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斌会听一届女流的话?”男子显然不相信。
“叔父久居北边,可能对这位新皇后还不甚了解。这位皇后早在十昭仁郡主的时候,名声便如日中天,皇国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此女随封郡主,但并非皇亲国戚。她的父亲便是权倾朝野的秦家族长,御史秦怀仁。话说回来,传闻中秦翊与其父秦怀仁的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甚至势同水火。恶语相向,兵戎相见也是家常便饭。不过不容小觑的是此女用兵如神,麾下颇多勇将。当年司徒景斌在她手下也没能讨得便宜,差点还吃了败仗。”
“哦?”男子十分惊奇,“看来这个皇后是非除去不可了。”
女子郑重地点了点头,脸色异常难看。
皇宫,翊坤宫
转眼已是春季,翊坤宫的院墙上爬满了明丽的紫藤花,花开的那样美丽,郁郁葱葱,说不出的生气。花在悄然无声中绽放,宛若春日里最隐晦的秘密。即使冬天有留下什么痕迹,春天也会将它擦抹得一干二净罢。
而我此刻的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实话实说,其实我的心理素质十分的不好,别人看不出来我的心事,并不是因为我会隐藏,大多数是因为那是我正在傻傻地发呆。今天曾吟他们将对穆清远宣战。其实他们俩虽算不上身经百战,可也不是新手上路了。按道理我不应该过为担心的,然而战争岂同儿戏!生死存亡之道,我不得不十分谨慎。
“在想什么呢?”司徒景斌从背后温柔地轻拥着我,让我依在他怀里汲取温暖。
“你说钟诚凌的偷袭会不会成功呢?”我已经习惯了司徒景斌偶尔展露出的温柔,对此不以为然。只是继续靠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一定会成功。”他说的十分坚定,没有一丝疑问。
“为什么?”我很好奇。
“因为……”他想了想,继续说,“因为他是钟诚凌。”
得了!司徒景斌可真算是登鼻子上眼了,“天书”的级别越来越高,可以说是比前些日子更上一层楼了。不过他这个答案让我甚为不解。打胜仗与钟诚凌的名字有直接联系吗?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司徒景斌与钟诚凌很早以前就相识,而且是友非敌。
“你怎么比我还笃定。”我试探道。
司徒景斌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我一眼,“翊儿,我可以信任你的,对吗?”
我眨了眨眼睛,“是的,你可以。”
“你知不知道钟诚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他幽幽地说。
我摇了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是自然的。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司徒景凌。”
“司徒景凌?!你的弟弟?”我有些震惊。说实话,我猜到钟诚凌的身份可能不简单,但没想到的是,居然这么不简单。钟诚凌,风国遗失了多年的上将军,现任风皇的弟弟,司徒家的二少,司徒景凌。
“是啊,我的亲生弟弟。”司徒景斌苦笑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他以多胜少,破了严惊鸿的两万人马开始。严惊鸿这个人的虚实,朕还是知道的。大体上的作战能力与申谨玄相差不多,一般的将领还难不倒他。而那次钟诚凌居然打得他一败涂地。而且更让我起疑心的是钟诚凌用的战术朕是很熟悉的。他用兵的手法与景凌如出一辙。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他就是失踪已久的司徒景凌。”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真正确认的?”
“攻打邺城的那次。朕射了你那一箭之后,他不仅守着自己的西城门,连原先你守的东城门也一并代劳了。大概是他已经气得发狂,也顾不得许多,毫无掩饰地站在城墙上,那一次,我便真真正正的确认了他的身份。”
“他不帮你,反倒帮我,你不生气吗?”我好奇地问,司徒景斌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有什么可气的。待在风国只会使他更加伤心,若是为你办事能让他高兴,又有何不可?”
一听会牵扯到什么伤心事,我便不再多问。只是笑了笑,由衷地说道,“你还真是个好哥哥。”
司徒景斌阖上双眼,“但愿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能有这样的一个哥哥,我想不论他是诚凌也好,是景凌也罢,都会是幸福的。知道吗,人世间最大的幸福,不是友情,更不是爱情,而是有那么一份修浓于水的亲情在等候着他们。
在我心中,亲情才是最至高无上的。
而轮到我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最难消受美人恩。流年不利,我看我还是乖乖地躲到床上,好好思量一下怎样与他的美人敬妃过招吧。算算时间,有个两三天后,她也该接到穆清远那边的消息了吧。
两天后,翊坤宫
当采薇冲进卧室禀报的时候,我正在哼着小曲,心里默数着山羊。这该死的翊坤宫!打从我住进来就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可以过。先是那个什么兰贵嫔,对我百般羞辱。接着又是与司徒景斌的勾心斗角,费尽心机。最后的一件事最为可恶,居然让我装孕妇!
虽然这个点子是我自己想出来,可是司徒景也明显不够关心我这个“百姓”的疾苦,这可是五月的天气,闷得更大火炉似的,还要我肚子上挂着个大棉布包。
聪明冷静如我。
聪明冷静如我。
聪明冷静如我,也只得忍了。俗话说得好,心字头上一把刀。
“娘娘,敬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采薇从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贼溜溜地说。这个丫头,自从我对了说了一些不必拘于礼节的话,她倒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然而我对她却也很是保护,司徒景斌说我对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宠爱了。不知道为什么,采微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一如多年前的端木晣,那个早就消失在端木家族的黑暗之下的我。她的纯真,她的欢乐给了我一种想要呵护的冲动。也许,当年的姐姐也是这种心情吧。
“嗯,你去把她请进来吧。”嘴上虽然这样说,我心中不禁猜疑到,按常理说敬妃应该还没有接到什么消息。毕竟诚凌他们前天才开始实行计划,不会那么快就得手,即便是得手了,也应该是我先得到消息。退一万步来说,敬妃也不会傻到以得到消息就来我这里。况其平日里我与她的交情只属泛泛,如果她有什么,我会不会落井下石,这都还是后话。
“皇后娘娘吉祥。”敬妃端正的一个大礼就行了下去。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大礼就免了吧,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敬妃娘娘,今个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了我这翊坤宫来了?”
“也没什么大事,这几天天气好,臣妾跟皇上讨了个恩典,想到护国寺去祈个福,顺道问问姐姐,要不要一同去,也给小皇子求个平安。”敬妃的唇边绽放着温和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又如三月里和煦的春风。温馨而有宁静。配上那一双水过无痕的大眼睛,真是我见犹怜。
我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危险,敬妃不会傻到给自己的脸上抹黑。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散散心。整天在这翊坤宫中憋着,都快要憋出毛病了。因此也就应了下来。
是夜,翊坤宫
司徒景斌不知怎么想的,自从我知道钟诚凌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司徒景斌后,几乎每晚都往我这翊坤宫里跑,夜夜留宿翊坤宫。我想若是眼光可以杀死人的话,那么此刻司徒景斌恐怕要死上个几万次了。天可怜见的!我可真的什么都没干。只不过是陪着某个明显有恋弟情节的哥哥,聊着他弟弟昔年曾干过的那些蠢事,一直聊到拂晓。
不过,十几天接触下来,我突然发现其实脾气火爆的司徒景斌可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他只是戴了太久的面具,忘了怎样脱下来了。至少,我个人认为,他还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因为不论是秦子恒、秦子桓、秦子烜,抑或是端木曜、端木晖都很不得我死了才好。很可笑对不对,他们都是我名义上的亲生哥哥。可是我的存在将会是他们成功的最大障碍。人世间的讽刺,绝对不仅仅只是这些。
这种阻碍,过去有,现在有,将来更有。
“翊儿,不乖哦,怎么又走神了。”司徒景斌打横抱起我,把我由一张凳子搬到了另一张凳子上,嘴里还不停的埋怨道。并架起他的“爪子”在我面前挥呀挥的,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我没好气地拍掉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在思考问题,你别吵。”说实话,这十几天的相处很和谐,也很惬意,这种感觉就像是多年前失散了的老朋友,温馨的气氛弥漫瞬间。也许这就是面具之下的司徒景斌,不需要你花费多少时间就能认识。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瞬间的错觉。恍惚过后,他依旧是风国的皇,而我也依旧是他的后。我们是朋友,亦是敌人。
“思考什么问题,嗯?需不需要朕为您效劳?”司徒景斌难得笑嘻嘻地跟我说话,更难得的是他居然还跟我打起了哈哈。明天要下红雨了吗?这么反常。
嗯,司徒景斌,孺子可教也……
“上午敬妃过来了。”
“什么事?”司徒景斌收敛起刚刚绽放的笑容,沉着脸,严肃地说,“是为穆清远求情?”
我愕然,“穆清远输了?这么快。”
司徒景斌开心地点了点头,“仗是打赢了,这是密探传来的消息,驿站还没有接到消息,按道理她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的确不是为了这件事,她邀我明天一同去护国寺上香,说是给‘小皇子’祈福。”
“去上香应该没有问题。”司徒景斌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到,“不过要多带这个侍卫,注意安全。”
想不到一向以公事公办而闻名的司徒景斌居然还会关心别人。我媚笑道,“是,皇上。臣妾遵旨。”
“对了,诚凌,啊不是,景凌,他们那边战况如何?”
司徒景斌满意地笑道,“要比我们预计的好上太多。景凌先是带了一小队人马偷袭穆清远的粮仓,穆清远一接到消息便马上带兵回援,没想到这个时候阮曾吟带了另一队人马开始攻城,让穆清远自顾不暇。”
“浑水摸鱼?用的好!”我兴奋得大叫道。
“‘浑水摸鱼’?那是什么东西。”司徒景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疑惑地问道。
我随便摆摆手,“只是一个名称而已。继续继续。”
“第二天,穆清远弃城而逃,半路上碰上了他们的部队。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十万大军尽数投降,不过,让穆清远给逃了。”司徒景斌略带惋惜地说。
“他逃不了多远的。”
“朕也是这样想,他可能会回到风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看着司徒景斌,微微一笑,“皇上,可是有了您,最安全的地方便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朕一直有个疑问。不是有传言说景凌和阮曾吟在军中素来不和吗?怎么他们配合的这样好。”
我鄙视了他一眼,“传言,皇上,那只是传言。”
司徒景斌摸了摸鼻子,无奈道,“那倒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回了他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
司徒景斌不言语,起身揽了我便要向卧房走去,脸上露出一抹懒洋洋的笑容,颇有一种诡计得逞的意味。这场面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还有这种笑容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忽然我一个激灵,脑袋里蹦出了三个字——秋未炀。可不正是秋未炀狐狸式的招牌笑容吗?
见状,我急急忙忙地问道,“皇上,今天晚上您不用批阅奏折吗?”
司徒景斌亦回给我一个明朗的笑容,笑容的意义不明确,“难道皇后希望朕一个晚上都在批阅奏折吗?”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司徒景斌恶毒地将了我一军。天哪!难不成他的祖上姓慕容?慕容景斌,倒也蛮好听的。
“呃……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刚好,臣妾也有一些学术的问题,想请皇上指点一二,是关于兵法的。”我忙扯起了一个生硬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到。
转移话题,转移话题,这方面我虽然不是高手,但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既然皇后对‘学术’上的问题也有兴趣,不如我们‘一起’讨论讨论,可好?”司徒景斌的笑容越来越暧昧,也越来越奸诈。
好吧,我承认,男人的劣根性都一样,不存在什么天之骄子之说。秋未炀也好,司徒景斌也好,根本都是伪君子,真小人,岳不群!
春宵苦短,睡觉要紧。不理会司徒景斌,我径自爬上床,拉过被子,睡觉。
司徒景斌?
他爱干嘛干嘛,随他去。只要他不拆墙,天塌下来也挡不了本小姐和周先生每晚一次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