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回控制不住吻她的时候,都会在心里安慰道:都是她自己勾的,怪不得他。
那装了几只碟子的红木托盘顺着他逐渐俯下去的身子滑到地上,发出瓷器碎裂的声响。
外头的锦珠急道:“姑娘!姑娘怎么了?”
屋里的阿凝却没办法说话,只唔唔的在他怀里挣扎。他放开她,喘着粗气道:“好吃么?”
好吃个鬼啊!
阿凝简直想咬人了。
赵琰低低地笑了,低醇而动听的声线,“下回你再不吃饭,我不用勺子,就这样喂你,好不好?”
阿凝抿抿唇,“殿下若总这样欺负我,我下回再也不跟殿下出门了。”
哟,这丫头还有底牌。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脸,“多大点儿事儿,值当生气到饭都不吃?那槐花宴上什么人都有,你若真去了,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什么人都有?不就是你们几个么?”阿凝道。
“槐花会三年一度,谢至臻又热情仗义,先我们之前,就来了许多宾客。那些人,可没有我这么彬彬有礼的,你若是真在他们面前露一次脸,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阿凝默不作声。其实她就是不喜欢被他霸道地控制,他瞧着是彬彬有礼,可内心有多霸道蛮横,她是见识不过不少次了。
“好了,我离席太早总是不好,这会儿得回去了。你乖乖待着,若是无聊了,这院子的东厢就是书房,里面什么都有,可以打发打发时间。明日我就带你出去逛。”
他起身,她却拽了他的衣角,“你还没告诉我,明日去哪儿呢。”
赵琰挑挑眉,“明日再告诉你。”
☆、第60章 临仙崖
赵琰出来时,锦珠立刻跑进去看阿凝,见阿凝衣衫整齐,这才放了心。
不是她多心,是她旁观下来,六姑娘和祈王殿下的关系着实过于亲密,早就超过了先生和学生的关系。
若在以前,她早告诉姜氏了,可如今……侯府里阴沉暗淡的,她这小主子承受了太多负担,能有祈王殿下护着也是好的,所以她才睁一眼闭一眼。
但是,两个人毕竟还没有任何名分,雷池是绝对不能越的。
阿凝见锦珠慌慌张地打量她,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了,脸一红,“你这丫头都想些什么呢!”
锦珠道:“看来祈王殿下果真是个受礼的。”
阿凝点头道:“那是自然。”说着,伸手把被子朝上面拉了拉,不经意间,把已经红肿的水润红唇挡了去。
*****
清陌山庄除了清雪苑外,便属素霜苑最为僻静清幽。
晨光清冽的素霜苑中,一位雪白底子淡绿竹叶云头纹刺绣齐胸襦裙的少女正坐在槐花树下泼墨挥毫,一笔行书龙飞凤舞,风骨十足。
女子长发轻挽,垂鬟分髾髻上簪了一串金蕊槐花,眉目清丽,气质温婉。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祈王殿下的那位女学生,就安置在清雪苑。”一旁有丫头回到。
“清雪苑?那可是咱们山庄里最好的院子。”女子若有所思道。
“老爷那是给祈王殿下面子。”丫头又道。
女子站起身,“走,咱们去瞧瞧。”
“可是……奴婢听说,那位女学生脸上受了伤,生得极丑,不能见人的。姑娘真的要去看么?”
女子一愣,“真的?”祈王殿下那样的人,她还以为他的学生定然是绝世美人呢。
“千真万确。”
女子一笑,又道,“那咱们就去看看她画艺如何吧,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做祈王殿下的学生。”
这女子正是谢至臻的独生女儿,名唤谢清溪。因父亲同赵琰交好,她过去多次请求赵琰能收她做学生,都未能如愿。去年听说他在锦花台竟然收了学生,心头不豫,一直就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何人。
此刻阿凝刚用过早膳,就等着赵琰接她出去玩儿呢,听说谢先生的女儿来拜访她,哑然道:“我这么有名了么?”
锦珠提醒道:“大约是因为祈王殿下有名吧。”
阿凝换了衣裳方要出去,锦珠就把赵琰留给她的帷帽递过来,“姑娘,还有这个呢。”
阿凝撇撇嘴,很不情愿地戴上了。
谢清溪等在院中,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却见花木中走来的女子一身藕荷色银丝线绣束腰襦裙,身子纤细玲珑,腰间不盈一握。
这……不是说年纪比她还小么?可这身段,真不像比她小的样子。谢清溪暗自思忖着,笑着迎上去,“是赵姑娘吧?久闻大名了。”
阿凝现身灵州,自然不能对外透露是东临侯府的姑娘,是以用了个化名,赵凝。“凝”,是取了她的小名儿,这“赵”,是赵琰给私自定下的。阿凝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公之于众了。
这算是祈王殿下某些奇怪的蛮横之一了。
阿凝原以为这谢姑娘来找她,只因她是祈王殿下未曾露过面的学生,好奇来瞧瞧而已,三言两语打发了就是。可没想到,她却是来试探自己的画艺的。
“我也是极喜欢作画的,今日特地带了珍藏的宝墨来,想见识一番赵姑娘的画艺。”她捧出的墨的确是宝墨,和当初赵琰送给阿凝的八烟松一样,出自潘谷之手。只不过,品种比起八烟松来,还差了一些。
阿凝坐在那儿没动,哪里有找上门来逼人画画的道理?
谢清溪大约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当下笑了下,“我是极崇敬子熙先生的,原想向子熙先生请教,可是先生太忙了,我去找过几次也没能见到,所以才转而向姑娘……”
“找我做什么?”
疏淡清雅的男声响起,赵琰走进院子,看见闯进清雪苑的是个姑娘,暗自松了口气。
谢清溪看见赵琰,惊喜不已。
“殿下!”
“这位是?”赵琰困惑道。
“这是谢先生的掌珠谢姑娘!”身后的陆青山提醒道。
“殿下,我去年还特地去京里找过殿下的,殿下不记得了?”谢清溪道。
少女目中满是热切的光芒,眸中有明显的爱慕,激动的就差没奔过去抱住赵琰了。阿凝坐在那儿闲闲瞧着,此刻若是没有帷帽,便能看见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这标准的赵琰式动作,阿凝已经在不经意间学了个十足。
这笑,自然是讽笑。
赵琰从容不迫地走到阿凝身边,低头定定看了她一眼。
阿凝也仰着一张小脸看他,冷不防,他忽然伸手把她头顶的帷帽掀了去。
“既然在院子里,就不用戴这劳什子了。”
一张倾世雪颜露出来,瞬间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谢清溪恍瞧一眼,脚下差点站不住。
阿凝嘟了嘟嘴。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尽了,他怎么都有理。
赵琰对阿凝柔声道:“吃过了没有?这里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这声音温柔的,简直让阿凝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要说平时祈王殿下其实也挺温柔的,可是温柔中往往揉了若有似无的恶作剧般的笑意,仿佛一边温柔还一边想着怎么捉弄她一样。但现在不同。
阿凝用余光瞟了一样谢清溪,见她失魂落魄的,也没狠下心刺激别人,只点了下头。
赵琰又道:“早上怎么穿得这样单薄?着凉了可如何是好?”他转身吩咐锦青去拿衣裳。
待锦青捧出一件粉色缎面樱草四君子暗花的斗篷来,赵琰亲自给阿凝披上。
他这才看向呆立在那里的谢清溪,“谢姑娘,找我有什么事么?”
谢清溪沉默一会儿,看着对面一对容貌绝世的璧人,道:“殿下,这位赵姑娘,真的只是您的学生么?”
赵琰笑了一下,月洒寒江般的清隽俊逸,“当然不止。”
他这话似是而非的,可谢清溪却是全懂了。她最后看了眼阿凝,那双眸子的璀璨光辉彻底刺伤了她。
“殿下,赵姑娘,是我打扰了!我这就告退。”
待谢清溪离开院子,阿凝就把身上的斗篷拿下来,“殿下这演的是哪一出呀?”
赵琰又重新把斗篷给她披上,笑道:“劳烦阿凝配合我。我感激不尽。”
这个谢清溪,他其实有些印象,因为她实在太缠人了,又因是谢至臻的女儿,他也不好给人太难看。今日倒正好是个拒绝的好机会。
阿凝拿了帷帽在手里,“你不是说见外人都要带着么,今儿怎么又这样大方了?”小姑娘眸光流转的,唇间一抹笑意。
赵琰笑道,“我是说见别的男子要带着,女子就不必了。”
阿凝道:“哦,难道殿下没听说过,有些女子也会看上女子的么?”
赵琰一愣,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阿凝看他皱眉的模样,禁不住笑出了声儿。
尽管有这么一段插曲,今日阿凝的兴致还是很高,因为赵琰带着她去游清陌山的临仙崖。
在灵州地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能一起爬上临仙崖,在崖顶许愿的情侣,便能一生琴瑟和鸣,岁月安好。
当时还没到灵州时,阿凝就听锦珠说起过。阿凝自然不信这说法,赵琰就更不信了,两个人都十分务实。这次去临仙崖,也就是看看风景而已。
两人骑着马穿过大片雪白的槐花林,渐渐能听到水声,阿凝心头一喜,加快了速度。
赵琰看她身子颠啊颠的,皱了下眉。这丫头骑术不佳,还敢骑这么快。
“阿凝!慢些!”
玉树临风、年华正好的赵琰有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像带孩子的老嬷嬷。
阿凝已经跑没影儿了。此时,她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临仙崖瀑布,简直看呆了。
这里正是临仙崖的崖底。飞流直泻的瀑布洒下万斛珍珠,落在碧透清灵的绿水潭中,潭底有游鱼嬉戏,潭上飘着淡淡烟岚,如仙境一般。阿凝立在潭边,身上被溅到不少清凉的水珠子,她却丝毫不觉,还伸手去摸水里的鱼儿。
赵琰走过来,拉着她往后退,她不愿意,他就二话不说,把她整个儿抱起来。
“身上都溅湿了。”
阿凝窝在他怀里也没反抗,抬头看见他清隽的容颜、柔和的眸光,她忽然间仿佛能听到自己心头的律动。
赵琰将她抱得离瀑布远些,正欲把她放下来,却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安安静静地瞅着他呢,他笑着点点她的鼻子,“傻了?”
阿凝双手换过他的脖子,朝他嫣然一笑。
这笑,简直羞煞了满园百花。男子哪儿受得了她这个,当下就愣住了。下一刻,他只觉得脖子处滑入一阵异样的凉,她已经挣开他跑了出去。
竟敢朝他衣裳里放流水,“小坏蛋!”他跑过去追她。
阿凝提着裙子往回朝花林处奔跑,可她细胳膊细腿儿的,又是一身绫罗纱裙,哪儿能比他灵活?还没跑几步,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近。
“别跑了!”
阿凝吓得往前窜,不防前方是一处缓坡,她脚下踏空,就要往下滚。
赵琰及时抱住她的身子,两个人就沿着缓坡一起滚了下去。
赵琰紧紧把阿凝搂在怀中,把她的头护在自己的胸口。阿凝其实并没有感到多少磕碰,感到的,只有他周身的清冽气息,他带给她的温暖和护佑。
缓坡并不长,停下来时,赵琰连忙松开阿凝,急急道:“阿凝!阿凝!没事吧?哪儿摔到没有?”
他上上下下地帮她检查,阿凝只呆呆地看着他。平时最爱洁的祈王殿下,如今因为她滚出一身的草屑,他却只顾着她的安危,眸中满满都是急切和担忧。
很小的时候,大姐姐就告诉过她,看人最准的不是表情,不是动作,而是眼神。所以她也习惯了以眼神来判断一个人。
她喜欢他的眼睛,不止因为生得好看,还因为里面有太多深沉而温柔的东西,仿佛在等着她去读懂。
“阿凝!你怎么了?”他看她在发呆,还以为是哪儿摔坏了,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问道。
“我……我没事,”她轻声道,“是你……你受伤了。”
她把他的右手拿下来,上面有一处细小的血痕,大约是方才划伤的。
赵琰低头一看,“习武之人,这点伤算什么?”
他欲抱着她起身,她却忽然把他拉下来,快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赵琰全然没料到今日能有这样的艳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唇。
阿凝心头扑腾乱跳,她咬咬牙,仰头真的亲了他的唇。
既然来了,赵琰又哪儿能让她那么快就离开?他紧紧抱着她,反客为主,舌尖顶进了她的口中,深深吞咽着她的甜美。
或许远离京城真的能让人心摆脱束缚,这连日来的自由欢快,让阿凝觉得仿佛活了另一段人生。这样肆意潇洒、淋漓尽致。
她想,她既然喜欢他,为何不多让他开心一点呢?
四周的香雪白花如此纯洁绚烂,就像这份此刻灼热到能溅出火花来的情感,美得令人炫目。
赵琰低头看着她柔婉如水的眸光,心头一阵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