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过奖了。”我机械地说。
“好！就这么照你说的办，一晚一个……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笑得风云变色，笑得日月无光。而我，在这笑声里仿如一片落叶，找不到方向，瑟瑟地在风中打着转儿。
“说吧，想要什么？”笑完了，这俊美的狂人捏着我的下巴凑近了说。
“我……我……我想要间厨房。”突然间，我想到了早饭的那些点心全不合我的胃口。
“哈哈……”又笑了，那俊眼修眉越发地迷人。
“真没想到：美人儿会要这个。怎么？想下厨？”
“我……我想自己做饭，一来自己方便，二来免了他们跑来跑去的麻烦。”
“好！还真是会体恤下情呢。准了！”
“谢陛下！”我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
元重俊坐在椅子里，笑吟吟看着我，方才的那些忧郁像是一股脑全被龙卷风带走了。
“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临走时，这尊贵的皇帝陛下丢下这么一句话。
……
皇帝刚走，全院子的人，包括那两个小太监，齐齐地望着我，仿佛我中了大奖似的。
“看什么呐，大家都进屋吧，外面怪冷的。”我好意提醒他们。
“姐姐，”进屋后，兰娘关上门，开始她八卦记者的工作。
“姐姐……方才陛下和你在屋里都说了啥呢？”
“能说啥？陛下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间厨房自己做饭。”
“哎哟，姐姐你怎么要这个呢？”兰娘有些失望。
“有厨房岂不是好？省得他们从外面端来，我自己做饭也能可着自己胃口来。”
“也是……哎，说不定哪天我们正做饭时陛下来了……陛下说不定会吃姐姐你做的饭呢。”转过了向的兰娘调皮地幻想着。
“得了吧，有御厨房在那，陛下怎会看上我们的东西。”我拧了拧她的脸颊，笑着说。
“那可不一定！”嘟了嘟小嘴，兰娘打开我的手，笑眯眯地跑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是皇帝的新宠了，虽然没有任何封号。中午秋云半遮半掩地说在这大齐的后宫，只有妃以上的女人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厨房、厨师，其余女人的饮食是按照等级分别在御厨房里做好端过去的。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待遇已经是照着妃子的级别来了！
打发她出去后，我一个人坐在外间的木椅上，看着眼前那一小炉炭静悄悄燃烧着，炉中淡蓝的火焰不时地跳起，在我眼前幻化成一个个妖艳的光圈，然而转瞬即逝。
呆坐半晌，终于下了决心：不管前途如何，日子总得继续下去。
第三十章 斥责
得到皇帝欢心的结果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午饭后就有专管营造的人上门来踏看地方。我在院子里观察了一番，觉得院子东北角看起来较为空旷，可以在那里造个厨房，而不会破坏院子里景物的协调。我告诉那些人，这个厨房一定得在建筑风格上和整个院子一致，厨房的烟囱一定要好好设计，并且——最重要的是不能从外观上看出这是个厨房！
“一切全凭姑娘吩咐。”
那几个人唯唯诺诺，为首的工匠甚至不敢抬头看我。
一切敲定后，自有秋云——这个熟谙宫中事务的大宫女照看，我只管做自己的事，练练瑜伽，打打太极，再摸出本书翻看翻看，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仍旧无事，专心等着午饭后找秦武学剑法，而我的厨房也在秋云的监督下紧锣密鼓地加紧修造。
饭后待夏芝刚收走碗碟，我就跑出了院子，来到那几株大树间的空地上等着秦武的到来。
等了约莫十分钟，我看到那矫健的颀长身影落入视线。
“嗨！”我挥着手，兴奋地和他打着招呼。
“你迟到了。”我笑着和他打趣。
“嗯……是在下误了。”秦武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拉，我反正没事，你现在来得也不晚。”说着，我就要求秦武现在就开始吧。
点点头，秦武从身后摸出个东西，我以为是剑，原来只是两把扁平的假货——粗具轮廓的竹板而已。
“先用这个吧，刀剑无情，你从未习过剑的人，还是从这个开始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感激地朝他笑笑，心道他还真是个热情又细心的老师。
接过竹板，我以为他要开始了，谁料他竟然也来了个“致词”，先是面朝南方，把他恩师江南一剑感谢一番，再就是口述这浣溪剑法的种种精妙与独到之处……
“哎，这剑法为何叫‘浣溪剑法’呢？”耐不住好奇，我打断了他。
“师父门前有条溪水叫浣溪，师父又常在溪边练剑，故此叫‘浣溪剑法’。”
“哦，原来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名字，”我并非恭维。
“致词”结束后，秦武开始教我。
好在我常年练习太极拳，身体的柔韧性极佳，而且，不同门派之间的武术也许有相通之处吧，秦武教我的这几招“浣溪剑法”，竟然很快被我舞得像模像样。
“姑娘真有武学天分！”收起竹板，秦武有些惊异地看着我说。
“哪里哪里！秦将军过奖了。”我轻轻抹了把额头，嘴上这么说着，心里着实欢喜：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啊。
“今儿就到此吧，在下还有事，下次就定在明日午后了，下午半日你可自行温习。”
秦武拱拱手走了，留我在原地复习。
我知道新年快到了，虽然在这个时代，春节不如后代那么隆重，但是过年总归是过年，尤其是在宫里服役的人，要把一年里积留下的事情都办完，绝不能留到下年，所以身为四品中郎将的秦武可能会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能在午饭后抽出时间来教我已经很难得了。
擦擦汗，又将这几招入门招式温习了几遍，自我感觉良好，手中拿着的也仿佛不再是竹子了，而是一把真剑，上下翻飞着，闪电般将空气中的气流分割开来……
自觉练习好了，收起来就往回走，谁料在门口竟遇见了人妖孙长发，这次见到我，他的神色比以往略微客气些，他说陛下刚才吩咐了：让我到乾元殿当值。
“哦，那我过会儿就去，公公你请先回吧。”
“啊……陛下让姑娘马上就去。”
“这个……这个，我现在满脸是汗，衣冠不整地怎好见陛下，烦请公公回禀陛下，就说我稍事整装马上就来。”我实在不愿和这个人多说话，这么几句已经让我很不耐烦了。
“那好，咱家这就回去禀明陛下，姑娘你尽快整装吧。”
是怎么了么？这人妖竟然这么客气起来，真是难得啊。不过这反倒叫我感觉怪怪的。
“多谢公公！”我拱拱手，礼貌地谢了这个人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走进院子。
当然，我是不可能马上就去乾元殿的，我得先洗把脸，再稍微梳梳头，好歹也把头发捋顺了。
洗了脸，梳了头，整整衣服，喝了半杯茶，对着镜子里充满活力的青春美少女扮个鬼脸，我心情愉快的出了门。
一路上偶尔遇见几个宫女太监，见我的眼神很是奇怪。我知道，我的“得宠”可能已经在宫里传遍了，而我侍卫的身份又很尴尬，所以招来了这些好奇的眼光。
“微臣叩见皇帝陛下，”一脚刚踏进乾元殿的门槛，我立刻大声说道，同时单腿跪下。
可是……
跪下去好几分钟了，也不见那金碧辉煌的宝座上传来“平身”的命令。
“微臣六品御前侍卫叶飘飘叩见皇帝陛下。”我忍不住又说一遍。
可是……皇帝的金口还是没开。
我偷眼朝宝座看去，只见一身黄袍的元重俊正聚精会神地看大臣的奏折，旁边的孙长发似乎有什么开心事似的，小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
又一会儿过去了。
“微臣六品御前侍卫……”
“起来。”
我的话还没完，就被宝座上硬生生的声音打断了。
“谢陛下。”
我站了起来，心说今天这家伙是怎么了，是工作太认真么？不过工作再认真也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跪在地上这么久，幸好我只是单腿跪。
一手按住腰间的长剑，我无声地走到宝座的一边。
好不容易，天色暗了下来，奏折大概也看完了，按照习惯，皇帝该回他的寝宫紫宸殿歇歇了，我也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腿脚了。
几个亲近人等跟在后面来到紫宸殿，然而一进去，元重俊就令包括孙长发在内的几个人殿外伺候，独留下我。我慌张起来，却看到孙长发的眼睛里闪着愉快的神采。
“说……午间时分干什么去了？”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冷得刺骨。
“我……微臣并没有做什么，孙公公通知了后……我就来了……”我说的基本属实。
“大胆！想欺瞒……朕么？”
不自称“我”了，心一跳，我知道皇帝生气了。
赶紧低下头，我觉得自己接不住那双眼睛里的怒火，心里却翻腾起来：翻云覆雨，这话概括皇帝真是贴切！上午对着我时还温情脉脉，才半天就变了脸了！
“我……微臣并不敢欺君，”我加重了语气。
“啪！”手拍到书案上的声音。我心一惊：抬头见那九五之尊——元重俊满脸冰霜，剑眉星目中透着一种猛兽即将扑向猎物的危险气息。
“我……我……只是在孙公公告诉我下午当班后洗了把脸，梳了下头，并不敢耽搁。”
“哼！还不愿说，你难道想挨板子么？”
“啊？”
我再次抬起头，看到猛兽眼中的那种气息越来越浓重……
“我……我，不想……”我拼命的回想中午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可不想挨打呀。
“回陛下，我……微臣在吃了饭后和秦武将军学了些剑法……”
“终于肯承认了……不知羞耻的东西！”
我的眼泪刷地下来了：我听出了这句话里是不屑和轻视。
“陛下……”我深吸了口气，试图把眼泪逼回去一些。
“微臣不知陛下此话何意？微臣身为御前侍卫，自当勤习武艺，秦将军是微臣的长官，微臣向他请教，难道就是‘不知羞耻’么？”
也许是我厚厚的鼻音暴露了我正在哭泣的事实，沉默了几秒钟元重俊才开口。
“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男女之大防么？孤男寡女在林中练剑，不知道的人还当是什么呢？就是知道的，也当你是个轻薄女子！”
天哪，我居然是个“轻薄女子”！
我抬起头，元重俊的脸在我的泪光中模糊起来，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怒意。
“陛下……微臣愚钝轻薄，不配陪侍陛下左右，还请陛下开恩，微臣明日就去千牛卫所请辞。”我含着泪水说了这句话。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被人说成“轻薄”，而且，还是从一个年轻男人的口中说出！
“哼！你居然会这么想。千牛卫所？没人跟你说你现在是专属于朕……我的侍卫么？”
“蒙陛下不弃，拔微臣于掖庭，微臣资质实在浅陋，不配陪侍陛下，还请陛下……”
“够了！不要来这一套，你哪儿都不能去。请辞？休想。”
至高无上的皇帝，霸道的男人，早上的忧郁、温情只是假象么？
……
我僵站着，泪水流到腮边，时间仿佛被冻住了，大殿里是死一般的沉寂。我听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甚至——我能感觉到身体里血液的流动。
有宫人请求进来掌灯，元重俊挥手示意他们进来。那两个宫女点上了灯告退，看都没看我一眼，好像我只是和空气一般的事物。
“和秦武学剑，何以不向我禀报？”元重俊的声音温和了一些。
“陛下日理万机，怎敢以这点小事烦劳陛下？”我委屈极了，声音里带着怨愤。
“记住，你是姑娘家，不要因为自己是侍卫，就不把自己当作女子了……你要牢记着自己是女子，牢记着你是我的专属侍卫！只听命于我的侍卫！”
“是，”我机械地答应着，我知道，在这里，在这个人面前，我没有权力为自己辩解。
“那好吧，我马上去流光殿郑美人那里，你先回去。”
“是，谢陛下。”
终于得到这句恩赦了。
“对了，你打算日后还和秦武学剑么？”还不放过我。
“我和秦将军约好的，明日午后还会学几招。”我恭恭敬敬回答。
“明日学完就不要再学了！”恶狠狠的命令。
“是，”我低着头退出了寝宫的正殿。
肿着眼睛回到怡心阁，把兰娘等人吓了一跳。喊她到卧室里，我细细说了流泪的缘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