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又何来因他而起的嫉妒之情呢?
只不过,她为什么要嫁给六皇子寒阁呢?
这一点,也许就只有罗衣本人才能知晓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形势可能还会有所变化。”雍雪见沉吟道,他的话引起了绝颜的注意。
“什么变化?”
“六皇子寒阁的外祖父乃是兵部尚书,眼下掌管凤城驻军的兵符。如果他也站在寒诀一边,那寒诀无疑会实力大增。”
原来如此。绝颜莞尔笑道:“怪不得他能有这么好的耐心,到现在都按兵不动。”
两日后,三皇子寒照呈上了奉命调查御史被刺案一案的证物和结论,半个时辰后,御书房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裂鸣——在外伺候的小顺子不禁缩了一下脑袋,看来又要换一个砚台了。天成帝的震怒很快传遍了朝野,就在寒照面圣呈述的当天,一纸诏书便公诸朝野,五皇子寒盟罔顾圣恩,言行失德,致使天怒人怨,即日移交宗正寺看管禁闭,着刑部与御史台清查罪状,待罪责查实之后再行处置。
此诏一出,令众位大臣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俄而情势陡变,有人心中惶惶不可终日,也有人在心中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惶惶不可终日的,自然是五皇子一派的官员。诏书下后短短两天的功夫,一众官员就被撤职的撤职,下狱的下狱,一时间,朝上的风向似乎也日趋明朗。
尚阳宫里也随着五皇子的获罪变得格外寂静。往日常常来往的妃嫔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李美人不改常态,也没有怨言,除了知道诏书的那日前往御书房谢罪之后,回到宫里依然每日绣花解闷,竟像是对她那身在宗正寺的唯一的儿子毫无牵挂一般。
如此过去了几天,这天午后,一个宫女来到了尚阳宫,说是奉左婕妤之命,将这幅绣样和绸缎送给李美人。
李美人这才觉出心头的跳动,这几日来,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几乎感觉不到活气,一心只想着去求何人才能救出寒盟。直到又收到别人的讯息,她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人。
打发走那个宫女,她小心翼翼的检查那匹绸缎,却没有找到经验中应该缝在其间的密信。她心思渐冷,难道左婕妤当真只是为了送匹绸缎给她?
突然,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翻来覆去的绣样上,绣样的图案不是寻常的花朵,而是亭台楼阁。她百无聊赖,便仔细瞅着这幅图案,越看越觉得眼熟,良久终于想起了图案上的楼阁是指何处。
竟是凌太后所居的安福宫的屋檐图样。
李美人困惑不已,凌太后自恃出身高贵,对自己和左婕妤二人从来就不假辞色,这一次左婕妤为什么会送这么一个图样来呢?难道她是想说凌太后能够救出寒盟么?
好容易盼来一个信息,却是这么没头没脑。她只顾猜想,不由得有些失魂落魄,不留神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一盏茶水都倒在了绣样上。
还没顾得上懊恼,李美人陡然发现绣样上有些图案的部分变了颜色,她心生一计,又仔细辨认了一回,就立刻拆除了那些变色的丝线,剩下的丝线在反面隐隐形成了几行文字:
尚有转机,耐心即可。
转机?难道左婕妤是说他们母子的转机会在凌家手里吗?
自从闻知三皇妃凌卿意的变故后就卧床不起的凌太后见到床前这每日必到的访客——废后凌氏,苍老的面上也不禁露出一分凄凉和愧意。但她终究不肯承认这份愧意,便转首向壁,不再搭理这个侄女。
凌氏也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照例问道:“姑姑,您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良久,凌太后才缓缓开口,说话时仍旧对着墙壁,不肯转身过来。
“卿意这孩子——卿意她——不见了有多久了呢?”她语声疲惫,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该有三个月了吧。”凌氏也有些失神,随即回过神来,补了一句,“姑姑放宽心,卿意是在庙里走失的,有菩萨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像是为了安慰床上的老人还有自己,急急的找着证明,“寒照不也一直派人在找她的下落吗?既然有人在找,就总能找到的。”
“对。寒照还在找她,总算他还在找她——”凌太后突然住了口,而后艰难的问道,“卿意出了这样的事,你心里一定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姑姑您呢?”凌氏苦涩的低下头,“这都是那孩子自己的命数——”
凌太后却无法原谅自己,她清楚卿意上香被劫的背后一定另有内幕,也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怀疑终究只是怀疑,她还是不能确定究竟是谁做的。而引起此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凌家在这场纷争中的位置。
纵然有愧,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如今她最担心的,也是最令她绝望的,还是凌家摇摇欲坠的位置。
卿意本是他们凌家最有价值的棋子,可是这枚棋子却凭空消失,接下来的棋局,凌家已经没有棋子再参加博弈。而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凌太后对着墙壁的脸上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样的结果,恐怕也正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劳大家久等了,最近要去几次外地,所以更新延迟,真的很抱歉!对于追文一直到现在的亲们,某鱼真的非常感激,毕竟现在的更新实在不够及时,还能得到亲们的支持,这是某鱼的幸运了。对之前喜欢此文的亲们,某鱼也非常感谢。曾经一起醉心于同一个人物同一个故事,即使心境不再,对某鱼来说,那份支持也是弥足珍贵的记忆。谢谢大家。(鞠躬~)
第六十一章 梦成风雨浪翻江(二)
已经是第八天了。
窗外的蝉鸣声令寒盟心中的烦躁更深了一层,在宗正寺这间实际上用作囚禁犯人的所谓客房里,所谓的窗户也只是墙壁上高高在上的一个小小的方窗,从这里透不进阳光,只有这扰人的蝉鸣——这种仿佛因时日无多而拼尽全力发出的嘶鸣让他心里的不安和疑问渐渐兴起一股几近绝望的同感,仿佛他自己也已经成了一只时日无多的鸣蝉。
被囚在这里,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态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更不知道父皇已经查到了多少。到现在为止,唯一令他感到还有希望的,就是真正的审讯还没有开始。
已经过去七天了,以父皇的脾气,这样迟迟没有开审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明知不可能,寒盟心中还是燃起了一丝希望——这希望倒不在于期盼父皇会顾念一下父子的亲情,身在皇家二十余年,他早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审,更可能的是父皇还没有选定审讯的官员。对他而言,只要一日没有开审,罪名就没有确定,也就意味着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寒盟浑身一震,清楚的听到门外传来了狱卒的脚步声。
他们大概是来提他过堂受审的吧,寒盟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苦笑,颀长的身躯看上去依旧稳稳的立定在墙边没有动摇,前所未有的恐惧却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渗出,终究,父皇还是派人来审他了。
“今天,该是放他出来的日子了吧。”幽泉宫里,左婕妤照常服下一碗汤药,看向前来问安探病的儿子寒启。
“母亲说的不错。前两日户部的孟侍郎突然上了折子,替五皇兄申辩,说之前呈上的罪状有罗织之嫌。不止如此,听说还找到了几个大臣一起联名。”寒启会心的说道。“这几个人里,还有原先站在三皇兄一边的人呢。”
左婕妤自然对自己一手操纵的结果不以为奇,微笑起来:“看来太后她老人家的精神比前些时候好多了,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呢。这个好消息,只怕你三皇兄还不知道。”
当初她决定和五皇子联手之后,便对三皇子寒照一派分外留心。见寒照与凌氏家族联姻,这本在她意料之中,无力阻止,也只能多加监视。没想到天赐良机,接收了凌家在朝中的势力之后,寒照竟然就想派人除去凌卿意。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料不到这边早有人紧随其后——寒启早已派人暗中盯住了他的动向,尾随其后的手下自然不会从那些人手里救下凌卿意来打草惊蛇,而是处心积虑的得到了证明寒照与此事有关的证据。
在几日之前,她便吩咐寒启将这份证据交给了凌家的人。同时通知了李美人。
她知道凌家对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而凌太后,更是凌家最重要的力量。
果不其然,一夕之间,之前在朝中支持寒照的凌家临阵反戈,原本严密的罗网顿时出现一个缺口,刚好可让寒盟突围,也可让她松了口气。
听完了内侍宣读的诏书,方才还不敢置信的寒盟才感觉到一阵狂喜从心里涌起。谁能想到此事会这般峰回路转?他本以为这一次劫数难逃,却原来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虚惊一场。
静下心来,他猜到这件事定然与母亲以及九皇弟母子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他们怎么做到让此案证人翻供的?
和神清气爽走出宗正寺的寒盟正好相反,三皇子寒照的府里此刻一片阴云密布。
“孟恪,你好一张利口。”寒照怒极反笑,摔下了命人誊抄而来的孟恪上奏的折子,轻轻的语气下掩藏的是深深的怒气。
孟恪听命于谁他心里一清二楚,这几个人都是朝中的老臣,平日里唯凌家马首是瞻,正因为此,这一次他才会措手不及,怎么也没想到凌家的人会在此时对他反戈相向,令得他功亏一篑不说,反而还惹上了麻烦。
这个孟恪,以为背后有凌家撑腰就可以无所顾忌么?居然连该站在哪一边都不清楚,凌家的这些门客,实在太过糊涂!看来是需要有人好好管教一番了。
“来人,备轿,我要入宫。”
安福宫里照旧是静悄悄的,凌太后的身体仍旧抱恙,不常见客人。虽然如此,但寒照的通报并没被耽搁延误,顷刻便有一个侍女进来请他进去。寒照随她走了进去,后殿里四下垂着丝帘,摆设一如从前,几个侍女立在床脚稍远的地方,一人握着一柄绢扇轻轻扇动。
寒照当即俯身行礼。
凌太后躺在床榻上,听见寒照进来的声响,本来半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俯身行礼的寒照不置可否。
寒照迟迟没有等到吩咐他起身的话语,心里不由得起了疑惑,悄悄向上瞅了一眼。这一瞥看到凌太后脸上神情冷漠,他不禁吃了一惊,摸不准凌太后所为何事。想了一会,心思渐渐沉了下去,心中也起了寒意——莫非凌太后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此念一生,一阵寒栗随即从他背上窜过。若是如此,那他可就真是大事不妙了。
“皇祖母。”他斟酌着开口,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寂静。
凌太后终于开了口:“起来看座吧。”
寒照松了口气,却被凌太后的下一句话又将心高高吊了起来。
“竟然是真的。”
凌太后喃喃的口吻像是陡然老了十岁,充满了厌烦。她本来一直注视着寒照脸上的表情,连一个眼神也不错过。这下却像是突然对一切都感到厌烦透顶,闭上了眼睛。
“皇祖母在说什么?请恕寒照愚钝,方才竟然没有听清。”寒照看了这番光景,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脸上仍然努力不透出来,赔笑问道,“皇祖母说什么真的?”
“我方才说,卿意能够嫁给了你为妻,真的是她的福气!”凌太后没有睁开眼睛,声音低沉,说到最后两个字,更是重重道了出来。
这句话的语气说得寒照心里忍不住发寒,对凌太后的态度也明白了大半。
殿内一阵沉默,凌太后先开口了。
“我乏了,你先回去吧。”
“还是你先回去吧。”
想说此话的正是绝颜,坐在她对面的则是此次和她同来赈灾的容王世子。不过这一次,绝颜可并不想再和他一道返京。当然,这句话她还是没能直接说出来。
“我想,世子你不妨先行返京,以免耽搁世子的时间。”绝颜微笑道,“至于我自己,还想再多逗留几日,稍后上路也无所谓。”
“郡主不和在下一起回京,莫非是在此地仍有事务缠身?”容王世子也微笑着反问道。
“谈不上什么事务,不过是些俗事罢了。”绝颜知道他必然不肯就这么罢休,纵然他肯,只怕寒诀也不会答应,当下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绝颜自幼离乡已久,此次回来,倒真的有些不舍,贪图这山中景致清幽,不由得就想再多逗留几日。世子在朝中公务繁忙,所以不敢再耽搁世子的时间,还是请世子先行启程为宜。”
容王世子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错。郡主的祖居的确风景清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岂止郡主想要多住几日,就连在下,也想多叨扰几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