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详细确切了,该备礼的就要备下。”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没听说袁十九家里有孩子,袁十九的妻子也还年轻,袁十九非常喜爱今日送去
的瓜果,莫非是有喜了?
林妈妈笑道:这个您放心,老奴先前就想到了的,已然交代了小童,袁先生必然会送东西归家,让他上心看着,回来禀告。”
牡丹赞许地点头,有林妈妈在,许多琐事都不必她操心,每每一问起来,都是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只是也该和林妈妈好好谈一谈了,不沟
通,以后只怕问题更多。于是牡丹将林妈妈按着坐下,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汤,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起以前的事情来。
说起从前,林妈妈仍是眼泪汪汪,愤愤不平。牡丹等她伤心够了,方才又说起现在。不停地夸蒋长扬好,林妈妈也赞同:“郎君是个好人
,修养也好,就是老奴待老卖老多几句嘴,他也从未给老奴脸色看过。可不似那刘子舒,一不如意就要骂人踢人的。”忽见牡丹似笑非笑地看
着自己,突然可回过味来,老脸一红,起身道:“老奴知错了。”
忽听得外头靴声襄襄,丫头们小声问好,甩甩的声音则无限谄媚:“蒋叔好。”接着蒋长扬从银交关六曲鹿草木夹獭屏风后绕了出来,林
妈妈赶紧行礼问好,净手奉了茶汤,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蒋长扬敏锐得很,立刻就看出有些不同,便笑问牡丹:“林妈妈这是怎么了?”往日见着他礼数也是很周到的,但神色却不似如此恭谨。
牡丹笑道:“没什么,她就是夸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她有时倚老卖老!你也从不和她计较,担心你这宽厚的性子到了外面被人家欺。
”
“我要狠也不到家里来狠。她是你的乳娘,尽心尽力服侍你这许多年,且不看这些,给她面子也就是给你面子。”蒋长扬虽只是微微一笑
,眼神却露着欢喜,显然很高兴听到这话。
“我就是和她这样说的。”牡丹便问他六郎那里如何了。
蒋长扬道:“倒也没给我脸色看,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不说话。我自顾自地在一旁说了许久,也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我听着鼓声响了,正
准备回家,才听得他说了一句,他要去扬州贩货,赚了大钱以后再回来给有些人看。听着还是孩子气一样的话,我想他愿意赌这个气也比赌钱
好。便只交代店家照看着他,有事来报,这才回的家。”
也只能如此了。牡丹见他鬓角有细汗,便取了帕子给他擦了汗,又将白绢扇给他轻轻打着:“我备了新鲜瓜果菜蔬,明日你送去法寿寺?
”
蒋长扬一笑:“也好,很久不曾与和尚吵架了。你去么?”
牡丹摇头:“我也有几个亲朋好友要去送的。”便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蒋长扬挑了挑眉:“为何不送你表叔家里一份?这是你婚后第
一次送礼,虽说不值钱,但到底意义不一样。你这般,倒似还把人家当仇人看。多有几次也就慢慢走动起来了,总比别扭着好。”
她不是没想到,也不是把人家当仇人看,而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就像她成亲当日也只见着吴十九娘,而不曾见过李荇和崔夫人一般。
牡丹低头想了片刻,抬眼一笑:“那好,我就不亲自送去了,请我表姨送过去也是一样。”
恕儿立在屏风外顶声道:“娘子,顺猴儿让人来禀,说是国公府的两位管事都招待好了,现下安置在客房里的。”
牡丹便推蒋长杨:“你去听听他都有什么要禀告的?这样的催逼,也不晓得又是为了什么。”
国公府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来必然又是为了求那几件东西。
蒋长扬将茶汤一饮而尽.照在她耳边轻声道:“记着我和你打过的赌,该兑现了。”
牡丹的心口一紧,脸腾地就热了,使劲推他出去,装晕道:“什么赌?我记不得了。”
蒋长扬抿唇一笑,威胁道:“你记不得不要紧,稍后我定然叫你想起来的。”
牡丹在房里默默坐了片刻,叫人备了热水洗浴,又亲手焚香熏被,只留了一盏宫灯,然后披了朱红薄罗披袍,坐在灯下静候蒋长扬归来。
蒋长扬坐在椅子上,静听顺猴儿禀告:“好酒好菜一下了肚子,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只是说得不甚详细,道是那日从芳园回去,蒋娘子就
病倒了,说是受了风寒,先前只是吃药,后来越来越重,已然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了的,雪娥娘伺候了两日,也跟着病俄了。除了这个以外,府
里这两日做的事情就是和萧家洽谈三公子成亲的事情,此外,并无任何客人上门。杜夫人也还在养病。”
蒋长扬不由皱紧眉头,看来又是为了蒋云清的婚事。蒋云清多半是知道了什么,坚决不肯,而汾王府那日走的也只是面子情,其实半点动
静都没有,八字还没一撇,家里这个倒先闹上了,老夫人和蒋重这是急了。叫他和牡丹去做什么?无非又是一个利用逼迫。他烦躁起来,又告
诉自己,不值得为了这些人这些事生气,不理就是了。便吩咐顺猴儿:“明日你照旧带着他们吃喝,就说我不曾回来.让他们继续候着。”
顺猴儿应了,正要退下,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都三快步进来,道:“公子,宫使来了,急召您入宫见驾。”他压低了声音:“来
的是邵公公,门都不进,就让您马上!十万火急!”
蒋长扬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滚黑一片,半点星光都不见,闷热无比,半点风都没有,身上的米色纱袍好似棉袍一般紧紧地锢在身上,细汗
一点点地浸出来,很不舒服。
都三和顺猴儿都看着他,蒋长扬镇定地站起来:“去招待着,我去换身衣服。”
都三急了:“让您马上呢!”
蒋长扬大步往外头走:“去给我备马!”话音未落,背影已经消失在曲廊尽头。
牡丹听见脚步声响,立剔脸热地趴在桌上装睡,最好他直接把她抱上床好啦。却听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了,蒋长扬欢快地道:“丹娘,宫
里来人啦,我去一趟,来和你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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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章 宣召(二)求粉红
一般情况下,在非上班时间内被宣召的都不是什么轻松事,牡丹再顾不上装睡,猛地跳起来看着蒋长扬。蒋长扬的眉眼含着笑意,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我给你找衣服。”
真是可惜了,蒋长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探手摸摸她的脸,柔声道:“不必,我这就走了,就是怕你急,特地进来和你说一声。”
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却顾着来和她说。进门要打招呼,出门要告知去向,让她永远都知道他是在哪里……牡丹心头一热,忙忙地替他正了正发簪,笑道:“我等你。不管多晚。”
蒋长扬转身往外,行至屏风处,又回头低声道:“你真美。”说罢大步而去。
牡丹一笑,还有闲心夸她美,可见不是什么大急事。遂放了心,别亮蜡烛,拿了今年春末时记录下的各种牡丹花的长势开花情况细细分析。
蒋长扬站在门洞里往外看出去。昏暗的灯光下,邵公公随身只带着一个小太监,二人都是裹在兜帽披风里的,兜帽的阴影将二人的脸都遮去了大半,并看不清楚神色。小太监勒着马,似有些不耐,邵公公还好,骑在马上巍然不动。
“公子爷?”邬三低低喊了一声。
蒋长扬抬脚快步走出门,冲着邵公公含笑抱了抱拳:“内侍监别来无恙?”
邵公公侧过脸来,白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浮肿,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慈善中又带了点点谦恭,谦恭中又带了点点用眼角看人的倨傲,他望着蒋长杨和蒋长扬身后的小院子笑:“将军这院子怪精致的,看着不大,其实往里很深。”
他的意思是怪蒋长扬耽搁的时间太长,蒋长扬一笑,翻身上马:“烦劳内侍监多多担待。”
邵公公挥鞭打了马臀一下,“哟”了一声,拖着声音道:“圣命难违,咱家还要请将军多多担待呢。”
蒋长扬一时拿不准邵公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说背后是坏事吧,他这态度全然不似打落水狗的态度,你说是喜事呢,他又在这阴阳怪气的。蒋长扬默默想了想,便猜邵公公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心里头不爽快,故意高深莫测。
忽听邵公公道:“咱家恭喜将军呀,新夫人如玉,贤淑能干,又有胡姬如花,笑语温存,尽享齐人之福。”
这胡姬,指的自然是还在悠园里住着的玛雅儿,怎会突然扯到了她?蒋长扬只敷衍道:“哪里,哪里。”
邵公公见他的马儿要往宫城方向去,猛地策马一挡,笑道:“您错了方向,蒋将军。”
邬三脸色微变,深夜急召,不是去宫城,这是要去哪里?当下手就悄悄放在了腰间。蒋长扬扫了他一眼,镇定地道:“既然不是去宫中,那么肯定是去芙蓉园了?”芙蓉园到宫城之间修有夹道,皇帝经常会在处理完公事之后悄悄骑马到芙蓉园消遣。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他来,必然是在芙蓉园。
邵公公这回是真笑了:“蒋将军果然机敏沉着。”
机敏沉着四个字是皇帝给蒋长扬的评价,蒋长扬听邵公公突然将这话提起,越发放下心来。三转两转,到了芙蓉园门口,邵公公将腰牌取出一晃,守卫将火把在蒋长扬的脸上照了一照,退了开去。
二人默不作声穿过一片柳林,又踏着蛙声从一个满是荷叶的池子里穿过,行至一座灯火通明的小楼前停下,蒋长扬将腰间的佩刀取下,递给门口的小内侍,静静等候召见。他等了约有两盏茶的功夫,里头才来人宣他入内。
小楼里原本灯火通明,然而帷幕壮了一层又一层,待行至最深处,灯火看上去已然有些幽暗了。皇帝坐在龙案之后,灯影里鼻子两旁的法令纹显得更加深刻,眼皮耷拉着,看似很没精神。他漠然看着蒋长扬稳步入内,三拜九叩,起身站定,方淡淡地道:“你这个月过得如何?”
蒋长扬沉默片神,道:“臣惶恐。”
“嗤……”皇帝发出一声带着嘲讽的笑,“你惶恐?娇妻美妾,呼朋唤友,闲来做生意,又替岳家管些妇人所操心的琐事,你悠闲自在得很。方伯辉如此悉心调教你,就是让你做这些事的?”
蒋长扬垂了眼道:“回圣上的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臣正是学着如何管好家。”
“这一点,你比蒋重强。”良久,皇帝方道:“丰乐坊里那个孩子你瞧着怎么样?”
蒋长扬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景王的私生子来,仍然谨慎地道:“臣不曾见过,听臣妻说,很可爱,胃口也好。”
“胃口好?”皇帝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是沉默。
许久后,皇帝站起身来,邵公公忙上前扶了他慢吞吞地从龙案后走出来,蒋长扬这才发现这近一个月里,皇帝瘦了。
皇帝在窗前站定,摆手示意邵公公下去。邵公公毫不犹豫地飞快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皇帝和蒋长扬二人。
蒋长扬虽然垂着眼,却知道皇帝一直在看他,他觉得很热,这件袍子的领口稍微紧了一点,回去后要和杜丹说,让她改一改才好。外头一阵风响,沙沙声由小变大,接着闷雷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股下雨时特有的泥腥味夹杂着清新味从窗缝里钻了进来,终于下雨了。
冷不丁的,皇帝突然道:“你知道昙花楼的事情?”
蒋长扬犹豫片刻,决定说实话:“知道一点,不确切。”
“你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皇帝好似非常感兴趣。
蒋长扬摸了摸头,很为难:“只知道圣上每年上元必然去昙花楼挂荷花灯纪念一位故人,其余都不知晓。”
“……故人……”皇帝叹息了一声,“你怎么看你父亲蒋重这个人的?”
蒋长扬道:“子不言父过。”
“子不言父过?”皇帝笑起来,“你这话说得真奸猾。什么都说了,却又什么都没说。
你和他,真的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蒋长扬没有吭声,不清楚状况以前,说什么都可能是错。
“又做起了闷嘴葫芦,遇到不想回答不好回答的话就装憨,这一点你和蒋重很像。朕经常一看你,就不由得想起他来,特别是年轻时候的他。那时朕曾经以为他是和你一样忠诚可靠的,你忠诚可靠么?蒋大郎?”皇帝的语气听着似是调侃,态度也似很亲切,说的话却不好听。这给蒋长扬一种错觉,仿佛皇帝看到他就会心情很不好,就会怀疑他。
他忠诚可靠么?蒋长扬沉默片刻,沉声道:“回禀圣上,人有七情六欲,会害怕,会绝望,会贪婪,会懦弱,也会为了梦想不顾一切。若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