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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劝住他了吧。”绝颜冷静下来，紫绡既然是一个人回来，那穆非朝就应该还在睿州练兵。
“你说呢？”一个声音从背后传出，跟着转出一个人，眉目都熟悉得令人有些恼火。
“穆非朝！你怎么会在这儿！”绝颜猛地站起身，几乎有些恶狠狠的问道。
“颜儿。”穆非朝的脸上却没有出现像往日那样灿烂的笑容，在绝颜看来，那笑容有时灿烂得着实有些可恶。一别数月，他的目光愈发深沉，不变的，是他话里的温柔。
“你是怎么进来的？”绝颜问着穆非朝，脸却转向了紫绡，一定是她帮的忙。紫绡不敢面对绝颜的注视，低下了头。
“颜儿，你怎么会进了天牢？还说你和厉王勾结？”穆非朝很不满意绝颜对他的漠视，却又无可奈何。
“那只是权宜之计，与你无关。”绝颜冷冷的越过他身边，“你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一双手拉住了她。
“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么？”穆非朝低低的说道。
“我现在很好。”绝颜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想要挣脱那双手。
“你一定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么！”穆非朝的眼中迸出一星愤怒的火花，拉住她衣袖的手更加用力，把绝颜的身体转了过来，“你——”
他的话不由在口中中断，怀中人的神情依旧冷如冰霜，双眼依旧看着别处，但是他心里的怒火却熄灭得无声无息，在她飞快移开的一瞥里，他看到那双一直逃避的眼眸深处有着焦虑和紧张。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比之前更加温柔。
担心？绝颜想要回给他一个冷笑，头却低了下来，一丝困窘涌上了心头：“总之，你得马上离开。”
“你在担心我。”这次他用的不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绝颜抬起头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却被他说的下一句话惊得忘记了前言。
“我决定起兵。”
“不行！”绝颜脱口而出的话语让穆非朝愣了愣，随即笑了，“现在自然不会。我是说，乍听到你进了天牢，那一刻我只想立刻起兵攻入京城，好把你救出来。”
绝颜呆了一下，想要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穆非朝定定的注视着她，似乎在心里铭刻她的面容。片刻后她推开穆非朝的手臂，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容：“果真如此，那你身为帝皇未免太儿女情长了些。好在你只是这么想并没有这么做，你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所以——”她仰起头，直视着穆非朝，却不像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着某种虚无的东西，“你才有资格参与王图霸业的逐鹿。”
“你这么想？”穆非朝哑然失笑，绝颜仿佛又看到凤城的那个潇洒少年，“这果然是你才会说的话。”
“绝颜本性如此，无可奈何。”绝颜扭头避开他的目光。她讨厌这种眼神，明亮得仿佛能把她的内心照得一览无余，却又深沉得让她无从读起。
穆非朝看着那个转过身去的女子。换作别的女子，听到那话该是感动的吧，或许还有一丝得意，为自己能够如此左右着一个人的心绪感情，甚至是一个国的——前途命运。
他的嘴角勾出一个略带讽意的弧度，为那些想要倾城倾国的红颜。
她却不，她既没有感动也没有得意，一如以往的冷静，只用寥寥数语打发了他，看似不近人情，他却听出了她话外的感伤。她原就是那般脆弱而又矛盾的女子，与其他女子都不同的女子，所以才令他如此倾心，所以才不肯面对他的表白。
他不禁要苦笑了。
“你以为我是随口说的？”
“当然不是。”绝颜斜他一眼，“这句话虽然俗套，但是向来能打动人心，所以你应该也是想了一会，不至于随口就能说出来。”
穆非朝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若非紫绡的阻止，现在朝中就该收到战书和檄文了。”他的口吻异常严肃，半点玩笑的意味也没有。
绝颜听出他的认真，连忙去看紫绡，紫绡点了点头。
“紫绡说，我若是违反约定擅自起兵，你一定不会原谅我。还说你一定有自保之计，我才打消了起兵的念头，决定先——”
“决定先孤身潜入京城以探究竟？”绝颜冷冷的接下他的话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给紫绡记上一功，至于你……”她用一记眼刀结束了对话。
穆非朝低声笑了起来：“颜儿，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
绝颜对他无计可施，风水轮流转，以前被轻易激怒的是他，现在却换成了她自己，难道真的是一报还一报？
第十八章 旋开旋落旋成空
“是你领他入宫的？”待到紫绡送穆非朝出宫后回来，绝颜问出了早已想问的问题，语气很是肯定。
“座主他也知道这件事。”紫绡答非所问，绝颜不由挑起了眉，雍也知道了？也对，以紫绡的忠心她不可能不禀报就私自带穆非朝进宫，也许她们进宫还走的是只有龙卫才知道的密道呢。
“算了。”既然没有惹出乱子，绝颜也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缠，“穆将军出宫后去了哪里？”
“穆将军说他自有去处，属下也不好多问。” 紫绡补充道。
绝颜点了点头，临走前他已经留下了联络方式，既然他没说住处，，那她也无须多问。
缓缓依着桌边坐下，他的气息仿佛仍在身边萦绕。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让她震惊，在担心和懊恼他的轻举妄动的同时，她的心里未尝没有感动。
也许，他是真的在意她，在意到了她不曾了解不曾相信过的地步。
感觉到自己似乎走到了从来不曾到过的地方，绝颜从迷思中警醒，那个领域于她是陌生的，而陌生的往往代表着危险。
这个穆非朝，本就是一个危险的人。
绝颜的唇边泛起了笑容，方才萦绕在她四周的雾气好像刹那间散了去，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的位置。
眼下绝不是穆非朝起兵的好时机，她已经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穆，也说起了自己刚刚听到起兵两字就立刻反对的原因：和边关比起来，朝中的风波全都无足重轻，若是边关不稳，皇上暂时就不会对萧家动手。
这可和她的初衷不符。
果然，以穆的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计划。
想来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默许紫绡助他入宫的吧，想让自己和他当面解释。雍，是不是已经觉察出了什么？
绝颜想得有些失神，连有人走进来都没有发觉。
“你都告诉他了？”雍随意的坐下，语调轻松，绝颜却听出这轻松有故意为之的嫌疑。
“如君所愿，我告诉他了。”绝颜没有改变姿势，声音有些冷，“从你出现的时间看来，难道我们见面时你不在这里吗？”
雍哑然失笑：“你以为我是尾随他而来的？”
绝颜飞快的斜他一眼。
雍的语调依然慢条斯理，看起来并不急着解释，第一句话更像是毫不相干：“穆非朝的武功很高。”
“所以？”
“在这间屋子里，即使是我也不可能瞒过他的五感躲藏起来。”
绝颜转过脸：“对不起。我想我有点失态。”
“因为那个你刚刚见过的人？”雍笑了笑。
“因为我不会武功。”绝颜的口吻淡淡的，“所以在遇到你们这些高手时才会失态。”
雍雪见看着绝颜，面前人一脸平静的接受他的目光。他知道她说的只是一句掩饰之语，但是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也不想追究。
“其实，你猜的也不错。”雍的目光移到了别处。
“什么？”绝颜有点迷惑，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刚才还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是说，我想听到你们的谈话。”雍的目光始终看着别处，语气也更加清冷，“如果我可以藏身于此，说不定我真的会那么做。”
如果不是知道还有紫绡在场，那他一定会那么做。虽然没有见面，但他已看出了这位昔日的睿王殿下对绝颜的心意，而他远没有大度到能对此毫不在乎的程度。
听到这句话，绝颜不禁有些讶然的盯着他，觉察到她的眼神，雍仍然没有转过头。
“方弧是你杀的吗？”绝颜打破了沉默。
“是。”他知道这一次她又躲开了，“在皇上眼里，他的证词没有他的尸体可信。”
绝颜的心放了下来，有了这句话，她终于可以把所有的环连起来了。
“你是说，你把线索放在那里，然后让他们自己去想。”绝颜浅浅笑道。
“人总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雍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喜悦之色，还是平淡得很，“萧家倒了之后，太子之争才算真正开始。”
“这次你把发现方弧的功劳让给了袁智？”绝颜立刻猜到了皇上为什么会先于主审知道这件事。除了龙卫的耳目，还有别的可能吗？
“可惜他不会因此而感激我。”雍的嘴角微微勾起，“不然的话，撤走几个眼线我也可以松口气。”话锋一转，“韩至泓这次竟然会为你出面作证，你不觉得可疑吗？”
事实上，她的确曾经觉得他很可疑。
“因为我无意知道了一个秘密，和他的朋友有关。”
“你是说凌静霄和曲千秋的事？”
听起来雍早就知道了。绝颜微笑道：“不错。”
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笑意从嘴角蔓延到了眼里。
“那他果然是个值得交的朋友。”笑意乍然逝去，“只可惜曲千秋已经身在宫中。”他的眼转向了绝颜，“听说去向太后禀告你身体不适的就是她？”
“是。”那个疑问又在绝颜的脑中浮出，自己当时明明是中毒，后来是谁给自己解的毒呢？
是夜，三部主审均被天成帝密召入宫。
“三位爱卿，方弧已经找到了。”
除了雍雪见，三部主审都松了口气，这个原先看似一目了然的案子在天女的身份公开之后变得疑点重重，陷入了胶着的状态，偏偏涉案的又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让他们不禁暗暗叫苦。而在这一天，一早皇上就下旨开释了天女，夜里又把他们都召集了来，身为主审，他们心里不免不安起来，生怕皇上要治他们办事不力之罪。如今听说方弧找到了，那无疑意味着案子可以破了，心里自然就松了口气。
“不过，他已经被人灭口了。”天成帝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坠入了惴惴不安的深渊。
“他身上中的乃是南疆的一种奇毒，京中罕见。”
大理寺卿有些恍然大悟：“皇上是怀疑……”
“朕不想怀疑。”天成帝略略提高了声音，“所以，朕要你们告诉朕凶手是谁。”
“皇上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暗中调查提供此案证人的萧将军吗？”雍雪见冷静的开口。
天成帝微微颔首：“朕确有此意。不过此事无需暗中进行，雍爱卿，就由你出面奏请，着刑部派人前去搜查，看看可有方弧曾经容身的痕迹。”
“微臣遵旨。”三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只有一个人心里已经知道在萧庆的府中会搜出什么，那将是整件事的最后一环。
远远的，绝颜在幽泉宫中同样夜不能寐。她披衣来到院里，坐在了假山顶上的亭中。秋凉露重，阵阵寒意袭来，她不由拉紧了身上的披风。似乎是心有所感，她抬头朝天乾宫所在的方向看去——一片幽暗。
这局棋已经下到了尽头，今晚，最迟明天就会见分晓了。如果那些东西不能成为压在萧家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会成为她的——还有他的。
这就是御史令雍雪见心仪的女子。
李美人冷冷的审视着远处的女子，长公主不会想到，自己上次和她提起的曲千秋，那个被她蔑视的曲千秋，居然就是雍雪见愿意帮助她们的原因。想到这里，李美人的眼里露出了笑意。
难怪这位大人婉拒了皇上的赐婚，谁会想到雍雪见喜欢的竟是太子殿下未来的侧妃呢？
当然，这个侧妃还只是未来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太子都换人了，那么所谓的太子侧妃自然也可以换人。
“千秋见过李娘娘。”女子越走越近，姿容清丽，神情淡漠，见李美人立在前方，就优雅的向她行了一礼。
“曲小姐不必如此多礼。”李美人言笑晏晏，“果然是仙子般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曲千秋淡淡一笑：“李娘娘过誉了。”
李美人心里对这个淡然的笑容很是嫌恶，面上仍然笑容不改，又与曲千秋寒暄了几句方才目送她离去。
虽然讨厌，李美人也不得不承认曲千秋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而且，这个美人现在还是自己的筹码，就凭这一点她也要多多注意她才行。
第十九章 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