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走走停停的,连眼前的路都模糊起来,她知道不好,去看个病倒让自己病的更严重了。以她的体质,怕又得病上许久了。在镇上的时候应该去唐家的铺子,请他们帮忙送她回来的,她想,却受不了自己的软弱不想麻烦别人,又后悔自己逞强把身体弄坏了。胡思乱想着,她越发没有走路的力气,只得靠在路边的树旁稍微休息一下。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不真切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若真是另一个世界就好了,她想,却分明听到那人叫的是“秋容”这个名字。无奈地聚起目光,她看清来人,苦笑一声,怎么偏偏让他看到她这副样子。
☆、为多情恼
“秋容,你是怎么了?”尉迟楠跳下马跑到她身边,正想去看她,想不到会在路上遇到她。不曾见她离开过那间屋子,她怎么会在这里,他想,等看到她手上的药包就明白了。“才隔了一天,你怎么就病了?”
“我……”她正要说,胃里一阵翻腾,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这一吐,胃里所有的难受都涌了上来,她撑着身子,简直想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你且忍忍,我这就带你去医馆。”他说,一脸担忧地替她拍背,想等她好一些就带她走。
她摇摇头,努力压下胃里的难受,“我去过了。我要回家。”
“不如你住到镇上,去看大夫也方便。”
“不要,我就呆在家里。”她倔强地说,人略微恢复了些,抱歉地看着他,“倒是你,还是回去换身衣服吧。我都把你吐脏了。”
“还说这个!”他冷下脸来,把她抱起上了马,“你不是要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去。”
“哦。”她点头答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他倒有几分意外,以为她会觉得男女授受不清不肯跟他同骑一匹马。可是这种时候,他也没心思多想,只想快些送她回去。沿途看到两人的人都有几分惊讶,他也不理,倒不如说宁可看到的人多些好断了别人的心思。隔壁的朱大嫂也看到了,她原就担心出去看病一直不回来的秋容,一看她病得昏昏沉沉的,着急地不得了。
尉迟楠托她替秋容换了干净衣服,自己赶回镇上请了大夫来重新替秋容诊脉。秋容换了衣服后,发起热来,躺在床上意识都不连贯了。被唤醒时,已经是深夜,尉迟楠端着熬好的药喂她。她坐起身,闻着药味已经头痛,刚喝下一口就又反胃,扶着床沿吐了起来。尉迟楠连忙把药放一边,扶着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胃里早就空了,她吐不出东西来,干呕了一阵,她才渐渐压下不适,目光扫过他身上干掉的污渍。
“你先躺一夜,明个我换个大夫让他开些好入口的药。”他安慰道。
“不用了,药哪有好喝了。你拿来给我吧,我非把它喝下去不可。”她无奈地说,等他把药端近了,又有些抗拒,“我还以为不用再喝药了呢。”
感慨着,她深吸一口气,把药灌下一大半。胃里闹开了,她用力忍着,眼角都难过的涌出泪来;剩下的半碗药,她实在是喝不下了。
“我先坐一会儿,等下再喝。”她说。
“好。”他把药放到旁边,让她靠到他怀里。
她又没有拒绝。看来她病的真重,他担忧地想,那么不喜与人有牵扯的人现在却依靠着他,他却连欢喜的心思都没有,只担心她的安危。大夫虽说静养几日就好,但他怎么看都觉得她情况危急。守着她到半夜,感觉她动了一下,似乎想起来。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是不是哪里难受?”
“你把剩下的药给我,喝完我也该睡了。”她说,见不惯他紧张的样子,“以前在唐家堡,我也不知病了多少回,比这次重的病也有,最后也都好了。只要好好喝药好好休养,总能好的。只是哪怕是小小的病痛,也不得不麻烦别人照顾,我也真是没什么长进。”
“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若你病了不肯让我照顾,我会更气恼。”他闷闷地说,想到这次也是路上偶遇才知她生病的,心里更不痛快了。
她也不想与他争吵,喝完药躺下来,听到屋顶上的响动,淡然道:“下雨了呢。”
“嗯。”他应了一声,这才发现外面雨已经下大了。雨打屋檐,在这安静的夜里,别有一番雅趣,最难得的是与她共同聆听。他真想把这雨声记上一生。
“对了,我的鸡和鸽子得遮一下,省得淋湿了。”
“你竟还有心思管这些。”他无奈地看着不解风情的秋容,生起气来,“尤其是那只没用的鸽子。你病了也不曾想过用它传信给我,留着它有什么用,不如煮了给你补身子呢。”
虽知他说的是气话,秋容听着也刺耳,冷淡回道,“那是你的东西,你要蒸要煮,我也管不着。”
合了眼,她侧身向内躺着,不理会他。
怎么又生气了呢,他想,拿她没办法,“既然送了你了,当然是你的东西。我也不过说说,你莫要当真,气坏了身体。”
听他话语温柔,她的心中有千百心思转过。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说:“你若是为了以前的事处处照顾我,等我病好了,这事也该两清了。以后你还是别再来了吧。”
“你……你真不知我的心思吗?”他气极了,抓着她的手问她。
她手腕生疼,想与他分析现实,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现在先不跟你说,等你病好了,我非要好好让你明白不可。”他说,松开了手,小心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替她拍背,怕她咳坏了身子。
她一点也不想明白呀,秋容无奈地想,在他轻柔的动作下渐渐睡着了。就这么病了三天,她躺在床上,旁的事都由尉迟楠代劳,连有些不便的事,他也不肯交给旁人。她觉得他有些无赖,又拿他没有办法。邻居朱大嫂也是一副终于明白怎么回事的表情,恭喜她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秋容苦笑不语。欣然也来看过她一次,也笑着让她从了算了。她没有回答,以前依附唐和磊倒容易,可让她跟尉迟楠在一起依附于他,她却有千百个不愿意。
等她好的差不多,只剩下偶尔几声咳嗽时,尉迟楠收到家里的书信说是他母亲病重让他回去。
“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千万等我。”他匆匆嘱咐几句,便动身赶路。
看他担忧母亲的病情,秋容也替他担心,想着他母亲病重时他竟陪着她这个不相干的人不由得有几分内疚。谁知才隔了几天,尉迟府上就有家丁来。
来人态度倒恭敬,说是为了取尉迟楠留在这里的东西。“二公子这次回去成亲,怕拉下什么要紧的物件,让小人把公子的东西统统都带回去。”
“尉迟公子在这里并没有留什么东西。”秋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也吃不准来人的目的。若是尉迟楠私人用品倒真的没有,若是指他送来的东西,怕是满屋子都是。
“没有?”那人有几分不信,可一眼就能看光的屋子也的确没有什么尉迟楠的东西。“若如此,小人也不打扰了。姑娘,公子还让小人带了句话来。若姑娘肯安分守己,要进府也是可以的。”
“哦。”她低声应道,垂着头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绝不是尉迟楠说的话,是他的家人故意来说给她听的。可这些事,尉迟楠就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吗?
想了半天,连来人什么时候走也记不清了,她想信尉迟楠,却不知信了又如何?听到外面鸽子咕咕叫着,她想,至少要问他一声,若他不知情也好提醒他。要提笔时,她又犹豫,怕他其实是知道的,来问她也是他的主意,只这么想,心里的难受的很。她也知道是什么心情,只是不愿去面对。想之前工作时,面对任何问题她都权横利弊,渐渐地面对感情时她也这样,她的每段感情也因此总是走不下去。罢了,这事就看他能不能化解了,她想,写了字条绑在鸽子腿上送去。等送完了信,她心下还是不安,不等回信来,她就找了大箱子把他送的字画器皿全都收进去,连同盆栽家俱都堆到了角落。若他真要来拿,这样还能方便点。
尉迟楠收到飞鸽传书时,刚进了京。他担心她的病情,着急看书信上面却写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走后派家奴来取你的东西,那些字画器皿盆栽家俱和鸽子,算不算?要还你吗?”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透,想等看过了母亲就马上回去问她。可他进了府,就差不多明白了。母亲并没有生病,他们故意骗他回来,要他娶一个没见过的女子。他被软禁了,父亲逼他,母亲劝他,哥哥也来当说客。说是先娶了留下一儿半女的,以后他要有喜欢的人也可再带进府,在他想来,这是他们不让他娶秋容想出来的法子。他们这么做,他更加不愿意,可又逃不脱,连拜堂也有人押着他。宾客很少,想来他们都计划好了。他气恼地很,等拜好了堂,看守的人松懈了些,就把被子一卷写上他的名字悬于梁上,再逃脱了。就让他们当他死了,他想,只怕秋容误会了他。
连夜赶路,到了她那里,想告诉她发生什么,一看屋子里的东西全变了,他心里就恼了起来。这女人心里,真是一点他的位置也没有,他这一身的劳累还跟家里断了关系,真不知是为了什么。却偏不肯放开,他把心一横,总归要她明白了接受了才好。
☆、脉脉温情
“你是来拿东西的吗?”秋容劈头就问,也不管他脸色如何,话没说完,又剧烈咳了几声。明明都有按时吃药,她的咳嗽却一点也不见好。
“你非要我死了才肯相信我的情意吗?”他恨恨地问,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我再不回去了,也不回去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你就是我的。”
她一动不动地呆在他怀里,也不抗拒,也不靠近,良久,才幽幽吐出一句,“你这又是何苦。”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她抱的更紧。
“你认得我时,我就是唐家的人;我认得你时,就知你心里有别人。即使放下了,你也该找别人才好。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子……”秋容还想推开他。
“我也这样想,我一直不懂你,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样的,想着想着,连欣然的事都忘记了。明明那么不甘心,觉得她才是世上最特别的女子,是最配我的女子,却不怎么的就跟你搅和在一起。”
“你只是好奇!”
“你也太小看我了,若只是好奇,怎么会连到家里都断绝了。我虽不像和磊是情场高手,但自己的心思怎么会不知。”
“若我说,我心里只有他呢?”
他身子僵了一下,还是倔强搂着他说:“他已经有欣然了。这次,我断不会相让,即使会让你觉得困扰,我也不肯放手。我不信你不懂。况且我现在也没地方去,你忍心把我赶走吗?”
这人果然无赖,秋容无奈地想,“若你要留,我赶不走你。”
“一日三餐,都添双筷子,行吗?”
“也吃不垮。”她闷闷地说,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尉迟楠的父亲气得不轻,扬言要与他断了关系。其他人虽劝着还派人来叫尉迟楠回去,尉迟楠却执意不肯,还把由他负责的尉迟府上的生意交托给府上其他人。这样一来,他的父亲也更生气了,不但不准府上的人再来找他,还放出话去不许任何人给他方便。尉迟楠也不在意,他原就在钱庄放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用这些钱开始做些小生意。唐家堡附近的城镇也不像在京城,他的父亲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不过少了尉迟府的护萌,许多事谈起来的确艰难的多,他并不怕,只要养得了家离秋容近些就行。
他在秋容家附近找了一间宅子,旧旧的,跟秋容住的屋子差不多。他只住那过夜,三餐或是在外面或是在秋容家。秋容每天也都备下他的饭,有时他不用出门,她还会去他家替他收拾,他一个人住从不做家事。尉迟楠也乐得看着秋容替他忙,天冷时会为他缝衣,他为生意烦恼时,会特意做他喜欢的菜。即使她不曾多说什么宽慰人的话,他的心里也是暖的,每月他也会给秋容家用,她也都收下当饭钱。
一直以来,他都寻着能相伴一生的人,却想不到那个人会是秋容这样的。初见时,他只当她是怯懦无趣的妇人,不像欣然那样特别,长久相处下来,如今在他心里竟没有一个女子是能比得了秋容的。他也知道是自己心中有她的缘故,可她的心里他又占了几分呢。他开不了口问她,尤其是关于和磊的事,他搬过来后,和磊一次都没来过,从无法从秋容脸上看出什么,欣然倒来过几次,也说了和磊的难处。唐府和尉迟家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因秋容的关系,和磊已经受到误会,尉迟楠这边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