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正扒着桶沿看,愁自己怎样才能进去时,忽觉身后一阵热气……刚扭过头去,已经被元重俊抱住了。
“宝贝,我来帮你洗。”
……
我躺到热水里了,他也进来了。
“我自己来。”见他要解我的内衣,我慌得连忙伸手去阻止,可是他更快。
我闭上了眼。现在的我,完全裸露在他面前了!
“宝贝,你真是太美了!我……从未见过你这么美的人!”
我不语,闭眼。
“我……真是过分!”
身子被他半翻过去了,他的手缓缓地从肩头滑到腰上,似乎是在察看我的身体。
我睁开眼,扭头看了一下,吓了一跳。从腰到腿,纵横交错的全是青肿的鞭痕!
“我真是太狠了!”
他的手从后背移开了,一点一点地,滑到前面来。
“啊……”
我大叫了一声。他的双手罩上我的胸时,我禁不住全身痉挛……骨折的小腿撞到了木桶壁上。
“宝贝,是我不好!”
这一声喊,使他清醒过来,放开了我。
秦武来替我疗伤时,元重俊已经帮我穿好了衣服。
刚在花瓣里浸过的腿,完完整整地展露在秦武的面前,带着清香。
元重俊令人拿过一把椅子来,让他的羽林将军坐下。
“臣不敢。”
秦武低下眼睛说。
“说什么敢不敢的?这个不敢,就敢替昭仪娘娘疗伤了?”
元重俊几乎笑出声来,在他眼里,这个武功卓绝、品行端方的年轻将军够拘谨。
于是,在我的情人、我的良人、我的主人元皇帝的眼皮底下,秦武掏出银针为我治疗。
针刺进皮肤时,我的身体稍稍抖了一下,银针立刻不动了。
“怎么了?”我和元重俊几乎是同时问。
“没什么。”说着,秦武手里的银针开始缓慢地贯入肌肤深处。
针疗快要结束时,元重俊出去了,到不远处的一个偏殿处理政事,虽然他人不在京城,但白日里都有快马从长安驶来,有专人把要处理的朝臣章表拿来。
待他的人都随他出去后,我开始向秦武打听端木云的情况。
“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你的马暂时还没找到……”
“那,端木云那边,如果你见到他,告诉他我非常抱歉……马的事,还劳你……”
“不要说劳不劳的,我愿意做的事,你就是再谢,我也不觉怎样。”
他的声,很冷。他的眼,很痛。
第七十六章 暗涌(下)
秦武走后,元重俊回来了,说本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怕我一个人寂寞就暂时把那些事撂下了。
“现在国泰民安的,能有什么事呢?”
我歪在枕头上,身子朝床里边挪了挪,看他坐在床边。
“‘国泰民安’?看起来是国泰民安啊!这一日不操心,国就不能一日泰,民就不能一日安。你知道么?宋若水差人拿来了一封信,是弹劾沂州刺史鲁能的……”
元重俊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了皱。我没敢答话,心想宋若水动作够快。
“此案牵扯朝官甚多,若认真查下去,只怕……到时必有人上表阻挠。”
他真的有些忧心,可是我能出什么主意呢。我现在总不能说那个铁证是我和端木云偷出来的,我认为恶官鲁能该杀,认为朝中那帮拿过他钱的也应该立即查办。
“别担心,不是还有很多忠心的大臣么?”
犹豫了一下,我张口说道,很小心。
“说的也是,可此案牵涉之人很多与王、郑两家关系极大。”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又怎样?”
“一是办起来难,二是……如果真办了,流的流,贬的贬,会有人认为我想废后!”
说完,他望着我,好像一个孩子似的。
“这个……你是不是一直不喜欢皇后?”
“‘喜欢’?什么叫‘喜欢’?算起来,已经是十多年的夫妻了,当初……她也曾……”
当初她也曾美好过,是吧,我在心里替他接上这句话。毕竟是元配呀,十五六岁的小夫妻,怎么说也应该“美好”过。可惜你是皇帝,制度允许你拥有无数女子,可惜皇后不得上天眷顾,有好出身却无好相貌。
想到这里,突然伤感起来。和皇后比起来,我有什么?爹娘给的好相貌,嗓子也还不错,舞姿也能博得满堂喝彩,学起剑术来也快的很……可是,就是没有高贵的门第,没有柔顺的禀性,没有那八面玲珑的手段。在这个时代里,我就是一片树叶,一如我的名字。
“怎么了?是不是伤……”
他递身过来,用手捧起我的脸。
“伤倒是不很痛了……我,没什么,你明天还有事,快睡吧。”
我看着他,他却没有动身,而是唤人进来给他更衣。
白日里的诺言兑现了。
他躺在了我的身畔,我躺在他的臂弯里。
“飘飘,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害怕失去一个人!”
他转脸看着我,我的脸在他黑褐色的透明瞳仁里清晰可见。
“我也是!我从未喜欢过谁,除了你!”
……
我睡着了,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得如此沉稳。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发现枕畔是空的。
“回昭仪娘娘,陛下走前吩咐奴婢们说等娘娘起来后回娘娘说陛下他政务繁杂,有很多事情需得亲自处理,望娘娘耐烦些。”
一个年长宫女极其卑恭地向我解释。
我倒不会怪他,这些日子以来,事情确实很多,他也够烦的。二十几岁的人,爱玩爱动的,可偏偏是皇帝,不得不压着性子坐下来处理政务。
早饭后,秦武来了,还带来了一些消息。
“你的马找到了……”
“怎么样?是伤了还是……”
我不敢说出那个词,但是心里总有种隐隐的感觉。
看着我张大的嘴巴,秦武突然低下头去,开始沉默。
……
我的心凉了:玫瑰它难道真是……
“没死!哈哈哈哈……”
“你!”
秦武轻声笑了起来,我却是目瞪口呆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会逗我,更为惊奇的是第一次看到秦武的笑!
他原来也会笑!
他抬起头,正和我的眼睛相对。
……
一时间,两人无言。
片刻后,还是我先开口。
“玫瑰现在究竟如何了?”
“很好!”
“很好?真的很好?”
我还是不信。疯成那样,把我都摔下来了,难道还会毫发无损?
“马只是受惊了而已,但是……我猜还是有人想加害于你,但在陛下身边,不好做出什么,只有用这种法子,你的马跑得快,想法子让马儿受惊把你摔下,不死也得重伤。这法子好生歹毒,若非你自己想起,真是无一丝破绽。你伤了或是……叫人只会想到是马。”
“那……我怀疑是从我身边经过的那匹马上的人所为,但是……只是一瞬间,他会用什么法子让我的马受惊呢?”
“这个嘛,我猜是那个人准备了什么东西在打你身边经过时陡地拿出来晃在马前,把马吓住了,这样做是毫无痕迹可寻的。”
我努力地回想着,想昨天那人从我身边经过时,有无在马前拿出什么东西。然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只是记得那个人在从我身边经过时似乎是稍微减慢了速度。
“没有迷药,没有暗器,应该是什么可怕的图案之类的东西,猛然在马脸前晃过,让马受惊。因为你和陛下两人是并辔而行,本就走得慢,也没太在意,所以,下手方便得很。”
我叹了口气,是谁?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你放心,在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侍卫都是我所熟知的,陛下又……天天歇在这里,所以,你现在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只管养伤。”
“嗯。”
我冲他点点头,看他捏着银针的手,那手纤细修长,掌心有无把剑、射箭留下的茧子我看不见,单是从手背来看,和元重俊的手颇有几分相像,只是肤色更深。
完事后,我让他喝杯茶再走,被他拒绝了。
午间,元重俊回来。
“怎么样?是不是比昨日略好了一些?”一进来他就问我。
“好像是略略好了一些。”
“好,看样子秦武还真是有两下子。”
我不语,在心里偷笑:“两下子”?岂止是两下子?教我剑法的是他,助我逃跑的是他,为我疗伤的是他,千里送苹果的是他……然而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下,虽然只是刹那间,但再也笑不起来了。
“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知道他一早出去,我想长安送过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够他忙的。
“重要倒是没有太多重要的事,琐屑得很。”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他轻轻呷了一口,低低地说。
“这个……很多东西,不必事事亲为的,不是有宰相么?”
“事情都叫宰相管了,要我这个皇帝干什么?”
放下茶杯,他抬起头看着我,含着笑。
“这个……我说错了。”
的确啊,他这么年轻,还不到三十,正是励精图治的大好时光,这个时候不勤政,还能等到老了再勤政么?
一连几天,他都是这样,处理完了事情陪着我,虽然不是时时和我说话,可看着他在案前书写、诵读,我心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熨贴。
十二月了,洛阳已经很冷了,冬至那天还落了几点小雪花,听说长安更冷,下了大雪。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年底总是一年中最繁忙的时候,不是工作,而是祭祀。因为我的腿,元重俊已经一拖再拖,但回长安的日程已经安排下来了。
“辛苦你了,腿伤还没全好就要在路上颠簸。”
睡前,他抚摸着我的脸颊,有些愧疚地说。
“没事,又不骑马。”
在他的臂弯里,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滴水,掉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自己。
“回长安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么?”
搂紧了我,他的语气更加温柔。
“听话,不惹你生气,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好……也不能生气。”
“哈哈哈,看到我和别的女人好,你怎能不生气?”
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是啊,他已经开始了解我了,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好,我会不生气?我是叶飘飘,我不是长孙皇后,我不可能看着我的男人宠爱别的女人而无动于衷!其实,我常常地想,一代贤后长孙无垢为什么三十六岁就死了,是不是她承受得太多了。为了大唐,为了丈夫,为了儿子,她可以容忍一切。然而,这一切的包容,是以怎样的毅力支撑?所以,我一直相信长孙无垢是个外圆内方的女人,她只是把一切藏到了心里。人们一直以为李隆基是情种,殊不知李世民更是,李世民不仅爱江山,也爱美人。对他来说,只要他想要,任何人的女人他都可以拥有,兄长的,敌人的,臣下的……高贵的,卑微的……玩弄,喜爱,敬重……美女他喜欢,才女他喜欢……只要是有一点突出之处的女人,他都要!因为他是大唐的主人,因为他是一代雄主,他要的女人,没有谁能拒绝。
元重俊当然不是李世民,他这个皇帝来的太顺利了,双手不用染血、清清白白地就登上了帝位,他的后宫里没有长孙无垢,他的朝堂上也没有魏征。他有的是一个看似承平的天下和一个盘根错节的朝廷。和李世民一样的是,他有的是一个需要他广施雨露的后宫。
还有几天就要离开洛阳了,我的腿伤也好了许多,在最好的伤药和针灸治疗之下。然而,最让我惊奇的不是我断腿的愈合速度,而是元重俊!这十几天来,他夜夜睡在我的身侧,却没有想强要了我的冲动。也许是腿断的缘故吧,我暗自忖度。但是,这十几天,他真的能清心寡欲么?
行宫里没有妃嫔,宫女也都是姿容不甚出众的,因为皇帝很少来,不会有美貌的宫娥被选在这里。所以,这十几天,元重俊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习惯了莺歌燕语的花丛,究竟是怎样静下心的呢?
这也是我心中的问题。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我知道秦武一定知道。
“这个,听说……近日有两个乐籍女子……侍奉陛下。”
“哦。”
我只是点了点头。
“你……他是个男人,要他十几天不近女色,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还是只点了点头。事实上,我确实没有太多惊讶,元重俊说过,无论招幸哪位女子,晚上都会歇在我这里。君无戏言!他行的果然是和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