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呵呵一笑:“哪有那么神?我最多就能知道是什么品种罢了。”至于能开出什么样子的花来,她倒是没那个本事。牡丹花容易异变,她哪能知道?
恕儿倒是牢牢记着当初惜夏和牡丹说过的话,拉了牡丹的袖子轻声道:“丹娘,您将来也可以弄这么一个院子的。您瞧,咱们今天一共来了十个人,他就收了咱们五百钱,租船又收了五百钱。”
牡丹只笑不语。和离,建女户,买地,建庄子,种花,修园子,要见成效,怎么也得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吧?
船还未行完一周,张氏就有些支持不住,面色苍白地捂着嘴,示意自己不行了。五郎唬得赶紧叫曹家撑船的小子赶紧将船撑回岸边去,牡丹拿了随身携带的水壶喂张氏,张氏只是摇头,连话都不敢说。
好容易到了岸边,张氏才下了船就一个踉跄倒在了五郎怀里,随即将头往旁边一侧,控制不住地吐起来。
五郎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道:“她不晕船的啊,这是怎么啦?莫不是病了?”
”咱们赶紧收拾回去,请个大夫来瞧吧。”牡丹赏了那撑船的小子,抱歉道:“对不起,污了你们家的地方,我这里有一百钱,请小哥帮忙请打扫院子的来收拾一下吧?”
那撑船的小子忙伸手去接钱,将钱牢牢纳入怀中,贴身放好,方笑道:“小娘子不用担心,只管放心的去。这里有小的们收拾就是了。”
”这是怎么了?”一条男声从不远处传来,那撑船的小子唬得退到一旁,束手束脚地行礼:“见过老爷。”
牡丹回头看时,不由吃了一惊,来人正是那日和她们争买牡丹花的那个勾鼻鹰目的络腮胡子,不曾想,竟然就是这曹家花园的主人。
四十八章 催化(一)
那男子看到牡丹一行人,也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笑容来,冲着几人行了个礼,满是惊喜地笑道:“原来是小娘子。在下曹万荣,是此间主人。”
何五郎忙还了个礼,疑惑地看向牡丹,她怎么会认得这人的?
不待牡丹回答。曹万荣已经主动赔礼道歉:“上次的事情真是太对不起诸位了,还请不要和我这个精人一般见识。”
“没事没事。”牡丹有些疑惑,这曹万荣吧,上次那副凶神恶煞,讨厌不讲进的样子,这次怎么这般客气?
曹万荣已然把目光投向张氏:“这位夫人身子不爽,这里离城也远,这附近有个极不错的大夫,不如就在这附近的轩阁里歇歇,使人请大夫过来瞧瞧?”
何五郎见张氏脸色如同白纸一般,有气无力地半靠在自己怀里,看着眼神都黯淡了,不由一阵心疼,又看天色还早,便应了下来:“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还指望着你们下次又来游玩呢。”曹万荣叫个小童过来,陪着何家的家人去请大夫,他自己殷勤地在前面引路,将众人领到附近一间临水的轩阁里。叫人又是上茶又是上果子的,好不殷勤。
何五郎有钱,也没觉得他殷勤得过了头,只当他是做生意的,等下把这些花销付给他就是了。少顷,大夫果然来了,一把脉之后,连声恭喜何五郎,原来张氏是有喜了,没什么大碍。
何五郎眉飞色舞的,给那大夫谢礼格外大方。众人是骑马来的,现在张氏这马是不能骑了,那曹万荣远远立在一旁,见缝插针地道:“我家备有肩舆,借你们用。”
何五郎笑着道了谢,拿了钱出来要算茶果钱,雇肩舆钱,曹万荣只是摆手,坚决不要:“我是看着郎君一表人才,有心结交,请朋友喝杯茶,送朋友的家眷归家,哪儿就能收钱了?这是埋汰人呀!”
当初为了贱买邹老七的一株花,他就能守在放生池边几天,看到有人买了,不顾道义争买,又是个胆子大的,敢和刘畅竞价,竞价不成又威胁邹老七。可见,这样的人就不是什么好鸟,现在这样大方示好,不知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牡丹频频朝何五朗使眼色,示意他这个光沾不得。
何五郎会意,坚决要给。
曹万荣怒道:“你这人怎地就这么婆妈!我曹万荣难道就缺这几个钱使么?瞧不起我也就罢了,何必这样埋汰人?要给钱,肩舆就不借了。”
此时的男人最怕人说自己婆妈。何五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索性直截了当地道:“老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无功不受禄,何况你本就是开着这园子的,开了这个先例着实不妥。不知我们可有什么效劳的地方?”
曹万荣扫了牡丹一眼,脸上露出万分为难的样子来,半响才道:“不瞒诸位,在下是岭南人,闻说世人皆爱牡丹,天下万花,唯有牡丹才是真花。慕名到了京中,汲汲六七年间,方才建了这样一座园子。平生最大的希望便是将天下名花都收入这园子中,然而,有许多稀罕的品种,想方设法也寻不到,听说府上有许多珍稀品种,可否让两棵给我……”
牡丹到此已经完全明白他所求为何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打听得来的消息。当下便委婉地表示:“正好我也是爱花之人,那些花也是家父家母所赠之嫁资,是不打算卖的。”
曹万荣万分失望,仍然道:“秋天的时候,可不可以卖几个花芽给我?我的价格一定比市价要高。”
牡丹心想,虽然将来自己也要卖花芽的,但这人就是自己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呀,自家条件还未成熟,此时贸然卖给他,到时候自己还靠什么维持牡丹园的开销,打响自家的名头呢。不能卖!于是只是摇头。
曹万荣万分失望,还想再说,何五郎已经道:“不要说啦,我这妹子爱花如命,舍不得的。”
曹万荣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即是喜欢花,那我这里正好有几株牡丹极不错,保证比那日的大胡红更要好上许多,小娘子可要去看看?咱们交换?”
牡丹有些意动,但想到此时最要紧的是把张氏送回家,便拒绝道:“今日有事,改日再来吧。”
曹万荣极力鼓动:“真是不错,亏得是晚花品种,不然早就谢了,您再过两日来,只怕是看不到花了呢。您要是担忧病人,让他们给您留几个人,先回去好了。”
到底是花重要,还是亲人更重要?而且这是城郊,明知道这人人品不好,她哪儿能独自留在这里?牡丹坚决地拒绝了曹万荣的提议:“也不急在这一时,以后又再说。”
见牡丹软硬不吃,曹万荣的脸色难看起来,勉强忍着没有发作。牡丹见他突然翻了脸,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接过何五郎手里的钱,轻轻放在桌上,向他道了谢,转身往外走。曹万荣这次没拒绝,只是脸色着实难看得可以,不过那肩舆到底还是备下了。
出了曹家的牡丹园,何五郎叹道:“这人脾气可真怪,一言不合,就勃然变色,似这等生意人,倒也少见。”
牡丹道:“他就是那上次我们去买花,和我们抢着买花的那个人。”
何五郎听了,撇撇嘴:“难怪。”说着上前使钱打赏那舆夫打听这曹万荣的出身来历。片刻后,打马奔到牡丹身边,笑道:“你道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牡丹见五郎年轻的眉眼满含笑意,不由生了几分好奇之心:“做什么的?五哥倒是快说给我听听呀?”
五郎欢快地学了一声鸭叫,笑道:“此人厉害着呢。岭南江溪间出产麸金,又有金池,有人宰鹅、鸭时,从其腹中得到麸金。他呢,就养了无数的鹅鸭,专门悼念鹅屎、鸭屎,然后细淘,多时一天可以得到二两麸金,少时也能得到半两。他在那边养了十多年的鹅鸭,成了当地有名的富豪。后来大约是羡慕京城风流,所以才来了这里改为种花。你别小看了他,他今年向宫中进献了四盆牡丹花,一红一白一紫一黄,都千叶牡丹。旁人是献花发财,他却是费了不少的力气和钱财才进献去的。之后,就有许多权贵来他这里游园,买花,赏赐不少。”
牡丹听得神色凝重,看来各人有各人的两把刷子。她将来把花培植出来,怎么打开市场,还是一个艰巨漫长的过程。
张氏有孕的消息让何志忠与岑夫人很是欢喜,其他人也纷纷恭喜张氏,只有杨氏和孙氏黯然神伤,孙氏进门一年多了,还是没动静。牡丹见孙氏难过,便主动陪她说话,又想到这些日子岑夫人有意冷落她和杨姨娘,这样其实也不太好,不过无心的一句话,倒弄得家庭不和睦了。便约她到自己那里去玩,拿了松子仁逗甩甩说笑话。
甩甩本是个人来疯,最近牡丹忙着外面的事情,陪它的时间就没从前那么多,这令它很是不满,导致它对牡丹身边,它不太熟悉的亲近之人怀着一种本能的敌意。见孙氏和它打招呼,“嘎”了一声,
很拽地撇开了头。牡丹骂它,它也不理,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牡丹。
牡丹知道它又吃醋了,也不管它,只拿了松子仁在它面前吃,边吃边说真香。甩甩慢慢熬不住了,低下了它高贵的头,歪着头看着牡丹,焦急地在横杆上来回踱步,谄媚地道:“牡丹最可爱,牡丹最可爱。”又自吹自擂:“甩甩真可爱。”
孙氏见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接过牡丹手里的松子仁,喂给甩甩吃,望着牡丹轻声道:“丹娘,上次我真是关心你。没其他意思。”
牡丹眨了眨眼睛:“我一直知道六嫂是关心我呀。”
孙氏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出门后,我被姨娘狠狠骂了一顿,说是我惦记着你的嫁妆。晚上你六哥回来,又狠狠骂了我一顿。”
孙氏边说边仔细打量牡丹的脸色,见牡丹一脸的懵懂,便咬咬牙继续道:“其实我不过就是听人说,刘家想占了你的嫁妆不还,生怕你将来手头不宽裕。我很是替你担心,同时也是……想讨好公婆的意思。你知道,我进门这么久,身上迟迟不见动静,心里不安得很,总巴不得和所有人都把关系处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本以为是讨好的事情,谁知却是圈套。杨姨娘骂她的话犹在耳边:“既然是好事,可以出头露脸,叫全家都认得你最关心丹娘,那个人为什么不自己问,反而把这个机会留给你?让你去出这个风头?
你用点脑子行不行?”孙氏想到此,不由恨得牙痒痒。
牡丹却是不管这许多,只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六嫂,你们都想多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也别担心,孩子总会有的,你只比我大一岁呀,正是好年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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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催化(二)
孙氏见牡丹不问到底是谁和自己提起嫁妆的事情,微微有些失望,很快又笑了起来:“好。我就怕你心里也认为我是那样的人,这些天就没睡好过觉。姨娘和你六哥都要我来和你解释道歉,你千万别误会……”
如果是自家一奶同胞的,哪里会这样小心过了头?牡丹嫣然一笑,认真地道:“真的没什么。我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心疼我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无中生有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真是想多了。”
孙氏见牡丹说得诚恳,想到这些天她对待自己确实也还和以前一样,便也放了心,觉得牡丹真是可亲,不是那种讨嫌多事的。只是想到害得自己被公婆讨厌,姨娘被骂的那个人,心里就是不平衡,便道:“是呀,他们也不想想,你的嫁妆,我能打什么主意?说得难听一点,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再说了,虽然是庶出,但有谁亏待了我们吗?没有!我和六郎向来都是最知足的。”
一扯到这个复杂的问题,牡丹就有些头大,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用其他话题把话转开,孙氏也就识相地不再提起此事,转而笑道:“多亏你当时给我解围,谢谢了啊。”
雨荷一直在旁边伺候,待孙氏走后,方悄声问牡丹:“丹娘,您刚才怎么不问到底是谁和她说那件事的?六少夫人分明就是被人算计了呢。”
牡丹起身往屋里去,低声道:“问她做什么?她若真的告诉我是谁,我又该怎么应付才好?和她一起说那个人居心不良?还是说她多想了?都是家人,怎么都显得我无聊多事。你只注意看着,看她最近突然疏远了谁,杨姨娘又总针对谁,不就知道是谁了?”
雨荷抢前一步,替牡丹撩起琉璃珠帘来,细细想了一回,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说得是呀。”
牡丹顿住脚步:“左右我们不在这里长住的,知道是谁不是谁都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以后远着那人一点而已,旁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说。”以她目前手里的钱来看,已经够用了。刘家那笑钱,如果能回来,她打定主意是不要的,也不曾想过要从何家父母那里额外多弄些钱,既然不贪财,又哪里来的那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