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小宁后脊梁不由地冒了一股冷汗,回头一看,果真是夏夜。他好不奇怪问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你也是来找郑甜儿的?”
夏夜抄着手点头道:“郑姑娘留书离开,我们都在帮忙找呢!你倒好,帮忙放是吧?詹小宁啊詹小宁,我原以为你多少还有点男人气概,所以刚才你和郑姑娘吵嘴的时候我没出来插话,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你……”詹小宁张大了嘴巴,指着夏夜吃惊道,“你刚才就在这儿?”
夏夜嘴巴朝旁边绿草丛里努了努道:“喏,我刚才就藏那里头,你没发现吗?不是号称是我和詹媛的玄孙吗?这点动静都没发现?你是我哪门子的玄孙啊?你应该回去问问你父母,你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我越看你越不像我夏夜的后人,你多半是你父母捡回去的。”
詹小宁心里不爽道:“你也想来骂我一回是不是?行啊,骂吧!随你们怎么骂,横竖你们根本不清楚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只想哪儿来回哪儿去。那好啊,你就回去吧!身为一个男人,回去赡养父母,继承家业是再应该不过的。你总说追求自由,喜欢自由,但在我这前辈看来,你追求的不过是虚伪的自由,你真正追求的是新鲜刺激和无约束的任意妄为。瞪着我干什么?郑甜儿骂你骂得不对吗?宝梳走了,末儿怎么办?”
“末儿也可以带走啊!”
“也就是说她不是没爹,就是没娘,对吗?要是换了你,你愿意?”
詹小宁喉头哽了一下,有点答不上话来了。夏夜在旁边大石头上坐下道:“撇开末儿不说,说宝梳和你姐夫吧!你觉得你姐姐对曲尘不是真心的,只是玩玩而已?那样的话,你是在糟践你自己姐姐的品行啊!曲尘呢?你觉得他对你姐姐也不是真心的,也只是玩玩而已?”
詹小宁也坐下道:“说实话,我并不看好那个姐夫,因为你们这儿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他对我姐姐,能长情到哪儿去呢?兴许我姐姐一走,他就另娶新欢了呢?”
“这么说来,你们那儿的男人是不能三妻四妾的?”
“不能,法律有规定,只能一夫一妻,多一个都算重婚,会被判刑的。”
“还有这种规定?那倒挺好玩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仔细想想,你们那儿的男人不娶小都是因为爱着自己的媳妇吗?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们那儿的这种规定吧?你反过来再想想,我们这儿是允许男人随便娶,没人管也没律法约束的,但曲尘不照样没纳妾吗?哪一种更真心一些?”
詹小宁低下头去想了想道:“他只是眼下不纳而已……”
“所以,你就打算弄你姐姐回去,用你们的规定去约束你下一个姐夫不给你姐姐找个妹子,但你能保证有了那种规定,你姐夫就不会在外面养小了?”夏夜说到这儿抬手拍了拍詹小宁的肩头道,“事无绝对的,就如同你不能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一样。想想吧,小子!”
“可我们爸妈还在那边呢!我和姐姐都不回去,他们得担心成这样?”
“我想过了,横竖你们姐弟俩都能过来,要不把你爹娘也弄过来,那不就一家团圆了吗?”
“啊?什么跟什么啊!”
“不然的话,你就乖乖地自己回去,好好替你姐姐照顾你爹娘,继承家业,做一个玄孙应该做的事情。”
“我自己回去?”詹小宁看着夏夜想了想道,“我自己回去也行,但留我姐姐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怎么会是她一个人呢?还有你姐夫,末儿,以及我们这些人啊!难道你觉得只有你有血有肉有感情,我们都是混账王八绝情犊子是吧?你骂我们僵尸,我们就真是僵尸了?我们没点情义,还会留你小子的命到这儿?要是换了别人,我们早丢进粪坑子里了!再说了,万一你要是回不去呢?你就打算看着你姐姐和你姐夫一直这么过下去?”
詹小宁被夏夜说得低下了头去,好像在思量着什么。夏夜又道:“人家郑姑娘刚才骂你还都骂到了点儿上!你想想,你万一真的回不去了,你是不是打算吃你姐姐一辈子的软饭?你说你自打来了这儿,干过一件像样儿的活儿没有,挣过一文钱没有?你住在绣庄,吃住都是你姐姐和你姐夫的,不是吃软饭是什么?难道你就想这么过下去?”
“我是想我早晚要回去的,所以……”
“你确保那鼎真的能送你回去吗?”
“这……”
“人得活在当下,明白吗?你脑子不笨的,应该能想得明白的。”
正说着,曲中拉着郑甜儿回来了。郑甜儿很不情愿,却被曲中抢了包袱,强行拉了回来。夏夜跳下石头,走过去笑道:“郑姑娘,着什么急啊?你还没喝夏哥哥的喜酒呢!怎么了?怕送礼儿啊?不怕不怕,包在你曲中哥身上就行了,他会帮你送的!”
郑甜儿瞥了一眼不远处石头上呆坐着的詹小宁,扭过身子道:“我真的不想回去了,你们还是让我走吧!往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们的。”
“那好歹也得喝了夏哥哥的喜酒再走吧?”夏夜笑米米地劝道,“夏哥哥娶个媳妇可不容易,办个婚事也不容易,你要错过了,保准会后悔一辈子的。走了走了,回去了!”
夏夜和曲中拉着郑甜儿走过詹小宁身边时,曲中扭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对郑甜儿说道:“甜儿,别理有些自以为是的人!你要看着不顺眼不看他就行了!省得他以为自己还真是个人杰!走,回去了!”
郑甜儿被夏夜和曲中劝了回去。詹小宁一个人在石头上坐了老久,也想了老久,直到感觉风吹着有些发凉了,他这才慢腾腾地走回了绣庄。
走到绣庄门口时,正好遇见宝梳和高夫人从里面出来。宝梳见他脸色不好忙问道:“怎么了?出去跟人打架了?我的药呢?”
“药?”詹小宁这才想起药的事情,拍了一下脑门回过神来道,“我忘了忘了,我这就去买!”
“算了,不用了。”宝梳叫住他说道。
“不用了?”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和高夫人有事儿要出去一趟,回来再说。”
“哦,知道了。”
詹小宁送走了宝梳和高夫人后,又一个人像游神似的晃进了绣庄。走到后院小池塘边时,他坐在廊下,趴在扶栏上,一边往池子里丢小截的树枝儿一边继续发神。丢着丢着,池塘里忽然溅起了一股大水花,溅了他一脸水。他忙跳起来躲开道:“谁啊?哪个倒霉孩子恶作剧?”
“不好意思!”海樱忽然从假山上探出了一个头,忙朝他摆摆手道,“不好意思,詹二少,我不知道你在那儿!”
詹小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郁闷道:“我今天是不是真的出门不吉,回家也不利啊!怎么你们这些僵尸老跟我过不去呢?骂完了还拿石头砸,我有那么人见人恨吗?”
☆、第四百四十五章 小青社开张
“真的不好意思啦!”海樱忙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儿,詹二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去打盆水来洗洗吧!”
“慢着!”詹小宁叫住海樱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詹二少啊!”
“谁跟你说我是詹二少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海樱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回道。
“大家?”詹小宁绕过小池塘,几步爬上了假山顶,坐下问道,“大家背地里都叫我詹二少?为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少爷出身的?”
海樱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横竖大家都是这么喊你的。喊你詹二少不好吗?你本来就是个少爷样儿啊!跟在宝梳身边,什么都不用做,像个少爷似的,叫你詹二少有什么不对?”
“你们就想说我游手好闲吃软饭是吧?”
“那个……也不是那意思……”
“其实就是!”詹小宁一脸郁闷道,“你们就是这么想的!你们就觉得我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半点正经事儿都不干,还是个登徒浪子是吧?不过我告诉你,我,是有正经事儿干的!我是一个大学体育老师,我有上班有拿工资,年底还拿过优秀教师奖金的!我不是那种屁事儿都不干的人,只是在你们这儿我什么都干不了!”
海樱见他越说越火了,忙替了一只梨过去道:“谁惹你了?火气也太大了点吧?来来来,吃个梨,消消气儿!”
詹小宁抓过梨狠狠地咬了一口道:“我真的可以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哪只不知好歹的犬欺负你了?”
“多了去了!我有什么错?我跑这儿来找我姐姐,想带着我姐姐回去一家团聚而已,我到底有什么错?海樱你说说,我到底有什么错?”
詹小宁激动地唾沫汁儿和梨汁儿一块儿满天飞。海樱忙用袖子挡了挡道:“对对对,你没错,你有什么错呢?不过回头来想想,阮曲尘和宝梳又有什么错呢?非得这么分开吗?说实话,你没来之前,他们俩过得好好的。你一来就……”
“所以我是是非精,对吗?”詹小宁又狠狠地咬了两口梨郁闷道。
“原来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是非精啊?你知道吗?其实侯安那群人早就想收拾你了,只是碍着宝梳的面子没动手而已。他们都在背地里讨论过,是把你送到军营去当小兵,还是丢窑子里去当gui公了。”
“收拾我?呵呵!”詹小宁简直无语了,冲海樱勾勾手道,“来来来,收拾我,都来收拾我!我还怕他们不成?完全不明白情况的一群人居然还想收拾我?什么人呐!”
“喂,你不要老是喷汁儿出来好不好?”海樱忙拿袖子遮住半边脸道,“你既然这么不想呆在这儿,那就回你的地方去吧!何必在这儿憋屈着呢?你走了,宝梳就会和阮曲尘和好了,那不就天下太平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听我姐说过她不走了?”
海樱放下袖子道:“我只是刚才听宝梳说,她打算把高夫人要出手的那些东西以及城里的一两处宅子买下来。”
“什么?她买那些东西干什么?”
“听高夫人说,她相公打算携家暂避南方去。最近不是说金兵很快就打过黄河来了吗?城里好些人都往南方去避难了。高夫人手头有些东西不好带走,就想托宝梳转卖。宝梳二话不说就自己买下来了,还说要趁这个时节,再开个社,做个大买卖呢!”
“她没搞错吧?还做什么大买卖啊?”
“她说金兵不会打过黄河来,到金国灭了的那日也打不过来,所以趁这个机会,盘收那些避难的人急于脱手的东西,往后能大赚一笔呢!所以她刚才就跟高夫人一块儿出去看宅子了。”
詹小宁抱头搓了搓道:“她还真不想走了……这个坏透了的家伙,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
“所以啊,你要走就走吧,这儿没人留你的,早走早好!好了,我要下去了,你慢慢吃吧,梨我都留这儿了。”
海樱说完就缩下了假山,回绣班干活儿去了。詹小宁一个人坐在假山顶上,迎着秋风,啃着秋梨,何其悲凉的模样。谁能知道宁爷心里有多苦呢?
宝梳上午出去之后,晚上才回来的。当她抱着一个小包袱推门回房时,迎面就飘两道幽怨的眼神,原来是詹小宁在她房里当“坐佛”。她关上门问道:“怎么了,詹二少?谁惹你不开心了?”
“连你也叫我詹二少?”詹小宁双手托着下巴,像个怨妇的表情说道。
宝梳笑了笑,放下东西道:“叫你二少不好吗?你还嫌弃?瞧瞧你这样子,到底谁惹你了?”
詹小宁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幽怨道:“我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谁不敢惹我呢?今天仿佛是我的祭日,前前后后被三个人骂过,还被海樱和夏祖先训过,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宝梳喝了口茶问道:“你做什么事儿了?被谁骂了?”
“郑甜儿,曲中,还有侯安……”
“他们骂你干什么?”
“唉……”詹小宁垂下头去郁闷了两口气后,又抬起头来问宝梳,“姐,你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不打算走了?”
“这个嘛……,”宝梳一边解小包袱一边点头道,“我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爸妈了?”
“我当然想了,但眼下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在这儿已经有了牵绊,而且回去并不是坐飞机坐火车那么简单的。所以我想过了,你一个人回去吧!回去的时候记得替我跟爸妈带封信,另外还得带上詹媛的医谱。有了她的医谱,你就可以有完整的秘方了。你也可以学詹远旷那样,卖秘方赚钱,然后拿钱跟他打官司。詹远旷的遗嘱是假的,他撑不了多久的。”
“我一个人回去?我搞不定詹远旷的……”