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见过乌金,自然不知道那腰际的束带乃是乌金质地。不过,他师父又怎么会知道……
怀疑的目光看向单风,下一刻立马被单风轻轻一巴掌拍上脑门。
“臭小子,敢怀疑我,真是孽徒。”单风笑骂,却还是不吝啬地解释:“你师父我博学天下,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还没说自己有一把比乌金更贵重的绝世宝剑呢,否则这小子不是要震惊得晕了?
想到这里,单风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若是铁风的性子,或许真的会这样。
“师父,你笑了……”
铁风看着单风,久久回不了神。不能怪他,单风本就美,之前虽然脸上也时常挂笑,但总感觉笑得不真切。如今这般爽朗的笑法,当真是发自内心,也叫铁风看得眩目。
单风笑声顿止,她微愣,这才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自己的唇角。那里还保有着刚才笑过的弧度,只是眼底的余热却已褪去。
放下手,单风拿起桌上的杯子倒满酒,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令她忍不住仰头一饮而尽。
刚才的自己,笑了。那是大哥离开后,再也没有过的情绪。
铁风这小子……
单风看向铁风的眼神,渐渐变了。是啊,来到这里的自己已经变了。而最初令自己改变的人,却已不在自己身边。
“师父,少喝酒多吃饭。”
铁风蹙眉看着单风放开喝酒的模样,似乎刚才的笑容只是昙花一现。他主动夹了菜往单风碗里放,瞬间就将对方空荡荡的碗里堆满了小山似的食物。
“……”
单风本不想多话。她在想一些事,也目光也停留在手中被自己转动着的酒杯之上。
只是铁风的声音一直持续不断,而视线中突然就多出了一些突兀的东西。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食物,单风嘴角又一次隐隐抽搐。这是第几次了?铁风,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他的。“够了!”单风深吸一口气,阻止铁风继续夹菜的手。
她试图放缓语气,只是脸上依然维持不住笑容,“你自己吃你的,别管我。我挑食,这只会让我浪费食物。而浪费,可耻。”
“……”
铁风不语,手保持着夹菜的姿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父生气了?关心她还有错了?这徒弟,太难做了。
“我不是怪你。”
单风越来越发现,自己一眼就能看懂这个呆头鹅徒弟的心思。
“我只是不习惯。”
她以前孤身一人惯了,根本就没人来照顾自己。而和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她想的也是如何照顾大哥,并非需要别人的照料。
总之,铁风的热情让她感到十分……恐惧。
铁风将手缩了回来。低下头开始只顾自己吃饭,不再多话。
单风见状,心底喟叹一声。这男人都多大了,还发这种孩子脾气。心里头也有些愧疚,毕竟对方也是一片好意,她并非不识好歹的人。
于是,单风举筷夹了一块红烧肉,刚想将肉放进铁风的碗里,却因靠近桌边的阴影而停下动作。
“两位,不知是否可以拼桌?”
单风侧头一看,不是刚才的灰袍男子又是何人。
只是此时男子眼底精光毕露,面容似笑非笑,带着三分痞气。与刚才沉闷的模样一比,又是截然不同。
“在下闲元晦,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闲元晦?
单风眉眼一动,眼底是闪过一抹了然。
若她没有记错,霖州三城除了商阳与遥平,剩下的便是唯一依山傍水左右通阔的永闲城。而永闲城的都统,乃是岭峡关三城中唯一与皇室沾边的人,这身份上自然比另外两位都统高了几分。其家中那位嫁入皇宫为妃的表姐,正是姓闲。
单风倏尔浅笑,伸手冲着对方比了个“请”字,见对方坦然入座,这才小酌一口。似是有感而发,单风喟叹一声,笑道:“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
目光轻转,她再看向身侧端坐平稳的男子。冲着他举杯相邀:“尊姓不敢当,在下单风,不过区区市井小民。”
“哈哈哈,若先生也算是市井小民,那这商阳之地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了。”
闲元晦赞赏之意再不遮掩,周身的气势更是陡然一变。一股王者威严尽显,眼底还有抹深邃难辨的意味。
他好久不曾这么高兴了,这次商阳之行,果然没有白走一趟。
闲元晦,闲城元晦,亦是闲城都统,关明岚。
日月为之明,山风为之岚。明岚为亮,元晦为暗。
关明岚,字元晦。
他笑,她亦笑。
这一下,还真是棋逢对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继续更新
☆、入谋
铁风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看师父对此人的态度并不半分厌恶,他这喜爱热闹性子的人自然也不会拒绝与对方一桌。
眼前俊尔不凡的男子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与师父的气质很接近,却又隐隐不同。见师父与他彼此都介绍过,他当然也不会落后。
“在下铁风。”在外,他很少说出自己的姓氏。毕竟,淳于这个姓太过鹤立鸡群,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位兄弟该是爽快之人。”关明岚面带笑容看向铁风,而后在单风与其之间打量一番:“单兄与铁兄是……”
“他是……”铁风刚相接口,又想到之前单风对自己的态度,瞬间眼神黯淡下来,到嘴边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他是我徒弟。”
清亮的声音接过铁风的话,继而换来两道诧异的目光。
铁风错愣的看向单风,他原以为虽然之前在楼上单风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依着他的性子必定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宣扬。没想到这一回,却是单风自己开的口。心底一阵激动,连得眼睛都有些微酸。
单风心底一叹,表面却状似无意的将眼神扫向铁风,接着皱眉一瞪。铁风尴尬的别开头,他看懂了单风眼底的意思: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在外头就这么眼酸,还真是丢人眼。
这师徒两人的你来我往一旁的关明岚看在眼里,心中觉得有趣。他来商阳是为私事,不想惊动任何人。本今日就打算回永闲,在此停留随意用一顿餐歇脚。不料,刚才单风与铁风细微的议论引起了自己的注意,而他更在意的是……
目光依旧不离单风,眼底闪过一抹诡辩的色彩。
温润如玉,谦卑有礼,明明一身布衣却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悍然之气。他阅人无数,即便眼前的男子再怎么掩饰,那眉宇间隐约流泻出的那股气势也瞒不过自己。
此子,非平凡人。
“不知单兄师徒来此商阳是为何事?又有何打算?”
他开门见山,两人不似南疆边关常住民,身上没有半分边疆人的气息。就刚才两人饭桌前的一些东西,倒是南方人的习惯更多些,该是从澜风内城而来。
“不瞒闲兄,在下与徒儿是想来南疆从军的。”单风心思急转,她来此目的本就是为了入营,而在商阳开罪了副都统,虽然心里不在意,但也知道这商阳的军队是入不得了。正打算另辟蹊径,眼前就送了条路上门。
眉峰一挑,看着单风的眼神带了抹审视。从军?
“呵呵,单兄是打算在商阳落脚?”
“在下初来乍到,对南疆也并不了解。之前在大街上见到有皇榜招兵,已在募兵纸上留下了名。只是……”
单风说到这里,语气一转,眉宇间染了几分无奈。
“只是如何?”
“只是在下与徒儿恐怕是从报效不了澜风,还待要无故赔上自己的性命。”
“噢?”不知为何,关明岚听单风这么说,心中略有不悦,“单风不是说初来南疆?难得今日刚进城中就发生了什么事?”
单风摇了摇头,却是不打算在说。而在一旁的铁风可耐不住性子,冷哼一声代单风开口道:“这商阳城里官兵横行,根本没有王法。我与师父前一刻还在街上救下一位孩童。得罪了在城中策马横行的副都统。”
原来如此。
关明岚恍然大悟,看向单风的神色一沉,接着淡然道:“单兄若真有心替澜风效力,在下倒是可以推荐,只不知单兄是否愿意虽在下走一趟。”
等的就是这句话!
单风早就知道关明岚的身份,也知道对方为何一再试探。不过她不怕,她的身份在“干净”不过,即便往后他要查,也要有本事查得出什么。
自己在商阳开罪人,说怕倒也不怕。只是刚才对关明岚的一番话也是真。她本想着在麻烦找上门前先离开商阳,而去处则是遥平。遥平都统重武,要有真本事他才不管对方是怎么个人。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即可。可眼前的这场巧遇倒是省了自己的麻烦,既然三城中地位最特殊的永闲都统亲自请人,她何能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虽然单风心中偷着乐,表面却还是要装上一装。
“闲兄,并非在下不愿。只是怕拖累了你。”
“单兄,你既然都已猜到了我的身份,何来担心拖累?又或者单兄不信在下的能力?”
此一时,身着布衣的男人依然浅笑而言,然一股无法违逆的威严由内而外不可抗拒的流露,令铁风惊讶的不知所措,而单风则是低头垂眉,避开了对方继续探视的目光,沉声道:“单风明白了。”
“此地不方便详谈。两位吃完后,便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在外头见。”说完,关明岚径自起身,“与单兄结实,在下心中高兴,这顿便算是我请。”
留下一定白银,他潇洒离去。
“师父,他到底……”
铁风本想问清楚,却被单风一个眼神制止。他虽然性子冲动,但很聪明。知道察言观色,也知道有些事什么时候能谈,什么时候却说不得。
当下,两人匆匆吃了饭,上楼收拾了一番后退了房离了客栈。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在客栈外看到三匹高大骏马。而其中一骑上正端坐着一人。背着阳光,令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可那股流露的气势,却已经揭示了他的身份。
单风眯起眼一步步靠近,铁风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能在城中骑马的,唯有高官显赫……
“上马。”关明岚眼底带着一抹清冷,与刚才的模样又是不同。他心中有事,暂且又说不得,才会如此。
前一刻他才出客栈,便收到手下飞鸽传说,而内容却是叫他震惊。如今,他只一心想快些回到永闲,不想浪费半点时间。而等单风,已经让他拖延了时间。
单风不多问,身手利落的翻身上马。
而铁风也跟着上马,只是眼下的情形让他忍不住嘟哝一声:“才在城中教训过恶人,没想到这回自己也要成恶人了。”
城中驰马,本就不该。
“抱歉。不过在下有要事在身,确实迫不得已。放心,此时已近黄昏,人本就不多;而我们可以从商阳成边道走。”
商阳城的边道与城门之间虽然远了些,却是专为驰马而设。想必单风与铁风遇上的人只是习惯了在城中肆无忌惮,才会选择在城中心驰马。
“走吧。”
单风微一蹙眉,不知短短时间关明岚为何心思重重。随着他一扬马鞭,单风也不作细想,策马跟上。
一行三人在商阳城门西侧被城门侍卫拦下,侍卫不识得位高权重的关明岚,却在看见他拿出的通行令牌后诚惶诚恐跪拜在地,直到三人驰马远去,才愣愣的从地上站起。
“那位大人怎么会来此?”
“不知咱们都统大人知不知道。”
两名侍卫喃喃自语,彼此拿不定主意。
“你们是怎么回事?不好好把持城门,反而在此发愣走神?!”
侍卫被吼得心里一抖,看见来人忙冲来人行礼:“商将军。”
“你们两个是哪个营里的?商阳城何时出了这么不尽忠职守的城门侍卫?”
“大人恕罪,我两人是……”
一人想说,另一人却私下猛一扯对方衣摆。
商琛挑眉,这是怎么回事?眼前两名小兵分明是心里有事。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被拉扯的侍卫心底一横,便将事情说了出来:“大人,刚才我两人守城。此时已是城门关闭之际,该是不得让人随意进出。不过刚才有人持了闲王令,我等不得不放行。”
“什么?!”一声怒吼,男人怒目瞪视。两个侍卫被他吼得震翻在地,四肢跪地瑟瑟发抖。
他们真是倒霉,今儿个什么人不好遇,竟然遇上了最可怕的商将军值守。
“闭城门,今日再不许任何人进出。”商琛说完,疾步转身离去。
他必须走一趟大哥那儿,闲王令从不离闲王身,而身为永闲城都统的闲王,如何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想到近来的一些风声,他眉宇间多了几分阴沉。
看来,这霖州要变天了……
单风与铁风很快就到了永闲城,一路上两天两夜,马不停蹄。只在精疲力尽时才在荒郊野外歇息片刻,随即复又上路。
幸好三个人都是“大男人”,铁风武功不济,不过身体底子好,骑术更是精湛。虽然疲倦,到还撑得住。单风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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