的我们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个大坑前面。
「绕了一圈呢……伊耳迷,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猎到的野猪吗?」犹塔在坑口前站定,晨光十分刺眼,我没看到他标志性的大亮牙。
「没什么印象了,你是说之前摔下陷阱爬不出来结果被你活活捅死的那头吗?」
「就是那头,在那之后,我把洞口又挖深挖宽了很多、还插上几把尖刀,可惜猎到的野猪除了那头外还是那头,其它的小动物倒是猎到了不少。」
「嗯,真是可惜呢。」我应付着犹塔,其实说对那只野猪我并非全无印象、反而深刻得很,牠死前的嚎叫让我的耳朵不舒服了几天,但犹塔这时候提起牠要做什么呢?
「伊耳迷,我提那只野猪的意思是──你也该下去了!」犹塔说着便向我冲来,在极近的距离下我不可避免的被他推动,但犹塔推的是我的身体……
被训练出的本能再度帮了我一次,我在刚受到推力时就侧身滑步一带、站定脚跟腰向后倒,结果犹塔的被我侧身时无意伸出的脚绊倒,虽然重心不稳的想站正、但结果却是尖叫的双脚打滑摔向洞中。
「犹塔?你这什么意思?」我虽然在开头愣了愣,但还是动作迅速的捞住了犹塔的手,犹塔的手很湿、滑滑的有点溜手,但我终究是抓住了。
「你还要我说什么意思?」犹塔的脸有些扭曲,愤怒悲伤在眼里迸发。
「你杀了我妈,还问我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知道了……我感觉喉咙有点干,几次想把犹塔提起却又在升高高度后缓缓下垂,然后,我带点期望的低声道:「只要你不再想杀我,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我们还是可以是朋友……」
「朋友?即使我要杀你?」
「嗯。」
「呵,你真善良呀……虚伪的家伙……不过不用了,我才不要和杀人凶手做朋友,你杀了我的母亲,你还奢望我原谅你、还要我向着杀母凶手委曲求全吗?你这个凶手,妄想!」
「伊耳迷,你说过你想要朋友是吧?不可能的,我诅咒,你这辈子永远是孤独的!我恨你!恨你!恨你!」
然后犹塔就摔下去了,或许是他的含恨挣扎,更或许是我的放手……就着晨光,我看到坑底漫着层血色,除头外全身被刺穿的犹塔躺在上面挣扎着用红眼看我,他竟然还没死,还能用口唇翕动的说话:「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要杀妈妈……伊耳谜,我恨你,我恨你……我曾经那么的……喜欢你啊,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我……恨你……」
我想我是该说什么来解释的,但我竟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跪伏在陷阱洞口,看着那个曾经眼神晶亮笑得一脸阳光的少年暗淡了灵魂,然后用手掘着土给犹塔盖上……
指甲有点翻开了,黑黑的泥土和碎石刺进其中流出红红的血,但我不痛、真的不痛。
我很正常,真的……
我的手不痛、眼不痛、心不痛,无比正常得无比反常,我连心跳都没多跳一下,稳定的节奏、无比正常得无比反常,但或许反常才是我的正常吧?
「犹塔……是你杀了你还是是我杀了你?」
没有人回答我,因为能回答我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第六十一章 電話
埋葬了犹塔后我摸着心跳、在原地伫立了良久。
这种少了什么偏又让我发狂般平静的感觉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心很乱。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操纵了我、令我做出了平日正常时我绝对不敢也不会去做的事,那就是打电话……打通回家的电话。
线路接通的时间大概只在短短的两响后,短暂得甚至不容我细思,随后席巴冷但自持的嗓音出现在话筒的彼端:「席巴?揍敌客。」
他的声音还是如往日般简洁自信,但我的却哽了:「爸……是我。」
「伊耳迷?」席巴的语调在句尾微微上扬,只是一个纯粹表达惊讶的变化、却令我的手几乎不争气的想挂断电话,我在他说出类似「你还有脸打给我」或是「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之类的话前急急开口,像是唯恐说慢了自己的勇气就会被打散的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您说杀手不需要朋友吗?」
「……朋友只会让心灵产生空隙而已,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当然更没有永恒的朋友,伊耳迷告诉我,你也被伤到了吗?要知道,除非你愿意,否则这世上没有人能伤害的了你。」
「是吗……除非我愿意……?」席巴的话有点古怪的语重心长,但被他话的内容吸引的我并未多想,而是失神的反复喃念道。
「如果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父亲。」
「嗯?」
「你相信我从来没想过杀奇犽也不想当家主吗?」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放的假也够长了。」
「谢谢……」
我挂断了电话,任苦味漫上我的嘴角,即使这是安抚的话、我也愿意为它做任何事──比如回村找到攸西甚至他背后的主谋……那药针对的不只是我,或许还能是整个揍敌客家……
**********************************
山上也逐渐有人寻上来了,避在暗处、努力积攥体力的我听到了拖沓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对话,于是我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