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虽然半醉,却很明白地看出,牡丹的眼睛里真的没有悲伤失意,而是一种隐隐的厌恶还有幸灾乐祸。这个发现让他非常生气,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他其实是看错了,牡丹怎么可能不难过呢?当初看到他和清华多说几句话,她都会那么的难过,现在怎么突然就改了性?欲擒故纵,欲擒故纵,就是这样的。女人么,说不的时候往往就是说要的时候,自己和她较什么真?想要,拿过来就是了,反正总要正儿八经生个嫡子的。
刘畅想到此,便不再和牡丹计较,自顾自地往屏风后面去,脱了衣物进了澡盆。牡丹侧过脸,背对着屏风,听着水声一声响过一声,暗叫晦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妆盒前,翻出一把小银剪来藏在了袖子里,看着烛芯发呆。
烛芯“啪”地炸了一下,牡丹正要取了剪子去剪烛芯,忽听刘畅在屏风后道:“你今天和你表哥说了些什么?”
牡丹淡淡地道:“没说什么,就是说那胡旋儿的舞跳得很好,表哥说他从西疆那边见过比那胡旋儿跳得更好的。身价却没胡旋儿这么贵。”
刘畅尖刻地道:“莫非你还想学人家一样的买一个来养着?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好的不学学坏的,以后少跟李荇来往!”
牡丹轻轻一笑:“我清楚得很,我自己都是任人欺辱还要忍气吞声的,就算是真的买了来也是害了人家,不买就是积德了。”
屏风后一阵沉默,就在牡丹以为刘畅被洗澡水淹死了的时候,他突然语气生硬地道:“你来给我擦背!说起来,成亲三年,你可从来没为我做过什么!”
牡丹坐着不动,反唇相讥:“不知你又做了什么?”
刘畅冷笑:“那是你欠我的!”
牡丹差点冲口而出,那我们和离吧,你不欠我,我不欠你,不要死磕了。但一想到刘畅的性格,便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改而叹道:“是呀,谁叫我身子不好,竟然需要冲喜呢?其实我也想,如果我生在一个贫寒之家就好了,哪里有那么钱来给我糟蹋呀?让我病死就病死了吧,省得一害几家穷。害了我爹娘,也害了你,更是害了自家。”
空气突然不会流动了,牡丹很清楚地听到刘畅的呼吸声渐渐变粗。她惬意地想,气死你个渣男,你不是最恨人家提这事儿么?我偏叫你想起你最屈辱的事儿来,我看你还发不发骚。
“吧嗒!”一声巨响,四扇银平托山水纹屏风被刘畅猛地推倒,“哗啦”一声水响,刘畅精着身子从澡盆里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牡丹,似是随时要从盆里走出来打人一般,牡丹握紧剪子瞟了一眼,只见他铁青的脸配上乌青的眼,正像是一只巨型乌脸鸡。
巨型乌脸鸡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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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打
“嘭嘭嘭”,关键时刻门被敲响,雨荷小心翼翼地声音从外间响起:“少夫人,公子爷要的茶好了。”
牡丹扫了刘畅一眼,飞快地奔去开门。门开处,夜风吹进来,将烛光吹得一阵晃悠,水晶帘子更是叮当作响。
没了屏风的遮挡,刘畅和澡盆都暴露在外。门外守着的几个女人都发出一声轻呼,迅速将头垂了下去。刘畅立时蹲了下去,抚摸着身上被冷风激起的鸡皮疙瘩,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牡丹,她绝对是故意的!
牡丹看也不看他,伸手接过茶盘,随手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慢吞吞将门掩上,却又不关严,只道:“不知夫君此时饮用还是稍后饮用?”
刘畅气得太阳穴突突作跳,本待不理她,却又改了主意:“自然是此时饮用!你拿过来!”
她不过随便问问而已,危险区域勿近。牡丹慢吞吞地道:“那边没有放茶盘的地方,夫君还是出来饮用好了。”
刘畅气得要死,这不是故意和自己作对么?问自己要不要,自己说了要,她却又不给,可见是故意和自己作对的!他是喜欢有点情调,会调情的女人,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被女人捉弄,尤其是这个他从来瞧不起的女人。他气呼呼地瞪着牡丹,咬牙切齿地道:“何牡丹,你会后悔的!”
牡丹瞟了瞟门外,满脸害怕地道:“夫君,你为何又不高兴了?可是妾身什么地方没伺候好?你说,妾身一定改!千万千万不要动手啊!我爹娘和兄长这几日大概会上门,要是被他们看见,妾身丢脸事小,只怕我哥哥不饶你也。”
这一回,她脸上的表情太过虚伪,刘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的确是在嘲笑他,故意激怒他,而不是欲擒故纵。结合之前她的种种作为,他突然发现,她变了,变得很陌生,这种陌生,不到关键时刻分辨不出来,但和从前相比确实天差地别!她瞧不起他,她轻视他,她厌恶他,但她明明白白的却又是牡丹,果然变了吗……刘畅突然有些发懵,就坐在澡盆里盯着牡丹看。
牡丹等着刘畅下一轮发飙,最好不管不顾地起来打上那么一两下,又或者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但他没有,反而就坐在那里探究地盯着她看,那眼神看得她发毛。牡丹没有安全感,只能反复握紧袖中的剪子才能让自己不发抖。她不是身怀绝技的侠女,怎可能不怕有暴力倾向的**色狼?
二人僵持了约莫一刻钟后,刘畅方转身背对着牡丹起了身,随手拉了衣架上的一块巾帕擦了擦身上的水渍,就将自己脱下的里衣拾起来随意套上,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伸手将门关严,然后又慢吞吞地朝牡丹走去。
他每往前走一步,牡丹都觉得是踩在她的心上,又重又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在怕我?”刘畅从牡丹的眼睛里轻易捕捉到了恐惧,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有了心理优势,他甚至笑起来,伸手去抬牡丹的下巴。
牡丹被他强势地抬起下巴,一张精致的脸以最完美的角度暴露在他面前,俗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刘畅不得不承认,牡丹,半点也不辜负她这个名字。她不需要像清华郡主那样故作与众不同,故意引人注目,她只需要静悄悄地往那里一站,就会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浑然天成,叫人无法忽视。
他的目光顺着牡丹小巧的下颌一直望到她雪白的脖颈下,葱绿色的抹胸在红罗夹袍里只露出一个边角来,却如同春天新发的嫩芽一般勾人,叫人忍不住想剥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刘畅咽了一口口水,专注地看着那一缕绿意,手随心动,顺着牡丹的脸和脖子就往下抚了去。手过之处,牡丹的肌肤迅速蹿起一层鸡皮,人也控制不住的微微发起抖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所谓美人如花便不过如此了吧?刘畅很是满意牡丹的反应,她到底还是无法抵御住他的,只要他稍微示好,她就会和从前一样的对他死心塌地……想到此,他笑了,得意洋洋地说:“你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的”字尚未出口,一壶热茶兜头淋下,茶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再顺着脸颊淌入嘴里,将他的得意洋洋和自以为是都倒灌回肚子里去。他忙不迭地收回手,就将袖子去擦脸,只见牡丹圆睁双眼,手里的茶壶还尚未放下。
她敢拿茶来淋他!她敢拿茶来淋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必须得好好教训一下,让她知道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刘畅喘了一口粗气,铁青了脸探手去抓牡丹,手还未碰到人,一道寒光卷着烛影迅速向他的手刺去,与此同时,牡丹迅速后退,匆忙中不忘将手里的茶壶朝他的头砸过去。
刘畅措手不及,手臂一阵刺痛,随即茶壶又狠狠砸在头上,本就有些昏沉的头被击中那一下,不亚于先前眼睛被李荇打了一拳,痛,晕。最要命的是,他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大吼了一声:“何牡丹!你找死!”顺手将几案上的茶杯茶盘等物狠劲砸在地上,探手要去抓牡丹。
“少夫人!公子爷!有话好好说啊!”门被疯狂的捶着,雨荷和林妈妈不要命地撞了进去,身后还跟着生怕果真出了大事,自己也逃不过干系的李妈妈和兰芝。
牡丹顺势往地上一倒,把剪子扔得要多远有多远,白着脸,张皇失措地喊:“妈妈救我!公子爷要杀我!”趁着刘畅没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刘畅的腿道:“我真没敢说郡主娘娘什么,真的没有,不信你问她们,我什么都没说过。真是她的侍女叫我去的,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啊!”手却用力在刘畅的腿弯肉嫩处捏起一层皮迅速转了一个圈。
刘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待要抬腿踢出去,临时却又收住,转而弯腰一把掐住牡丹的肩头使劲晃:“你这个阴险卑鄙的!”
牡丹见他收住脚,很是遗憾,于是顺着他的力道晃头,晃得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满脸泪痕,不忘大声惊呼:“救命啊,救命啊!”眼睛往上一翻,顺理成章地晕死过去。
林妈妈和雨荷一人抱住刘畅的一条腿,大声喊叫:“求公子爷饶了少夫人吧,她真的没说过半句怨言!”
李妈妈和兰芝对视一眼,也都跪下去求情:“公子爷,公子爷,有话好好说,少夫人晕过去了!娇弱弱的人儿呢,哪里经得起大老爷们这几下?”
看来谁都认为是自己打了她,焉知从始至终被耍的人就是自己。难道要叫他说他被自己的女人用茶壶砸了,还用剪子刺了?刘畅有苦说不出,看着牡丹只是磨牙。恨恨顿了顿脚,道:“还不把人抬上床去?”
林妈妈和雨荷忙丢了他,一左一右扶起牡丹。林妈妈一摸,牡丹手脚冰凉,心疼得嚎啕大哭:“我苦命的丹娘啊!这是做了什么孽?忍气吞声还要赶尽杀绝!老天爷你睁睁眼啊!”
“这是做什么!”戚夫人立在门口威严地一声断喝,“乱七八糟地闹腾什么!”
林妈妈不管不顾,只是抱着牡丹哭。牡丹见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很是不忍心,却也只得僵手僵脚地不动。
“给我闭嘴!谁再嚎就叉出去!”戚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刘畅一眼,指挥众人打扫战场。先去看了牡丹,叫人立刻去煎参茶来,又狠狠地骂了伺候的人一顿:“公子爷醉了,你们也醉了?就这样任由他闹腾下去?一群不中用的东西!拿你们何用!少夫人若是没事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事,看我不收拾你们!”
牡丹心说,老巫婆,你儿子行凶打人,转眼就被你说成是醉了,把错全都推到伺候的人身上去,是伺候的人不得力,这手法用得纯熟啊!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了,戚夫人却又夸奖立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宽儿和恕儿:“多亏这两个小丫头聪敏,知道去叫我,不然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才能收场!”
不多时,参茶端来,林妈妈将牡丹扶起,喂了半盏下去,牡丹方轻叹一声,“醒”了过来。只是望着帐顶默默流泪,不言不语。
戚夫人见她醒过来,松了口气,沉着脸道:“子舒,你随我来!”
也不要人跟着,扯着刘畅就往外走,见四下里无人,一掌就搧在了刘畅的脸上,沉声道:“你个糊涂东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我的话你全当耳边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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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贱
刘畅不避不让,硬生生挨了一掌后沉声道:“母亲出够气了么?若是出够了,那我就先走了。”手臂被刺中处痛得很,那女人也不知下了多大的狠劲,真是够恶毒的。
戚夫人被他呛得气短,随即眉毛竖得老高:“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闹成什么样子才满意?我早上已经和你说过,那女人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要她进门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她要进门,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进来!”
刘畅探手入袖中按住伤口,目光沉沉地看着牡丹的房门,轻描淡写地道:“我说过要她进门的话吗?不过就是玩玩而已,您也当真?该怎么做,我心中自有分寸。今夜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以后不会了。”
戚夫人冷声道:“我不许今天这种事情再发生!你记好了,你怎么荒唐都可以,就是不能让那个进门,让这个死在我家,病在我家!何家的人很快就会上门,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要是再出问题,我就死给你看!”
刘畅不置可否:“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和她过日子。”
戚夫人狐疑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给她答复。不等她开口相询,刘畅已经转身走了。他就不信,她何牡丹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去!越是别人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的东西他越不屑一顾;别人藏得越紧越舍不得拿出来的,他还偏生就想要!何牡丹,咱们走着瞧!
我叫你看小白脸!我叫你和野男人眉来眼去的!我叫你拿水淋我!我叫你拿剪子刺我!我叫你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