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闹剧还没有结束,外面又传来声响。这是怎么了,一出接着一出的,秋容还在想,就看到尉迟楠进来。他见了一院子的人,也在奇怪,等见了她坐在冰冷的地上屋内一片狼藉,不由气急,连长辈那边都不行礼,冷冷越过他们赶到秋容身边,心疼地把她扶起。
“这么冷,你还好吗……”他握了一下她的手,心疼她指尖上的冰冷,连忙解了外衣给她穿。
她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串咳嗽。看来病是加重了,她想。
“你……”他慌张起来,听出她的病又重了,不由瞪了哥哥一眼。再朝院中的人看了一圈,他瞪着那个绿衣女子,“想不到你这般狠毒!”
绿衣女子一惊,红着眼差点要哭了。
“也不是弟妹的错。”尉迟栋好声道。
“那是谁的错,你们劫了她来是安的什么心。”尉迟楠质问道。
听到这里,公主也明白是误会了,也不再吵闹。尉迟老夫人还是一头雾水,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许久不见的儿子回来,又是为了一个平凡的女子,她自然不悦,免不了说了尉迟楠几句。尉迟楠心中有气,不禁与母亲争执了起来,加了帮腔的公主和圆场的尉迟栋,院子里又吵闹了起来。
秋容轻叹一声,咳嗽渐渐重了。她不想理会这些人,推开尉迟楠的手,顾自走进屋里,把门重重一摔,也不管外面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到床上躺下再说。外面的人显然是愣住了,尉迟楠也顾不得跟他们吵,忙着进去看秋容,尉迟栋劝着她们,带她们到别处再跟她们好好说明。
“秋容,你还好吗?生我的气吗?”他坐到床边,不安地问她,他只顾着争吵竟没有先照顾她。
她握住他的手,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咳个不停。他感到些许安慰,又为她手上异样的热度担心。请了大夫来一看,果然是她发烧了。
这一病要再治,可比之前的麻烦多了,要是不好好调理,恐怕会成肺病,受凉发烧都有可能送了性命。尉迟楠万分担心,守在她床前一步也不想离开。屋子很快有人收拾干净,外间也架起了药炉,以前府里侍候他的都到书房来帮忙。煎好的药要等秋容烧退些再喝,可是她的热度总下不来,一直守着她到三更,总算让她喝下药。
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只在夜里喝药时才醒了一下,看到守在旁边的是尉迟楠不由安心了些,可想到早上发生的事,心里又烦闷了起来,连身体也陷入痛苦中。再醒来时,天还是黑的,她也分不清几时,看尉迟楠变的有些憔悴,不由得问:“我睡了多久?”
“快三天了。”
这么久,她想,又记起自己喝过几次药的事,只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正思索着,尉迟楠端了粥喂她。
“喝得下就喝一点,不然都力气了。”
“好。正好也有些饿了。”她说,喝了几口粥,精神好了些,“你这三天一直都在吗?也得回自己屋里休息一下才是。”
“你……就知你会拿这话来气我。”他气恼地说,脸都沉了下来。
这怎么是气他呢,她想,脑中马上闪过那名绿衣女子的身影,自嘲一笑,她说:“我倒忘记有那个人在,还是你记得。”
“我没有。你明知道我的心意的。”
“我是知道呀……”她轻叹一口气,忽地悲从心来,“这世上的事总不能如人心意。”
想到这儿,她竟落下泪来,所有的事都泛上心头,创业的种种艰辛以及感情路上的种种不顺,好不容易熬到小有所成,却失去一切成了体弱多病的妾,最后连容身之处也没了……到了现在,即使是爱了,却也看不到未来。以后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她越想越没有头绪,总觉得有更多的磨难等着她。
“怎么了,又难受了吗?”一次也没见过她落泪,一看她哭起来,尉迟楠整个人都慌了,难道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吗是他的语气太凶了吗?自责地想着,不见秋容说话,他就更急了。
“别哭坏身子了。”他劝道。
不提这破身子倒还好,一提起她就更委屈了,想她当初的身体熬夜一星期也没得什么病,一年也就得几次感冒什么的,不用看医生自己买些药吃了就好,哪像现在呀,时不时地得吃苦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每天几碗药往嘴里灌,她真连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身体调养地好一些,又得了重病,又得吃药,又得重新再调养,她这是遭什么罪呀。
眼泪停不下来,她抓着他的衣角,狠狠地,抓得关节都发白。尉迟楠也不知她在发什么狠,怕她病情加重,只好隔着被子轻抚她的背安慰她,可她一直哭着没有停下的趋势,他也急了,合衣钻到被子里他抱着她想让她不再难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在他怀里睡着了;他也睡着,抱着她就这么和衣睡着,一直等早上有人进来,他才醒。
要是让别人看到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可怎么好,他想,赶紧要起身,把秋容惊醒了。她睁开眼,看到躺在旁边的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那个……”
看他一脸窘态,秋容也气不起来,“我饿了,有什么能吃的?”
“有。”他连忙说,想起大夫叮嘱过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只能喝一小碗粥。”
“行。”虽然百般地不情愿,但是得一一忍下来把身体养好。
哭了一夜,眼睛肿的厉害,她也顾不上样子,先填了肚子再把药喝了,才跟守在边上的尉迟楠说话。
“我今天样子丑,你就少呆在旁边看着了,也收拾一下自己,好好休息一天。有什么要跟家人说的,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去说清楚。”
“没什么可说的。我不觉得你丑,不在你旁边陪着,我不放心。”
“我已经好些了。若你不放心,快些把话说完就是了。总归是一家人,把你的意思说明白了就好。你的哥哥这么替你着想,还把我掳了来,你也该看在他的面上与父母好好谈谈。”
“你还帮着哥哥说话,要不是他,你的病也不会这么重。”
“他也是为了你。你也知道我是孤苦无依的,若是我有这么一个哥哥,也不至于嫁于他人得依附他人换得安稳。”她劝道,低头叹了一声,为自己也是为秋容。
“好了,我去就是。你也别难过了,你与我在一起也算不得依附,是我离不开你才是。”
“你倒脸皮更厚了。”秋容轻笑道。
他也跟着露出笑容,低头在她红肿的眼上吻了一下,说:“那我去了,等会儿就回来看你。”
“嗯。”对他的吻,她竟不讨厌,可是这个人呀,真是更加的无赖了。
☆、拒赴家宴
也不知尉迟楠谈的结果如何,秋容只觉得照顾她的下人态度恭敬了不少,她不打听也不跟别人多交谈,乖乖吃药,默默细数可以回去的日子。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空气又干燥,她没有一天不咳的,喝了许多药也没有用。她倒不怕这样的寒冷,唐家堡阴冷的冬天对她来说更难熬些。心知南方的气候对她的身体更好,她也不跟尉迟楠说,不催他做什么决定。
就这么到了除夕,早上,尉迟老夫人的贴身侍婢来请她出席晚上的家宴。到底是大户人家,连侍女也都落落大方,秋容靠在床上病恹恹的,都有些自惭形秽了。来人说了一些问候的话,也说了来的意思,秋容也知这代表什么,这是好意,这样的人家竟肯接纳她,她该感激涕零才是。偏生她不愿意,她不愿有半点将就,反正这生也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将就的。
托说身体不爽,她把这事拒绝了。来人面上虽没有什么,但定在怪她不识抬举吧。等来人走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尉迟栋也来看她。自从尉迟楠回来后,尉迟栋就没来进过院子。远远坐在床尾对角的椅子,即使下人都离开了,他也不靠近。
“这些天公事繁忙,怠慢了姑娘。好在照顾姑娘的人都是从小跟着阿楠的,大家都放心,我也安心些,总归是我考虑不周才让姑娘病情加重。”他面带歉疚地说,抬眼看向她,“我听大夫说你的病情好多了,已经能下床走动,怎么还是整天躺着?是大夫诓人吗?”
知道他做人周全,上回闹成那样,秋容料他没事也不会再来,这次过来也是有别的事情,淡淡看了他一眼,在他面前她也不多掩饰,“是能下床了,我是懒,不想出门。”
“连家宴也不想去?难得除夕,外面热闹得很,一家人坐下来吃团圆饭总比你一个人在屋里好。”
“我不爱热闹,也没有家人。”
“姑娘这话说的,只要你肯……”
“我不肯。”
尉迟栋一愣,没想到她说的这样直白,笑了笑,依旧温和地说:“难道当我尉迟家的侧夫人还辱没了姑娘?我知阿楠现在心里只有你,只要你开口,他会休了原配娶你为妻,可如此一来家父定与他断绝父子关系,这样难道是姑娘想看到的?与亲友老死不相往来,就你们两个过日子,这就圆满吗?”
“什么是圆满?”她轻笑反问,却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你说的我都知道。”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说,看着他问,“为什么你会穿白衣呢?”
“啊?”他不懂她这样问是何意,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今天是除夕,外面的人想来都穿着喜庆颜色的衣服等着迎新,为什么你会穿着白衣呢,虽然是不难看。”
“就是下朝后随意选的。”他说,也许就是因为外面的人都穿着喜庆的颜色,他才不愿跟别人一样。
“那我也是随意选的,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这样,我高兴我乐意。”
她那副无所谓的态度让尉迟栋无话可说,他只是苦笑,“阿楠的眼光倒是独到。”
“跟眼光无关,是他一时迷了心了,恐怕连他自己原也是不愿跟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牵扯的。你说什么圆满,世上哪有真的圆满。你走在安排好的路上,接受父母安排好的亲事让家人安心,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圆满吗,在我看来,只有衣服颜色是能自己做主的生活,才没有半点圆满可言。我也是如此的,我身来就是体弱,又曾是别人的妾,我还有什么圆满可言,我也只能在一些小小的地方任性一下。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这就够了。不这样想,又能如何。”
尉迟栋是真的愣住了,连脸上的笑都有些僵,“倒是我小看了姑娘。”
“是我多话了,整天躺着无聊闹的。”秋容笑了笑,不想再聊下去。
也知道她的意思,尉迟栋点头,最后问了一次,“真的不去?以后怕没这样的机会了……”
她摇头,微垂着目光,就当自己“作”了一回。正想着,尉迟楠推门进来,沉着脸瞪了尉迟栋一眼。
“哥,你又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尉迟栋笑道,“怎么出去一阵子,连进屋敲门的规矩都没了,别吓着别人。”
“吓不着。”他没好气地说,有几分歉意地看向秋容。
尉迟栋也知呆下去没意思,起身告辞,留他们在屋里。尉迟楠坐到床边,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才安心些。
“刚才我是着急,才忽然进屋的,你别恼。”他解释道,替她掖好被角,“我都知道了,他们让你参加晚上的家宴是不是?你不用去,我不会让你当妾。”
秋容点头,安心地闭上眼,探出手抓着他的衣袖,“等开春的,我想回去。”
“嗯,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他说,迟疑了片刻,握住她微凉的手,“那个人,我还不能给她休书,至少三年后,以无所出的原因。”
“嗯。”她淡淡回应,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不说破。不论对错,都只能如此。
秋容终究没有去尉迟家的家宴,尉迟楠原也不肯去,被她催着终没有办法只得去坐了半个时辰。心里记挂着她,也顾不得旁人的脸色,他早早就回去看她。她一个人在用饭,看了让他不舍。
“好不容易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是欢喜的,去年一个人过了个无趣的除夕,今年不想再这样了。
“不过是坐在一起吃个饭,花得了多少时间。”他淡淡地说,看她小饭桌上的菜比往日丰盛,知道家里没有怠慢了她,“你也不要贪嘴吃多了堵了胃。”
“又来管这个。”她微微皱眉,放下了碗筷,“平日叫我多吃些的也是你。”
“是是……”他无奈应道,替她夹了一块鸡肉送到她嘴边,“等会儿会放烟花,我陪你到窗前看,也当是消食了。”
她小口吞下,点了点头。农村里过年可没这般热闹,她都想出门去街上看看了。到了京城这么多天,她连街上也没去过,也怪自己一直病着,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