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我不禁抬头,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之近的打量秋未炀,冰色的双眸,薄唇微抿着,一席白衣,头发很随意地梳了一个髻。他看了我一眼,唇边勾起一记高深莫测的笑,笑得更加蛊惑,风姿卓绝。哎,一个男子如果非得用美丽来形容,着实可怜了。
“秋相过奖了,小女才疏学浅,怎能与秋相相比呢?”秦怀仁首先与秋未炀打起了官腔。
“这是秦大人过谦了,不知秦小姐怎么看这茶?”秋未炀嘴角向上一勾,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茶,多为古今名士所钟爱,而无非爱其清雅高洁,爱其与世无争。却唯独忽略了茶之清苦。人生百态皆在于一味“苦”字。而茶之苦在于“争”字,世间何止千百味,而茶却独占最高一味。人道是茶洗尽了古今事,看似不争,却更胜这个“争”字。”我心平气和地说道。实则暗示他,我的心思。今时今日我无权无势。但凭我之智,他日未尝不可。
“秦小姐说得好,但不知这清茶是否也需甘泉一助?”好聪明的人。
“恐不是甘泉助茶,而是泉因茶而闻名。不起眼的事物,实则也是用途良多的。”
“看来秦小姐对茶的见解比秋某想象中的要高。秦大人,秋某可否向您讨个方便,随时进府向小姐讨教一二。”
“这……要看翊儿的意思了。”说是这样说,可秦某人脸上明显摆着一付“你不答应试试看”的面孔。
“如此福分,实乃翊儿之幸。”秦怀仁,我也算是光明正大的把你卖了,这你可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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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君不见
秦府,荷花池
初夏的荷花,水波荡漾般的清凉,荷叶带着些许水珠舒展开来,含苞的荷花纤尘不染,带着少女般脱俗的气质。一朵,带着初春残留的梦,幻想着盛夏时这满池芙蓉的观景。池边一方古案,一缕琴音。我忘情地弹着这首最爱的曲——《高山流水》。千古知音最难觅,而我却独抚这一曲,没有仲子期。前世没有,今生亦没有。如若成不了知音,就只能是路人,这从来就是我为人的原则。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翊儿的琴技,皇朝除一人外,恐无人能出之左右。请问方才那一曲可是翊儿自创?”秋未炀那张邪美的脸上扬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冰色的眼眸散发着一层幽幽的光芒。
自从那日得我应允之后,秋未炀就时常出入秦府。这位仁兄倒也真不客气,彻底把秦府当成他家相府了,秦怀仁却也乐不可支。无旁人时,他也总称我翊儿。看这位仁兄的不羁样,若在大街上遇到,着实难以想象他是皇朝宰相。每次他来秦府,大都是试探我一番,想必今天也不会是纯粹来听琴。
“自不是翊儿所作,但却只有翊儿一人得传。”
“哦?看来还是名师出高徒。不知可否教我一教?”他笑得更妖媚,而我却闻到了一股阴谋的专属气味。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秋相这倾国倾城的容貌,怕是会让翊儿心猿意马。翊儿实不敢教。”戏弄我?小弟弟,你还嫩了点。
“也罢,不过翊儿,你还真的很特别。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呢。”他笑靥如花。
“倒不如做朋友。你说呢,秋相。”
“朋友太生疏了,我和翊儿一见如故,知己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也许有这个盟友,我的使命也可快些实现,“既是知己,翊儿为秋相献上一曲,如何?”
“秋某之愿,不敢请也。”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一剪梅》,此词太柔,本与我本性不符,所以我向来不是很喜欢。但万事俱备,想必那位“知己”也已知我的用意吧。皇朝的新皇雍瞻宇,我定是要见上一面的。
“翊儿好歌声,后天新皇宴请群臣,以翊儿的天籁之音定可博君一乐。秋某无妻,不知翊儿肯否与秋某共赴宴席?”
“秋相之邀,翊儿之幸。”我喜欢愉聪明人为伍,这样便不需多费口舌。帝,自是要被废的,只是还需一个人来牵制一下这位权倾朝野的少相。会是谁呢?
皇宫,牡丹园
雍容华贵者,牡丹也。牡丹园的牡丹却更胜他处一筹。往日入夜后沉静如水的庭园,这一晚变成火树银花的幻彩河流。太监尖声通报这往来的人流。音乐与觥筹交错声混在了一起,一切豪华绚丽到极点。而这一切不仅为了喜庆,更为了迎接一个人,今晚宴会的主角,威远大将军——宇文昊。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秋未炀之后。秋未炀依然如旧,放荡不羁的笑容。这位仁兄不知道要收敛么?太招摇必会惹祸上身。算了,现下我没心思理他。想必我要找的人出现了。除宇文昊之外,谁堪担此大任?
“宰相秋大人到。”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卿平身。秋卿,这位是?”
“回皇上,这位是秦御史的千金,秦翊小姐。”
“皇上万福金安。”我忙“羞涩”地福了福身,身边顿时安静了下来。我知道这副样子天下无双,不过这也太给我面子了吧。我慢慢抬起头,此君也算得上气宇轩昂,只可惜此君注定是我的绊脚石。
“秦卿之女?”
“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起入座吧。”
“谢皇上。”
因为是与秋相一同赴宴,我被安排在秋未炀的身边,而右边赫然坐着威远大将军——宇文昊。我默默地打量了他一番。眉宇间淡淡的一股得天独厚的霸气。若说雍瞻宇雍容华贵,秋未炀倾国倾城,那他,宇文昊则是气吞山河。但这样一位男子,怎么才能然他注意我呢?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低声在秋未炀身边说道。顺势瞟了一眼宇文昊。秋未炀当即明白我指的是兵权。
“翊儿不急,秋某自当想办法。”
“席间无以为乐,众卿可有法子?”皇帝一面如数收下皇后与众嫔妃的年敬酒,一面浅笑吟吟地问众人。
“臣建议以酒为题,各位大人即兴作诗以为乐。”尚书范名世说道。
“此法甚好。秋卿就从你开始吧。”
秋未炀“东到西歪”地站了起来,“臣不胜酒力,恐已无法博君一乐。臣只好请秦小姐帮臣一帮,秦小姐可愿意?”秋未炀一付“全都看你的”表情。这还由的我么?不过这确是一个引起宇文昊注意的好机会。
“既如此,臣女献丑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我省略了后段李白抱不平的句子,吟出了前段的千古美谈。
“原来秦小姐还有一腔豪情热血,宇文昊佩服。”宇文昊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心一紧,这鱼可是要上钩了么?
“好是好,可一位姑娘家,这未免太为刚毅。”范尚书煞有其事的说道。
“如此,秦小姐可否作一首轻柔些的?”雍瞻宇沉笑着。
“皇上,这酒本就是你们男儿豪情万丈之物,如何叫我让它似水柔情?”我摆了那范尚书一道,居然敢怀疑我端木晣的气度。
“那好,宇文将军的玉笛可是名动京城。宇文卿家,不知朕是否有此耳福?”
“臣遵命。”
宇文昊从腰间抽出一把玉笛,闭上双眸,曲调缓缓自口中吹出,如泣如诉,余音袅袅。这一曲黯然神伤,这一曲荡气回肠,这一曲尘世间的名利不再牵挂。微风徐徐,吹乱了他的发,世间苍茫一片,多情自古伤离别。曲毕,宇文昊缓慢地睁开眼睛。
“杨柳陌,宝马嘶空无迹。
新著荷衣人未识,年年江海客。
梦觉巫山春色,醉眼飞华狼籍。
起舞不辞无气力,爱君吹玉笛。”我缓缓说出。
“好一个爱君吹玉笛。爱卿,这秦小姐可是爱上了卿的玉笛。”雍瞻宇调侃道。
“皇上!”哀叹,又要装害羞……我不禁在心里问候了一下雍瞻宇的祖宗。
“既然秦小姐如此喜爱在下的玉笛。美物赠佳人,不知秦小姐可愿收下此笛?”
“这……也好,将军心爱之物,翊儿却之不恭,不如且收下将军这份情谊,只是翊儿愚钝,并不会吹此玉笛,不知将军得空肯否指点一二?”
“愿为秦小姐效劳。”
“哈哈哈……秦小姐真乃爽快之人,朕与秦小姐颇为投缘。我皇朝向来也不看重什么血缘。今儿朕就认下这位义妹,封她为昭仁郡主,众卿以为如何?”雍瞻宇自顾自的乐了起来。他也不是好对付的主,我心里暗暗冷笑。我方才才笼络到了宇文昊,他倒好,一个轻轻松松的封号,又把我归为他的人了。不过皇朝的郡主可代天子犒赏三军,从一定程度上享受藩王一样的兵权。这皇上定是算准了我不懂兵法,也好,这也是我乐见的。但是我一养在深闺的臣女,皇帝又怎会认识呢?一见如故?三岁稚儿才会相信。或许又有什么人在背后使了手段,会是谁呢?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如真有人要算计我,我必不会坐以待毙的。
“万万不可,臣的女儿何堪如此殊荣。”父亲大人诚惶诚恐的站着。
“微臣恭贺皇上,恭贺昭仁郡主”秋未炀不给父亲说下一句话的机会,率先表态。
“臣等恭贺皇上,恭贺昭仁郡主。”知音就是知音,还知道“多米诺”效应。
“好好好,御妹,还不快来拜见皇兄。”
“臣妹拜见皇兄。”
“廖公公,传朕旨意,翌日郯城的两万大军为昭仁郡主所统领。宇文卿家,由你来调教御妹的兵法。”雍瞻宇浅笑着,满脸算计的光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我深谙兵法,你还会笑得如此开心么?
“臣(臣妹)遵旨。”
秋未炀满脸愁云惨淡,我却不以为然,驭兵之术,我还略知一二。
“不用怕,朝中一切有我。我定照拂你平安。”秋未炀低声安慰。虽知自己的能力,定不会出什么大乱,但心里还是没由来的一暖。
“放心,为了我们的心愿,我定不失你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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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将军令(上)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来到郯城已半年有余,自那日宴会后,我就与小奚来到了我的分地郯城,一个边塞的卫城。每日我与秋未炀皆用信鸽传信,告知相互的情况。宇文昊每天也会定时过来教授兵法。而我却按着前世中国训练军队的方法,训练着古代的士兵。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练兵,这布阵自是首当其冲,接着便是训练他们的求胜欲望。虽然运筹帷幄之权在于我,但麦克阿瑟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得士兵不是好士兵。”虽说这是我第一次领兵,但我却不愿意当那“纸上谈兵”的赵括。我的兵应是萧杀的气焰更胜利剑。
“疑以扣实,察而后动;复者,阴之谋也。虚者虚之,疑中生疑;刚柔之际,奇而复奇。”无意中我喃喃地说到,恍惚间好象又回到了前世,明亮的天蓝色的房间,十七八岁的他站在我的书桌前,。“这是空成计的精髓,空城计,虚虚实实,兵无常势。晣,我知道你并无心军旅,不过人生本如战场,我希望你能立于不败之地。”他温柔地看着我,满脸皆是宠溺之色……
不!我怎么又会想到他。我不会忘了前世,前世是他亲手往我的输液里加了药剂,是他亲手杀死了我。爱?在他背叛我的时候早就不存在了,我一定要忘了他。我兀自疯狂地笑着。
“郡主,你……”
我瞬时清醒了过来,对,我还有今世,今世爱情不会再成为我的羁绊。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我正了正色,“宇文将军,有事吗?”
“风国又向我皇朝挑衅,微臣奉命戍守邺城,请郡主在郯城务必小心。”
早知道雍瞻宇把我放在郯城不安好心,皇帝只有一位王弟远在襄州,兵马自然不足为虑,恐怕粮草都不足以自给,立我为郡主,一来用我拉拢宇文昊,适时说不定我还是见漂亮的政治礼品;而来,万一与我宇文昊不对眼,邺城与郯城两万兵马还可以互相制肘,不过雍瞻宇怕是你要失算了。
“嗯,知道了,将军一路小心。”我漫不经心地答道,继而对边上站立的小奚说,“吩咐下去,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