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找去平王府,想问清楚赵玹的想法。后来上京里流传的说法是,平王殿下无心大婚,想与林姑娘解除婚约。这历朝历代,就没听说过有下旨赐婚的男女能解除婚约的,可这林家就偏偏创造了这个史无前例,而且这解除婚约也是由景元帝亲自下的旨。作为帝王却出尔反尔,这事儿被御史、谏官以及许多看重祖宗规矩的保守派都□□了很长时间,奈何景元帝跟疯了魔似的,硬生生压下来了。
这已经是景元三十九的事情了。此事之后,景元帝就一病不起,朝廷中人心里多少有点谱,这位掌控了泱泱大齐四十载的帝王终于步入老来昏聩的行列,现如今行事都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那林蕴倒是个好命的,不管什么原因,女子退了亲总是对名声有碍,当大家以为这位林姑娘要无人问津时,今年开春就传出她与韩国公府的大公子姚宏宇订了亲,婚事也在今年开春就办了。韩国公府是彦华长公主的夫家,彦华长公主正是姚宏宇的祖母。虽说景元帝的这位姑姑已经去世多年,但韩国公是其亲生儿子,身上留着一半皇室的血脉,景元帝也眷顾不少。
过去一旦提起平王妃,荣贵妃免不了一阵尴尬。可现在却不一样。
荣贵妃笑着继续给景元帝倒茶,“臣妾正要回禀皇上呢。臣妾已经定了三个,玹儿也瞧过了,都觉得不错,就等着皇上最后过目了。”
景元帝看了眼不远处坐着的赵玹,一身的风清朗月,的确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果真忘记荣六了?肯册妃了?”他淡淡道。
荣贵妃点了下头。
“那便好。”景元帝说着,目中划过几分怔忪的光。忘记……若是他也能忘记那个人就好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整日里困在悔恨里不得解脱。
自从生了这场病,他就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韩朦玥了。他这才知道,就算后宫佳丽三千,也永远比不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忽然,外面有通报声说,祈王殿下到了。
一直沉浸在记忆中的景元帝原本是神色严肃的,待看见走进殿中的赵琰时,脸色的暗沉之色立刻崩解了一些,换上几分温和的笑。
赵琰今日一身青蓝色蟒纹刺绣锦袍,俊美的眉目间,自有一股清隽绝伦、如芝如兰的气息,俊挺卓然,贵气天成,让整个斓月殿的光华似乎都成了陪衬。
立在小文氏后面的荣宛,怔了片刻后回想起在东临侯府见到的婚后的阿凝,那一身的明艳照人,与眼前这位同样夺人眼球的祈王殿下在外貌上的确太般配了,般配到外人连嫉妒都不能。
“你的王妃呢?”景元帝问道。
帝后二人早先在仪瑛殿接受了新婚的祈王夫妇的拜谒,而后景元帝特地嘱咐二人先回凤倾宫一趟,再来斓月殿。
“她身子有些不适,儿臣便自作主张让她先歇息片刻,晚些时候再来。”赵琰道。
景元帝道:“让她好好歇着吧,不用急着过来。”
在座众人不知有多少想着趁今日机会见一见这位传闻中倾国倾城的祈王妃,听得此言便都是一阵失望。只怕这位王妃今日是不会出现了。不知内情的,只道这位祈王妃也太过身娇体弱了,婚后似乎一直病着。
赵琮妻妾在侧,脸上的失望之色并没有表现得那样明显。可视线却忍不住在赵琰身上转了转,接着又落回到眼前平静清淡的茶水上。
李广是在祈王之后回来的,赵玹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这打听消息的动作也太慢了,人家本尊都出现了,哪儿还需要他的消息?
李广觉得自己很冤,祈王身边的人嘴都紧得很,他能怎么办。原想把打听的祈王妃在凤倾宫的消息告诉主子,但见主子似乎没什么兴趣,便没再吭声。
赵玹此时的确只对赵琰比较有兴趣,原因是因为他在西北的好几处据点,都在近期遇到了麻烦,凉州的那家客栈,甚至直接被查封了。已经查出的一些蛛丝马迹中,隐隐指向着赵琰。
果然,帝王之子就没有一个是甘愿平凡落后的。这位四哥开始图谋帝位,他并不惊奇。他惊奇的是,赵琰能这么快就看出这些据点都是属于他平王的,并且能采用各种方法迅速将其瓦解。
宴席中央有舞乐之声,赵玹听得心不在焉,视线看了赵琰好几次,对方都是一惯的云淡风轻,什么都瞧不出来。他忽然觉得有点烦躁,伸手正欲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料正碰见一个小内侍给他的桌案上添菜。
菜碟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菜汁儿溅满了他驼色细纹的宽袖。
那小内侍吓得面无人色,膝盖一软,跪到地上求饶。
赵玹却只是皱皱眉,“下回小心些就是了。不过,这身衣裳是废了。”
*****
此时,凤倾宫里的阿凝正百无聊赖。
凤倾宫中设有韩皇后的灵位,景元帝让他们来一趟的意思很明显。阿凝觉得这位公公也是够奇葩的,之前罔顾妻子的惨死,还把韩氏一家子都杀光了,这会儿又似乎无比悼念亡妻的样子。
伺候在侧的白姑姑道:“皇上年轻时性子一向骄傲自负,眼里容不得沙子。他当时认定了皇后娘娘有罪,又哪里听得进劝。”
这两年,赵琰虽不在京里,阿凝却因祈王的未婚妻的身份,进宫时偶尔也来凤倾宫,几次下来,与白姑姑也愈发熟稔了,对当年韩皇后亡故的因果也有了一些了解。说白了就是个因爱生恨的故事。据说韩氏嫁进宫前就有过一个青梅竹马,后来遇见还是太子的景元帝,太子惊为天人,很快就求了自己的父皇,说欲聘韩氏为正妃。韩氏后来宠冠六宫,连诞嫡子,几乎人人艳羡,尽管她对景元帝一直很冷淡,景元帝都对她百依百顺,千呵万护。可是后来却有了变故。景元帝无意间在韩皇后的房中发现了过去那位青梅竹马送给她的玉佩,后来又屡屡有蛛丝马迹一再提醒着他这个人的存在以及韩皇后对他的情谊,如此不断积累,也让景元帝逐渐失望。二人矛盾越闹越大,偏偏韩氏又是个不愿低头解释的性子,最终到了互相憎恨的地步。
有一日,有人向景元帝密报,韩皇后所出长子并非皇上血脉。告密之人显然蓄谋已久,挖了个坑就等景元帝跳进来。后来韩皇后禁足,又起了大火,景元帝此时已是心灰意冷,只把它当意外事故,未曾深查。
至于韩氏一族为何牵连,据白姑姑说,朝政上的事情不过是幌子,其实是因韩府对那位韩皇后的“心上人”的庇护,惹得龙颜大怒,才落得凄惨下场。
阿凝托了腮看着窗边的红木雕花发呆,暗道,难怪坊间有传景元帝昏庸无道的说法,别的不说,单就其因一个女子就屠杀朝臣这一条,就足见这位皇上有多不靠谱。
她觉得为君者,就该不为女色所惑,勤于朝政励精图治才对。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影子,一只白绒团团从窗口窜了进来,落到阿凝怀中。
阿凝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猫咪团成一团,偎依在她怀里。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宝石一般瞧着她。
“呀!这是哪儿来的猫?”阿凝戳了戳小猫儿雪绒绒的脑袋,感觉软乎乎温热热的,好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以后才更的,说明作者君真的很忙= =
么么哒~
☆、第97章 满如银(四)
那小猫儿似乎很喜欢阿凝,一个劲儿往她怀里团,嘴上发出细柔的叫唤,像是撒娇一般。
“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养的,怎么会跑到凤倾宫里来了?”白姑姑话音刚落,就听见阿凝一声惊唤。
“它受伤了!”
小猫儿的右前爪子底下,原本该是粉嫩嫩的肉团,如今却是血肉模糊的,似乎是踩到了玻璃渣子,瞧着十分可怜。
“喵……”小东西一个劲儿想缩回被阿凝捉住的爪子,阿凝道:“别急别急,我给你上点药。”
白姑姑立刻去端了水,又拿了宫里常备的药箱子来,递给阿凝一瓶药膏和止血用的纱布。
阿凝仔细看了伤口,用温水洗净之后,擦了药,又包了纱布。最后颇为自豪地瞧了瞧那只受伤的爪子,“好啦!舒服点了没有?”
白姑姑见阿凝仍然抱着小猫不愿意放开,不禁提醒道:“这小猫不知来历,也不知温不温顺,王妃可要小心些。”
阿凝头也未抬,“这么乖,肯定温顺啦。”
大约因为阿凝的包扎,伤口的确舒服了,小猫儿安安静静在她怀里窝了一会儿,爪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把阿凝放在一旁的茜色绣水仙的丝帕抓了过来,玩了一会儿后便宝贝一般抱在他的怀里,似乎要睡过去了。
阿凝抚摸着它背上滑溜溜的毛,开心道:“好可爱!”只可惜不是自己的。
她遗憾之余,伸长脖子朝门外瞧了瞧,“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呀。”她都快无聊死了。
让她装病不去斓月殿,这事儿都是赵琰一个人的主意。阿凝也是挺无奈的,他这是不让她见人的节奏么。若非此次是在宫里,她原本就有点不爱应付那些皇家人,不然她肯定不会同意留下来的。
“宫宴不知什么时候才结束。姑娘若是累了,可去榻上歇息片刻。”
阿凝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睡得正香的猫儿,“那小猫先给你抱着吧。”
白姑姑应了一声,走过去一只手刚触到小猫的背,没想到那小东西闻到陌生的气息,忽然弹了起来,嗖的一声就往窗外逃窜。
“啊!”阿凝只觉得手背上一疼,那小猫受惊逃跑的刹那,把她的手背抓了一下,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并不深,擦破了皮而已,只有中间露出一点血色。
阿凝还来不及看自己的手呢,就发现那只猫儿把她的丝帕也带走了。她急得起身去追,刚跑出房门,只见那团白影子顺着廊子往外跑,一只爪子包了厚厚的绷带,另一只爪子粘着茜色的丝帕,竟也能跑得这么快。
阿凝一直追到宫门口,才不得已停下脚步。
那帕子上绣了个“宸”字,是当年她和大姐姐一起绣的,大姐姐也有类似的一只。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不顾形象得追出来。
凤倾宫无人居住,伺候的人少,此时宫门口也并没有丫头守着。她独自立在丹墀上,扶着巨大的盘龙柱微微喘着气儿,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伤口,这才觉得有点疼了。
“这是你的?”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青色兰草纹锦袍的男子立在宫门前不远处的大槐树下,一只手抱着白绒绒的小猫,另一只手举着阿凝的丝帕。
阿凝看见他时颇为惊讶,一时没说话。
上一回见他时,还在飞沙走砾的凉州、广阔无垠的沙漠。那时候她千方百计逃离了他,后来再也没关心过他的音讯。
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特别恨自己。阿凝心里想着,对方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赵玹面色如常,把那丝绢送到阿凝的手里,眸光在看到阿凝时,有着每个人都该有的惊艳,仿佛是第一回见她似的。惊艳也不过一瞬,他就十分守礼地退了一步,视线也移开来。
这不是哪宫的妃嫔,生得真是漂亮。下意识地抬眼看那宫殿大门,上面却没有匾额。
他去昭纯宫换过衣裳,刚好他新养的爱猫不见了,他便出来找,现在也不知走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对于他会忽然养只猫这件事,荣贵妃和李广等人都十分诧异。可见了几回他对这只小猫的关爱备至之后,也就慢慢习惯了。大齐也没哪个条文规定说男子就不能养猫的。
“谢过六殿下。”阿凝把帕子收好,开口道。
赵玹本欲转身走了,这会儿诧异地挑了眉,“你认得我?”
阿凝见他的神情,困惑地皱了下眉。刚好白姑姑带着几个宫女也追了出来,嘴上唤了一声“王妃!”
赵玹这才猛然想起,这个位置不是凤倾宫么?那么眼前这位……
男子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兴味,“原来你就是祈王妃?我的表妹?”他声音忽然放低,“也是传说中那个让我痴迷到不惜以命来救的女子?”
阿凝瞪大眼睛,“什么以命来救?”
赵玹又挑了眉,“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我在沙漠里为了救你而中了蛇毒,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又在榻上修养良久才得起身,还忘记了许多事情。这难道不是以命相救?”
阿凝自然没忘记那条可怕的蛇,她想起赵玹当日帮她吸去毒血的那一刻,登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赵玹抱胸立在那儿,身影俊朗如昔,眉眼里有着澄澈和舒朗,笑着叹息道:“啧啧,你这小表妹真够忘恩负义的,这救命之恩,不是该涌泉相报么?”
阿凝顿了顿,敛了眉道:“六殿下……”
赵玹看她肃着一张小脸,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吓成这样做什么?怕我说以身相许么?放心吧四嫂,我还没这么不成体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