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澈&崖,元纪89666年。’
冽炎挣扎着推开凌宇,一瘸一拐地向那根竹子走去。当年产子若非千晨星用‘世界之轴’的功力暂时将腹中胎儿生命冻结,冽炎早被那个胎儿吞噬,但是腿脚却落下了毛病,至今未好。
凌宇伸出手想扶他,却换来男人的怒目而视,“滚开。”
“你怎么了?不就几个字吗,为何突然生气?”
冽炎并不回答,冷冷一笑,薄唇抿成孤傲的弧线,竹上的刻痕极深极深,像是想着几千几万年依旧存在。
颤着手摸上去,真是可笑——你们总是有你们不得不做的理由,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可是你们都忘了,谁也不记得,连那个说着要回来的人也忘了……
指尖刮在竹子上,发出嘶哑的哀鸣,凌宇皱皱眉,“你这样没法刮掉。”
“不用你管!”
黑眸里的墨汁浓烈得凄厉,凌宇赖皮地将他抱住,“我偏要管,只要是你的事我就都要管,你别想从我身边逃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算你逃了我也把你抓回来,”说着得意地摇晃铁链。
竹林沙沙,夕阳最后的余晖给山黛镀上醉人的色泽,冽炎深深吸口气,埋下头不管不顾地猛刮,他厌恶那两个字,它们像烈火样将他焚裂。
不能恨……亦不能爱……
凌宇你能明白吗……
明明还是从前的你,却又不是,其实……这样的悲哀……你如何能明白?
从凌宇的角度,冽炎冰冷的侧脸像是坚硬的壳,可那不断闪动的黑眸却可耻地泄露了他的情绪,凌宇叹息一声,按住已经微微出血的指尖,“别刮了。”
这次冽炎没有摔开他的手,手心的触觉冰凉,如同逆流而来的暗潮。
落日的光芒将四周染得昏黄一片,凌宇视线有些模糊,偏偏对方指尖轻微的战栗无比清晰地传来,“你要是想哭,抱着我就好了,我不会笑话你。”
他说得无比诚挚,以至于冽炎竟未发怒,只把一双黑眸定定望过来,凌宇顺势抬高他下颌,轻轻吻过去,几许缠绵,还有几许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痴情。
“这些年我发现,你若是难过了,我只会比你更难过,所以……你能不能不要难过……我会好好待你……不会欺负你,也不会允许别的人欺负你……你要是想回魔域,我也能带你去看看……只要……你别总是想离开我……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心里就痛,可我又找不到究竟是哪里痛……要是能找到……我就能治好……但我找不到……我找不到……”
凌宇断断续续说着,忽然间,强烈的酸楚从鼻尖涌来,他觉得手脚冰冷,像是努力了很久,最后发现,镜花水月,终究成空。
“反正你不能再走,若再走我便把你永远地锁起来,”见冽炎还是无动于衷,凌宇很是着急,长久的恐慌紧紧攫住心脏,他反复捏着冽炎手指,努力想可以威胁对方的手段,“汐墨总说我太放任你,可……可我只是想你能对我笑笑……我……”
“你捏痛我了。”
“啊?”低头一看,修长的指头果然红肿起来,凌宇放开他手,板起脸,“你不能笑!”
冽炎嘴角忍不住抽搐,“我没笑。”
“你肯定心里在笑……”
后面的话消逸在纠缠的舌尖,凌宇有种成仙的错觉。后来的日子里,他总是一个人来到这片竹林,竹叶拂过脸颊,依稀间还残留着当日的温度。
很多事他不明白,可是冽炎不曾给他明白的机会,他给他的只是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落日迷离的光晕中……
一如那些碰了就碎的梦……
这样用尽全力地亲吻,对方的身体会不自觉地变得极软极软,像要软到心里去,凌宇紧紧搂着他,似是天地万物都没了关系,只有怀中人——是他唯一想要追寻的温暖。
……
“你说什么?”努力克制住怒气,冽炎实在不忍破坏刚才温存的氛围。
凌宇摸摸头,“让慕天管教晨星有什么不对吗?”
下意识在下唇咬了下,别跟他计较,这人就是蠢货!冽炎捏紧双手,拼命压抑。百年来,他和晨星少说也逃了五次,之前这人也并未怎么生气,哪知这次不仅拿锁链锁住他,还将晨星交给辛慕天……
只要一想到晨星这几个月来可能受到的委屈冽炎就恨不能再在凌宇身上刺几剑。
“好了好了,我马上带你见他成了不?”凌宇无可奈何地把人抱起,感叹自己脾气实在是好。
“晨星若有个三长两短……”
“他怎么可能有三长两短,”凌宇挑高眉,“慕天你还不放心吗?”
冽炎冷冷一哼,掐在凌宇臂上的手几乎陷进肉中。
管教(下)
被囚在仙界的百年,冽炎功力并未恢复,又因当日强吸洌风魔力,深受反噬之苦,若无人帮助,下地行走都是钻心的痛。凌宇虽对他百依百顺,但想必是担心他离开,无论如何也不肯医治那双残腿,更别说替他恢复功力。
平时在居处还好,被凌宇抱着也无甚感觉,但一旦到了外面,屈辱愤恨之情立刻冒出来,他本就地位尊贵,自从遇到凌宇后连番遭受奇耻大辱,此时更是形同废人,想到这里,一张脸越发阴晴不定。
凌宇只当他还在为自己把晨星交给慕天生气,忍不住在他腰间掐了把,“你那孩子经常把仙界搞来鸡飞狗跳,慕天性子宁静,定能治治他这顽劣乖张的脾气。”
“闭嘴!”黑眸幽深似渊,冽炎听不得那个名字从凌宇嘴里冒出来,总觉得像有只手在心里使劲搔着,不是尖锐的痛,却是,凌迟之苦。
夕阳残余的光芒照在冽炎脸上,蒸出微薄的霞晕,微风一吹,如墨的发丝刮过脸颊,凌宇心里无比柔软,仿佛能挤出水来,“为何明明是你在凶我,我却觉得你实在可爱的紧。”
惊得张开唇,冽炎哼了声,别开脸去,心里暗骂这人蠢得没救。
“其实,你若能温顺点,我自会更加喜欢你……”黑眸果不其然瞪了过来,凌宇乐得哈哈大笑,“冽炎……有没人说过,你好像小狗。”
魔帝陛下咬了咬唇,在发怒和隐忍间不断挣扎,“你可以试试再说一遍。”
“不要,”凌宇摇头,“再说你非得打我不可。”
凌宇本就生得俊美异常,眉心那点红痕更是妖艳夺目,此时得意地挑眉,冰肌玉肤,当真是光华万千,冽炎眨了眨眼——其实,若能永生永世在一起,该是怎样一种幸福。
低头的时候,冽炎正怔怔望着他,那目光凌宇极为熟悉,辛慕天也常有这样的眼神,像是想说什么,待开口时,却又闷闷堵在喉头。
凌宇放慢了步子,他直觉冽炎会说些好听的,或者,是他期待着什么,他想捂住胸口,不让里面跳动的东西蹦出来,但他双手都紧紧抱着男人,只好将白皙的容颜涨成绯红的色泽,如同泼染了朱砂的宣纸。
但让他失望的是,冽炎静静地合上目,像睡着了般。
辛慕天回仙界后便在竹林深处搭建了小屋,不与任何人接触,只除了凌宇。
竹屋幽深,正发出昏黄的光亮,凌宇小心翼翼将冽炎放到地上,“只能看,不能说话。”
冽炎横他一眼,轻轻在窗上戳了个洞,只见千晨星安静地趴在桌上,正好将侧脸对着外面。嘴角微微上翘,烛光照在脸上,如珠玉一般美好。冽炎想这孩子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收回手指,转身淡淡道,“走吧。”
“啊?”这样就走?凌宇追上去,还想抱他,却被冽炎拂开,“我自己能走。”
凌宇听人说世间女子最是难以捉摸,但那些女子如何能及得这人万一,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冽炎刚刚被囚在仙界时,魔帝做了仙帝脔宠的谣言漫天乱飞,不过说那些话的人都死了,不是死在冽炎手下,而是被千晨星一刀刀剐了——凌宇摸摸头,心想不愧是两父子,同样的乖戾嚣张!
“你这性子,也只我能忍受,要是我不要你,看你怎么办!”
前面的人顿了顿,凌宇猝不及防撞到他背上,冽炎的脊背硬邦邦的,如他人一般冷硬。正要调笑一番,却听他轻声说,“这地方……还挺像家的……”
凌宇一怔,回头望去,风一吹,烛火摇曳,如同一支……唱不完的歌……
……
“殿下真会装。”
千晨星腾地下立起,紧紧攒起拳,牙齿磨得滋滋作响。“比慕天殿下还是要差点。”
原君上退隐后,仙帝又没有要子嗣的打算,作为原君上关门弟子,慕天公子地位尊崇,顺理成章地成了慕天殿下,若凌宇死了,他便是仙帝的最佳人选。
千晨星将殿下二字咬得极重,显然有意讥讽。
辛慕天随意地依在门口,青丝飞扬,面如冷玉,确有几分仙人天生的凛冽之气,“我要你抄的书可抄完了?”
“手痛,没法写。”不甘示弱地盯过去,眸子如刀。知对方有意刁难,千晨星更是倔强,眉毛一扭一扭,摊开手,“看,你昨天打的还没消。”
嫩白的小手上果然有四五条粗大的红痕,千晨星心里一颤,要是娘亲看见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他鼻尖酸了酸,这几个月落在这人手里,也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都是那个白痴凌宇的错,千晨星咬住下唇,这些年他容貌渐渐成形,与凌宇气质越发相像,早有人怀疑两人关系。但凌宇不问,冽炎不开口,再加辛慕天从中作梗,千晨星在仙界地位竟是比那些仙童还不如,受些冷嘲热讽可谓家常便饭,若非他为人凶恶,也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泪。
凌宇虽对冽炎好,对千晨星却是漠不关心,此次更是直接丢给辛慕天管教,若非冽炎问起,根本不会想到这事。
刚才两人在外面时,千晨星确实是在睡觉,反正抄不抄书都会受罚,他索性就不抄。冽炎来的时候他立刻便醒了,天知道他多想像往常一样蹭到冽炎怀中,但他不能——自己一身的伤痕定会惹娘亲发怒,若是凌宇偏袒辛慕天,那他该会多伤心……
“脱了裤子趴好。”
千晨星心里一阵抽搐,这次倒没再反唇相讥,乖乖地照做。少年光亮的肌肤上也布满伤痕,像一条条蜿蜒的蛇。
破空声响起,千晨星死死捏住手指,反正这段时间挨打也是家常便饭,辛慕天打得越重,他越是恶毒地诅咒。
千晨星生而可视人心,辛慕天大概是知道他有这能力,每次都是面无表情,内心无丝毫波动。但尽管如此,他仍是明白了辛慕天为何如此恨他,不,应该说比恨冽炎更重!
毕竟是刚满百岁的少年,几鞭子下去已是难掩悲鸣,千晨星不自禁想躲闪,竹鞭却越缠越紧,“轻……轻点!”
辛慕天冷冷哼了声,他面上凝着霜,看起来像带着张白玉的面具,丝毫不近人情。手指优雅地擦过竹鞭上的血迹,“若是冽炎决计不会求饶。”
千晨星脸色一变,心知对方是恨不能打死他,若此时回嘴正好中他下怀。
死死咬住手腕,委屈地想,娘亲,我可比你聪明多了……
鞭子再度扬起,夜,还很长……
离开的两人丝毫不知千晨星正遭受的酷刑,冽炎在前面默默走,凌宇耸拉着头跟在后面。
冽炎腿脚不便,再加挺着个大肚子,走路一瘸一拐实在滑稽的很,但凌宇笑不出来,大概是夜凉的关系,他心里很冷,甚至说,有些悲凉。
“你能不能等等我。”靠在一棵竹子上,凌宇耍赖地蹲下,伸出手,“我走不动了。”
“白痴。”
笑容僵在脸上,凌宇呐呐将手收回,枕在臂上,“你不拉我我就不走。”
以前无数次,他也是这样蹲在角落,白衣凌乱,一双眸子,仿佛能滴出血来,冽炎回过身,撩开他长发,“你究竟想我怎样?”
你是重羽轩,你也是凌宇,可你又不是你,不,你还把我忘了,现在,你想我怎样?
“我想你吻我。”将嘴凑上去,凌宇轻轻闭上眼。
期盼中的亲吻并没送到,凌宇睁开眼的时候那袭墨衣已消融在黑夜之中,“真是绝情,”凌宇挑起眉,在脸上轻轻拍了下,“还有你,脸皮够厚。”
回到房时冽炎已经睡下,凌宇很想在尚带着些怒意的眉宇间亲上一口——明明是你把我扔那里,现在倒还有理由生气了。凌宇挑起他下巴,叹了声气,将铁链牢牢锁在床头。
却不知那双黑眸,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
“凌宇呢?”
童子将熬好的粥递上,小心翼翼地垂下眸,“君上之前说他要离开段时间。”尽管伺候魔帝百年,几个童子对着冽炎时仍是心惊胆战。当年魔帝光辉太盛,死在他手下的仙人数不胜数。仙界的小孩自幼便被恐吓要是不听话就会被冽炎魔尊吃掉。虽然此时的魔帝陛下大腹便便,形象大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